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歆终于说到最重要的点上,甄文君见这帮穷了一辈子穷怕了的人脸庞上,由愤怒中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期待和希望。
“搬上来!”阿歆站起一喊,私兵们扛上来十多个大箱子。
众人好奇地伸长了脑袋,低声议论着。
甄文君也很兴奋,阿歆说再多也比不上最后这一下来得精彩,来得蛊惑人心!
箱盖被齐刷刷地打开,随着响成一片的声音,箱中满满的黄金令人咋舌。这帮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金子即便在阴天都很醒目,让众人瞪圆的眼睛完全移不开,垂涎三尺。
“除了天子的奖赏外,谁打先锋谁冲在最前面,这些黄金我任他拿!能拿多少统统拿走!”
若是说天子的赏赐还有些远在天边的意味,眼前成山的黄金却是实打实的。而且这个谢氏阿歆居然说随便拿?
几个男人冲上来指着她:“你说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阿歆随手将腰间的玉佩和扯下来,丢给他,“若是不信,此物押给你。”
他们几个都是杀猪宰羊的屠夫,哪会识别什么是好玉。可这玉通体润滑触手生温,看上去就能卖个好价钱。
大家看这女人一点都不扭捏,居然将随身玉佩押了出去,对她所说的话更加相信了。
“金银可以都给你们,你们拿了我的钱,以后就是我的兵。有一点我要说明白。”阿歆抽出身后从未离身的长剑,指着众人,“若你们临阵退缩的话军法处置,我绝不客气。”
甄文君明白,阿歆所用的乃是所有将领都会用上的计策。《六韬》所说“赏如高山,罚如深溪”,赏罚分明乃是根本。奖赏须重才能激励士兵情绪,惩戒也明才可剔除不良之气,让军心稳定。
阿歆果然是一个有经验的将领,很快就让涣散的人心重新聚拢在一块儿,有兵可用,又提升了她的威信,甚至连孟梁、解县的百姓都纷纷踊跃要参军。
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看上去还不到及笄之年,也跑到阿歆面前道:
“姐姐姐姐,我也想参军打胡子,我也想要大金锭!可以吗?”
阿歆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当然可以,别怀疑自己的能力,你可以杀胡贼,也可以有大金锭。”
“我叫阿稳。”小姑娘道,“我阿父阿母给我起这名字就想要我一辈子稳稳当当地度过,别有病有灾,更不许我抛头露面。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安稳,我喜欢打战,打战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了。我自小就熟读兵书,能够当你的副将!姐姐,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觉得你好厉害。”
“阿稳,打仗并不好玩。”阿歆并不因为她年龄小就随意敷衍她,而是正色道,“打仗是不得已为之,是所有人在刀锋上行走。如果你真的想要参军的话,首先要学会如何才能不让战事发生如何保下一方平安,再学如何杀人,这才是正确的顺序。”
阿稳眼中是满满的崇拜,认真倾听着,想要将她说的所有话都记在心中。
甄文君看着阿稳和阿歆坐在一块儿的模样,想起了卫庭煦。
是不是在别人眼中她和卫庭煦挨在一起时也是这样?
望着飘雪的天际,空气中除了寒冷之外似乎还有一些血腥之气。
不知她惦记之人今日饭否,可有小暖炉在怀?
从孟梁之难的残部、百姓、解县的百姓和守军、私兵中一共征集了四万六千壮士,阿歆又在解县附近继续募集勇士,不问出身不问性别,只要能够开弓四钧、引弩九车者皆入选。此番又凑齐了四千多人。
五万大军整装待发,甄文君攻城的秘密武器也制成,水攻准备就绪。
如今只等一件事。
等步阶开口。
步阶可观天象,能够通过夜晚气象判断明日天气。
他们需要步阶确定最佳攻击的时间。
等待多日,蠢蠢欲动的士兵们终于接到了号令——明日发起进攻!众志成城夺回孟梁!
想着财富显贵,他们兴奋难抑!
呼尔击接到一封归降书,此书来自官仰太守。
呼尔击让林坚来读归降书,书中将呼尔击大赞一番,说他乃是项羽再世,说官仰全城上下愿意归顺冲晋,做乌拉尔的子民。
乌拉尔乃是冲晋之神,呼尔击当然知道,可是项羽是谁他心里没数。林坚将几百年前的楚汉之争笼统地告知,呼尔击听得很过瘾。
“你们中原人,当真狡猾。”
呼尔击当然不会被一封不知真伪的降书乱了阵脚,他派出一千轻骑前往官仰探查情况。
这一千轻骑刚奔到参三峰之下就被甄文君布下的陷阱挑下马,一瞬间就被赛麻沸给麻痹得无法动弹。阿歆让人将他们的衣服都扒了,换上他们的服饰,想骑他们的马乔装成冲晋士兵潜入城中,里应外合。
冲晋士兵所乘的马十分刚烈,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立即狂野起来。步阶乃是驯马高手,让大家别慌,告诉他们驯马之术的要义所在。不出半个时辰,所有烈马都被驯服,只有两匹死活不肯顺从,被步阶当即打死。
左堃达自小就是传信兵,爱马成痴,明白这些不肯降服的马乃是最最忠诚的马。看见马被活活打死,忍不住大哭。
步阶告诉他这些忠马若是现在不杀,回头它们也会绝食而死。不若帮它们走得轻松一些。
算好了往返的时间,步阶也预测到了近日冰点落在哪一日。那日大雾之后必定大大降温。
待他确定了日子,扮成冲晋骑兵的大聿兵马趁着浓雾还未完全散去之时渐渐靠近孟梁城门。
守在城墙之上的守卫看不太清来者的面目,依稀像是将军派出去的轻骑,正打算开门,副将布尔秃阻止道:
“不可!这些人乃是大聿人假扮的伪军!”
第103章 神初十年
阿歆正在这支伪装的轻骑之中。
她让所有士兵都放松奔驰, 不可太过拘谨。她研究过冲晋人骑马的姿势, 他们一手拿武器一手勒缰绳, 马几乎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骑马姿态无比自信。若是要模仿他们不露出破绽在马上一定要轻松自如。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她们的伪装已经被拆穿。
所以当她们来到城墙正门东门时,并未看见任何士兵来为她们开门,她就知道露陷了。
“防!”
就在阿歆话音刚起之时, 城墙上探出密密麻麻的弩箭手, 又一声令下,箭矢铺天盖地地朝她们射来,阿歆和众骑兵将马侧的盾牌举起, 把大多数的箭都挡了下来。
就在布尔秃喊着要继续开弓时,忽然在远处薄雾中升起了无数大聿的旗帜,喊杀声大作!
本要开城门出兵迎敌的布尔秃吓了一跳, 立即喝止。
大聿来了多少兵马?若是贸然出击恐怕会中了埋伏。
“快!通知将军!”布尔秃让人立即禀报呼尔击。
从清晨开始大雾从参三峰之上降下来,将整个孟梁和周遭都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浓雾稍散,气温骤降, 马蹄踏在城中的石阶上能踩碎一层薄冰。
汗尔干和巴尔图骑着马在巡城,清晨的城内寂静清冷, 随处可见的冻死的奴隶。
自从呼尔击将军颁布了禁酒令之后本来欢乐的胜利狂欢越来越没味道,心中酒瘾难忍不说, 将军还下令三日之后就要再征官仰。大军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又要打仗, 没酒没女人, 要怎么打。
汗尔干一个劲地打呵欠,眼泪直流,让巴尔图也被他传染,呵欠连连。
“将军也是过分。我们冲晋人哪有不喝酒,不玩女人的?禁酒禁女人还怎么打!”汗尔干在马上摇摇摆摆,一步三颠,兴致缺缺。
“哎,你可别胡乱说话。我们在外打战,一切都要听将军的号令!再说,那酒中有毒,才会让你这么上瘾!”
“这些都是传闻!谁都知道大聿的酒好喝,我看并非是酒里有毒,而是将军不想打仗了,想要占据孟梁,就地称王吧!”
两人说话之时对面正好来了一群巡逻骑兵,汗尔干的话被他们听了个一清二楚,频频回头小声议论。
“你这是干什么!胡言乱语!要是被将军听到了你还要命吗!”巴尔图警告他。
汗尔干嘻嘻笑:“嘿,我说的都是实话。再说了,乌拉尔说我们冲晋人都是兄弟,就连首领都喊我们兄弟!将军说杀我就杀我,莫不是违背乌拉尔的话么!”
他这番话让巴尔图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汗尔干“哎”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我藏了几坛好酒,你可想要来尝尝?”
“这,不太好吧,将军已经明令禁止……”
“你不来,我喊别人喝去了!”
巴尔图想起酒的香味,酒虫子都要被勾上来了,赶紧道:“别嚷嚷,咱们兄弟偷偷喝就好了……”
汗尔干正要带着巴尔图回府喝酒,走到城北时忽然大地震动,耳畔响起轰隆隆的巨响。巴尔图怔在原地:
“兄弟,你听见什么声音吗?”
巴尔图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他们眼前的城墙晃动着,巴尔图的神情原来越恐惧。汗尔干眼珠子一转,立即上树。就在巴尔图转身诧异地看他时,厚厚的城墙被巨大的洪流冲毁,巴尔图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被淹没在奔腾的大水之中。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