季北笑了笑,侧身让路:“殿下,请。”
两人才走到院子外,远远就看到主屋前的台阶上睡着个人。
骆殊途过去咳了一声。
“啊……爷回来了?”元宝揉着腰站起来,睡眼惺忪地说,“爷今儿起得早啊,昨儿奴才去找您来着,看您和季公子睡得挺好的就没打扰……”
“……”猪队友真伤不起。
季北在一旁浅笑道:“殿下,草民告退。”
怎么看那笑容都充满了调侃的意味,骆殊途斜他一眼,抬脚就往屋里走:“元宝,伺候本王洗漱,本王要赶在父皇上朝前回宫!”
“喏。”元宝忙上前给他开门,心想爷这说一出是一出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萧向南,其实应该像一只披着刺猬皮的小豹子,不肯让人触摸到他柔软的身体,不愿袒露出真实的内心,正因如此,更让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季北看着他的背影,转身走向来路——谁将得到那份殊荣,抑或谁能制服这只小豹子,从现在起都和自己无关。
对他而言,当下最重要的是季家。
仔细想想,实际上娘在世的时候,那个女人手脚就已经不干净了,他笑意微冷,区区一个姨娘他还不放在眼里,只是不先摘干净这些老鼠,怎么能摸到那只猫呢?
为了某些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不过三姨娘还不配不上他这么做,毕竟老鼠偷吃总会留下点残渣剩羹,只要有心查一查,哈,不说自己,他那个早就老眼昏花的爹照样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与北狄之战结束,正是修生养息的时机,也正是风雨欲来的时候,作为最大皇商的季家是逃不过的,皇位的争夺,或者忠心的归依,不仅皇子盯着,皇上也不可能放过这肥美又好用的饵——为上面做过多少事,也就为自身添了多少威胁,和皇家扯上太过密切的关系,终究要付出代价。
“大公子?”
紫鸢进屋未见季北,便出来寻人,倒是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她忙上前把手里的披风替季北披上,道,“公子今日起得甚早,奴婢这就让厨房煎药。”
季北微笑了一下,说:“紫鸢,你是娘留给我的,这些年都尽心尽力,做事周全,我拿你做自家姊妹一般,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公子这是什么话,折煞奴婢了!”紫鸢慌忙要跪下,被季北一把扶住。
“有些话我只同你说一回,今后的药,你便寻机会偷偷浇了院子,有谁问起,即说我照常服药,”他眯起眼睛,道。
“喏。”紫鸢愣了愣,低头应了,不问缘由,脸上的表情也收敛得与往常无异。
——很好,还算聪明。
“催厨房煎药,记得和爹知会句,我用膳后直接去金玉坊。”
那是前年季闻道交给唯一庶子季勇试手的铺子,算是季家一个老字号的产业,利润是相当可观的,原意是想为季北培养将来辅助他的二把手。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轻笑一声。
☆、第33章 第四发我的情人不可能那么坏
金玉坊是都城最大的珠宝老字号,位于城东闹市区。
季北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没有带随从。
熟悉的景物,熙攘的人群,唯有重活一世的人方能体会这些平常的可贵。以往透过马车帘看到的,都不及此刻来得真实。
青衣玉簪,面若冠玉,笑意似清风和煦,正是君子如竹的形容,不必多作什么,已经是备受瞩目的翩翩公子。大陇民风开放,一路上,羞涩窥探的目光有多少,暗许的芳心就有多少。
“放肆!”
“哟,小美人还生气了?”
声音有些耳熟,季北停下脚步,望向前面围起来的人群,皱了皱眉。
“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又在调戏哪家闺女?”旁边有小贩边赶着凑热闹边问同伴。
“嘿嘿,我可瞄到一眼,大美人呢!”
“没见识!那是个小子,哎别说,可比闺女水灵多了!”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应该不是吧,应该不可能?身体却下意识地走近了,接着于衣物的间隙之中看到了一角热烈的红色。
早上才耀武扬威地离开季府的小王爷,正被群众包围着,脸上一片羞恼和尴尬烘出的绯色,愈发显得唇红齿白,颜色动人。
季北叹了口气。
要是遇上有官位的萧向南倒不至于无措,偏生撞上普通百姓和纨绔少爷,都是些无知者无罪的人,饶是再伶牙俐齿,也抵不过地痞无赖;
何况这兵部尚书的公子平时就以调戏美人为乐,分寸拿捏得当,并非大恶之人,和城东百姓关系打得不错,彼此都为这日子添点料,也曾阴差阳错促成了几对姻缘,是连皇上都一笑置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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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骆殊途挥开搭上来的爪子,瞪着眼睛喝道,“你敢碰本——本公子!”
这样的境况在意料之外,他绝对不是有预谋的,本来他下马车就是买个凤翔楼的点心,谁知道原身自带路痴属性,走着走着就丢了,丢着丢着就被拦下调戏了。所以说,天赐的机会刷好感,何乐不为呢?
“放肆?大胆?小美人,咱能换个词儿不?”尚书公子摇着折扇,假装头疼地想了想,说,“不如,叫声好哥哥?”
周围一阵轰笑。
骆殊途指着他,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你放肆!”
百姓太多,他连令牌都不便拿出来,否则明日坊间谈资必然是小王爷被调戏的话题,虽不可较真但终究有损皇家脸面。
那手指纤细,和脸一样精雕细琢,尚书公子本意是玩笑,此时有些魔怔地生出想好好握着那手把玩的念头,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伸手捉住了那根指头,摩挲了一把。
“你干什么!”骆殊途蹭地往后退了一步,模样有点狼狈。
触感滑腻,细致如上好的羊脂玉,尚书公子捻了捻手指,留恋地想,就是传闻里雪肌玉肤的顾倾玥恐怕也不过如此,他看看警惕地盯着他的红衣美人,把折扇一合:“小美人,跟了我吧?”
“哈哈哈,公子您这是一见钟情了?”有人调侃道。
尚书公子敲着扇子,半开玩笑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骆殊途咬牙道:“本——本公子是男人!”
“无妨,本朝贯有男妻男妾的例子,不足为虑。”他说着,上前来拉骆殊途,“小美人,好哥哥带你去凤翔楼吃点心罢。”
这么自来熟真的好吗!骆殊途刚要甩手炸毛,身后就多了一股力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环着肩膀带进了那人怀里。
“在下替家弟谢过公子,就不劳烦了。”季北微笑着说,摸了摸骆殊途的头发,“南儿,为兄可是找你许久,还好不曾被宵小之辈欺负了去。”
南儿......这什么鬼?骆殊途寒了寒,稍微挣扎了一下,冷哼了一声,倒也配合地没反驳他的说辞。
“......”沦落成宵小之辈的尚书公子噎了噎,随即哈哈笑道,“兄台客气了,这位小公子生得漂亮,我也是不忍心他有什么闪失啊。”
季北点点头:“如此甚好,在下与家弟便先走一步。”
没看成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开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骆殊途就挣开他的手,别过脸说:“......本王只是不想大动干戈!”
“殿下所虑极是。”季北说,“不过,可否容草民问一句,殿下为何孤身一人?”
“......本王去凤翔楼买点心。”
“殿下若是不识路,更应当随身带着元宝才是。”季北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后面那句迷路是打死都不会坦白的,遂略带无奈道,“草民准备去金玉坊,殿下要是不急,待草民处理完再送您回宫,如何?”
“哼,随你。”
季北笑而不语,小王爷在,有些事也好办得多。
铺子里掌柜一见季北,赶紧让伙计接手客人,自己过来把人迎进去。
“大公子可是许久不来了,今儿吹得是哪阵风?”
一楼都是些普通的常客,二楼才是贵客,掌柜一边带着两人上楼,一边笑道:“您这一来,生意都好!正巧儿二公子和夫人也在,老奴一会就叫人上茶。”
季北浅浅笑道:“辛苦掌柜的,茶水就不必了,我来看看帐罢了。”
“是,是。”掌柜忙点头,不过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
账房里,三姨娘和季勇都在。
要说起来这个地方三姨娘是进不得的,即便季家主母逝世,她依旧是一个妾的身份;虽暂时握着季闻道后院的财务,到底还是上不了台面。何况这是季老爷交给小儿的铺子,哪怕作为亲娘,她插手同是绝无道理的,只是季老爷尚不发话,做下人的也就心照不宣,不能挑明罢了。
见到才离府的小王爷跟在季北后面进来,两人慌忙行了礼,面上都是诚惶诚恐的。
骆殊途不耐烦地挥挥手:“免礼免礼,季北你快点。”
“是。”季北应道,径直走到账簿桌前。
三姨娘见他翻开账簿,暗自紧紧攥起绢帕,他若是一个人来,她还能腆下脸皮拦,可多了一个小王爷,事情就不好糊弄了,再怎么犯傻也不能冒犯一个皇子。
真是......四皇子的人也太没用了,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掌控不住!哼,皇位归谁她不在乎,只要季家是季勇的就够了,偏偏有一个季北挡在前面,命还硬得很,娘胎里带的寒气用药拖到现在都没死,可他不死季勇怎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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