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常年在宫闱之中和各个嫔妃勾心斗角,忽然被李举宠信的妃子,她根本不知道朝堂斗争的真相。她也有怀疑过谢扶宸,这男人长得好看却让人不易接近,李延意和她完全不一样。李延意天性爽朗爱笑,一笑起来如同春花绽放,一瞬间便能和陌生人亲近许多,让同为女性的柳氏少了戒备之心。而她更是说要带太子回禁苑,说得诚恳又实在,让她心折。
“你、你是说真的吗?”
“自然。”李延意拉着她的手,见她还是万分防备,便不再勉强,后退了一步,指着身后的銮驾道,“你看,我连天子座驾都带来了,让太子……不,让天子起驾吧。”
柳氏心中犹疑又荡漾,并不肯上车,她要坐自己的马车回去。
李延意也不勉强,就随着她。
柳氏带着太子往汝宁前进,此事谢扶宸完全不知情。
他没去淮安王府,因为他知道那对母子已经是一对弃子,若是要挽回只会空耗精力。
有放弃的,自然有还在算计内的。
本来阿来若是还在卫庭煦左右,谢扶宸便有诸多顾虑,他早就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回天,谁知上天又赐予他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让阿来失踪。
这也肯定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试探过卫庭煦,卫庭煦给予他的反应让他安心。
无论成败,无论阿来是否还活着,他和阿穹唯一的孩子都有着落了。这便让他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最后的孤注一掷之中。
柳氏自己的马车非常简陋,闷热难忍,颠簸之中天子痛哭不断,高热难退。柳氏初为人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去求助李延意。
李延意立即将自己的马车让给她们,并让随行的御医为其诊治。
柳氏看见天子在和蔼的御医手中慢慢进入梦乡,她警惕了一路也是疲惫不堪,靠在一旁想要小睡片刻,没想到一睡就睡得结结实实,猛然惊醒时马车已经空空如也。
柳氏猛惊,冲出马车大喊大叫。
“怎么了?”李延意忽然抱着太子走了过来,马车行至汝宁附近的官道,即将进城,“我将天子抱来换条尿裤,他穿的那条早就湿透了,你也不知道给她换换。”
柳氏立即将天子抢了回来,孩子在手,冲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可是李延意的表情却很奇怪,温柔的笑已经不见,她挑着一边的眉峰盯着柳氏,似乎在兴奋地等待着欣赏掀开一手设下的陷阱里的猎物是如何的惨状。
柳氏脑中“嗡”地一响,立即去摸天子。
天子发出几声呓语,转醒过来看着柳氏咯咯地笑了起来。
柳氏一把将天子抱紧,几番起落竟叫她嚎啕大哭。李延意拿出随身的手帕为柳氏拭去眼泪:“怎么了这是?难不成怕我杀了天子不成?怎么会呢?他可是我亲侄儿呢。”
柳氏抬起头来,看见李延意又恢复之前和蔼的模样,一双眼睛慈爱地盯着她怀里的孩子心中冷意频生,见李延意伸手往天子脸上招呼,哆嗦着后退一步道:“长公主多虑了,只是天子太过年幼,我这个做母亲的难免多操了几分心。”
李延意笑着把手缩回来,道:“既然无事,那边启程吧。”
柳氏一路上再未敢阖眼,直到回到了汝宁禁苑之中,她抱着孩子在怀帝生前的寝宫里哭了几个时辰,之后便以皇后之名上书请奏,说太子年幼,不堪国之重任,愿将天子一位让出,选贤与能。长公主怀琛天纵圣德,灵武秀世。匡济艰难更是民心所向,今便敬禅于怀琛。而她将带着孩子为先帝守陵,尽此一生。
柳氏抱着孩子在早朝时将奏疏奉上,更是长跪在李延意面前,若她不肯答应即位便不肯起来。
李延意看着柳氏委曲求全的模样,想起对她忠心耿耿而被毒死的林权,想起自小教导她却被斩首的左旭。还有无数追随着她却死在李举手中的谋士们,李延意望着苍天——
寡人总算不负诸君厚望。
李延意即将登基,她舅舅庚拜和卫纶、长孙曜已经开始筹备登基大典的繁杂之事。
任何放在明面上的事情都只是障眼法,谢扶宸明白,谢扶宸当初试探卫庭煦是想确定是否到了下手的时机。
诸多王爷被杀,柳氏母子也已退出皇位之争,谢扶宸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在等待这些事发生,等待李延意以为已经铲除了一切阻碍,到了最合适登基之时,便是他持剑封喉之时。
他手中还有十万精兵。
这十万精兵一直宣称在外镇压黄土义士,可他已经秘密将兵马调回了汝宁三十里开外的一个村子里。汝宁城中还有他的内应,就连卫庭煦身边都还有他的人。
只要他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将会杀入汝宁,和黄土义士一同出击。到时候城中少得可怜的中军根本抵挡不住十万大军和黄土义士的联合一击!
当然,待大事办成之后他也不会留下黄土义士。
不忠者天生反骨,不可留。
而帝位继承者他也早有人选。
假意归顺李延意的武垣王李擎虽表面观之不是机灵之人,可他能够忍辱负重以国事大局为重,乃是个需要打磨的瑰宝。待杀了李延意剪除太子党之后,便拥护武垣王为帝。
内外一切都已就绪,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谢扶宸的一声号令,血洗汝宁屠戮禁苑,将所有逆臣贼子全部弑杀!
第112章 神初十一年
夏末的这场雨淅淅沥沥已经下了三天, 汝宁城中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行人踏着泥泞的道路奔往自己的目的地。灰沉沉的天顶之下穿着蓑衣斗笠的人们全都低着头, 都想要快些办完事早点儿归家,躲避这倒霉的雨水。
卫纶和长孙曜并肩站在陈列了无数礼服玉冠的太极殿中, 手里拿着典策一条条地给李延意说明登基大典祖训礼制, 李延意坐在御座之上尽可能耐心地听着, 所有登基礼节十分繁琐而复杂, 她想要记下所有细节, 可一直在走神。
卫纶看出了她思绪不宁, 将典策拢了起来:“陛下,你可还有什么顾虑?”
李延意尴尬地笑了笑, 没回答他。
长孙曜偷偷瞥了李延意一眼, 他知道李延意最近除了在忙着扫除余党和登基之事外一直在为阿歆之事困扰。
阿歆自从孟梁大战后身子一直都很不好,腰间的伤甚至影响到她日常起居。李延意派了无数御医去谢府想要帮她治伤, 可阿歆将御医全都赶了回来, 拒绝接受她的恩惠。如今登基在即, 谢扶宸一家必定要扫除,阿歆乃是谢扶宸的嫡女,不可不杀。
不可不杀,若她和李延意没有任何牵扯的话。
卫纶和长孙曜早就明面上暗地里催了李延意无数次,谢扶宸要杀谢家更是要斩草除根,决不能留下任何死灰复燃的可能性。一旦留下, 便是留下了一把随时有可能刺向心腹的复仇之刃, 所为夷族便是此理。
可是李延意到现在都没有下达任何斩除谢家的指令, 甚至还一批批的药材和御医送往谢家, 谁都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在意的是什么,所以谁都没多这个嘴。
如今大典近在眼前,李延意心中所愁更是卫纶长孙曜所愁。类似的事若是放在别的帝王身上,臣子们一句“红颜祸水,当以社稷为重”便能劝下。可面对这古往今来第一位即将登顶的女帝,他们俩有些词穷,没有任何蓝本可借鉴,一不小心便容易说错了话。即便口舌如簧如这两位老臣此时也都哑口无言。
“继续吧。”李延意揉了揉颞颥,将一夜没合眼的眼睛睁了睁,想要勉强提起点儿精神。
将登基之辞没有一字遗漏地复述一遍,又去望君山山顶看了祭告宗庙的准备情况,跟着少府走了一趟明日要走的路线,再回到紫薇宮说完了登基之词,累得头晕目眩之时才算是彻底完毕。
“陛下,衮服的袖口烫纹已经改好,是否要再试一试?”少府监的少监伏在马车前禀报。
李延意厌乏地“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少监没听到回答不知道该不该动,心虚地看了一眼他的上司长孙曜。长孙曜皱着眉摇了摇头,少监咳嗽了一声退到了一旁。
“走吧。”李延意道。
“起驾!”黄门侍郎一声高喝,李延意的銮驾启程回宫。
就在她从望君山上下来时,队伍的最后有位小黄门越走越慢,落到了队伍的最后,待确定没有人关注他时便一大步跨进了树林之中,立即消失不见。
从野路连滚带爬地抵达山脚时他已经换上一套平民布衣,低调地进入谢府。
“这么说这几日李延意的确在专心筹备明日的大典之事。”谢扶宸抿了一口茶。
“是的谢司马。”小黄门道,“那李延意还因为筹备之事太过繁琐而生了闷气,差点儿发脾气呢。”
李延意和卫纶等人在专心筹备,看来明日将举行大典一事必定不假。
可惜,你们等不到明日日出。
小黄门拿了银子退了出去,兴冲冲地刚走到院子里就被不知何时飘出来的一个黑影刺穿了左胸腔。
那黑影抽刀之后小黄门还跑了两步,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刺了。待察觉到方才那一点儿刺痛感越来越难忍之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血流如注,一吓之下先被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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