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檀连连点头应下。
知晓他们三人用过晚宴,妇人也就没有在招呼他们用餐,刘实将三人送进了屋自。正要与媳妇吃饭,一低头便看见桌上多了一枚沉甸甸的银锭。
“这……这……”
刘实根本没见过这个大的银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听他结结巴巴道:“贵人啊,这,这也太多了……”
妇人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冷静了一会儿,站起身道:“方才那两位贵人衣服似乎都烂了,我这就去为他们寻两身干净衣服去。”
“快去快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刘实又补充道::“再寻些干净点的棉布。”
将沈枚扶至内间床上,顾檀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就听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只见那位妇人局促的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身干净的衣物和几块棉布。
她踌躇道:“我猜你们会用到这些东西,就先送过来了。”
楚怀珝微笑接过,道了句:“劳烦夫人了。”
轻轻把门关上,楚怀珝将衣服放至桌边。刚一回头,便看见顾檀正在重新打理自己右臂的伤口。
他慢慢解下右臂上的红绸,之前渗出的血液已经将伤口与红袍黏连在一起,微微一扯,便激起一阵疼痛。顾檀轻轻吸气,突然用力将裹在右臂伤口处的红袍褪下,露出光洁的肩头。
伤口重新被撕开,大量鲜血向外流出,顾檀脸色发白,额头上已是布满了一层薄汗。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药呢?”
没想到顾檀下手这么狠,楚怀珝惊讶了一瞬,随即在望见鲜血之后皱起了眉。
他伸手将顾檀按在床上,叹一口气道:“还是我来吧。”
顾檀右臂的刀伤长却不深,昏暗的烛光映在上面,狰狞的仿若一条丑陋的毒蛇。
楚怀珝将手中棉布清洗干净,又沾了些清酒,为他将伤口处的血污擦拭干净。接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圆形小盒,刚一打开,顿时一阵浓郁的香气从盒中溢出,意外的旖旎。
顾檀一怔,似笑非笑地望向楚怀珝:“二爷是不是拿错药了?”
楚怀珝闻到这个味道也是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沐家的凝霜露,上好的金疮药。”他摸摸鼻子:“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东西,气味是销……浓郁了些,但据说效果不错,至少不会留疤。”
顾檀闻言没有说话,他轻咳一声,接着道:“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嗯。”
楚怀珝用手指沾了些药膏,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处。白色的膏体带些许清凉,刚沾上伤口,便化作透明的水珠,渗入皮肤内。
还没来得及感受那阵凉意,顾檀便觉得那些水珠里仿佛掺杂着无数火种,一阵阵灼烧着他的伤口。
“嘶……”
他蹙起眉,手臂因疼痛而微微颤栗。
知他难受,楚怀珝一边为他上药,一边与他对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又挖出一块药膏,楚怀珝尽量轻柔的去触碰他的伤口,只听他缓缓问道: “你方才说百晓曾出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三更殿的刺客交手时,他便出现了。”
顾檀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发颤,他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稳道:“他救了沈枚。”
楚怀珝手指一顿,“百晓可有说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沈枚喝多了,就抱着人家不放,哥哥哥哥的一通乱叫。”
说到这儿,顾檀笑了一声:“最后居然还吐了他一身。”
楚怀珝闻言也笑了笑:“下次还是看好沈枚,再也不要让他喝酒了。”
说话间,楚怀珝已经慢慢为顾檀上完了药,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轻柔地覆在那道狰狞的伤口处,手指灵活的打了个结。
“好了。”
顾檀抬眼看了看那方锦帕,突然想起在不问行时,自己就曾用它包扎过伤口。他伸出右手,只见食指指节处隐约有一道淡淡的伤痕。
顾檀抻了抻手,轻笑道:“好像自从遇到了二爷,我就一直在受伤。”
楚怀珝闻言苦笑一声:“我倒宁愿这些都是我自己受的伤。”
这间屋里一共有两个隔间,隔间以一扇小门隔开。沈枚被顾檀安置在里间的小床上,他与楚怀珝,则是在外间上的药。
外间的面很大,光是那张石床就占了三分之二,睡两个人亦是绰绰有余。
楚怀珝瞥一眼那张床,随后走至门前,轻咳一声道:“你先休息吧,我去刘四喜那边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刚踏出一步,顾檀突然闪身来到门前,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二爷急什么。”
他掩唇笑道:“方才上药时,二爷的话问完了,我的话可还没有问完呢。”
楚怀珝一怔,顿下脚步道:“你要问什么?铁臂人么?”
“我不是这个,”顾檀摇了摇头,随后轻轻挑起了唇,“我想听二爷说说别的。”
别的?
楚怀珝思索了片刻,摸摸下巴道:“比如说?”
顾檀抱臂看向他:“比如说,那个青毓楼,还有那个……”
“柒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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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共眠
楚怀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只见他认真思索了片刻, 语气十分轻快:“青毓楼么……京都最负盛名的倌馆。规模要比沐春阁大些,平时多有达官贵人前去寻乐游玩, 生意也算红火。”
“至于柒若,芙蓉出水, 美人如玉,也当得起头牌仙子的名头。”
顾檀垂眸道:“看来二爷也是那青毓楼的常客了, 一掷千金为蓝颜,果然是佳话。”
“一掷千金算不上, 花费较多倒是真的。”楚怀珝笑着纠正他,“头牌么, 自然要贵些。”
顾檀轻嘲一声:“哦?有多贵?”
“这个么……”
只见楚怀珝竟真的伸出手指, 一根根数过去:“美人斟茶,一盏便是十两;美人奏曲,一曲就是百金;除却这些,若再想寻些雅事,千两白银恐怕打不住。”
“雅事?”
“候月听雨, 酌酒赏花。”
顾檀一顿,“还有呢?”
楚怀珝佯装不解:“还有什么?”
顾檀闻言低笑道: “二爷这装傻充楞的的本事, 倒也炉火纯青。”他斜视楚怀珝:“美人在侧,二爷难不成只想着喝茶听曲, 谈月赏花。”
“不然呢, ”楚怀珝回望他, 语气满是兴味:“你想问什么?床笫之欢?巫山之乐?”
他轻叹一声:“若真要问这个, 你恐怕要亲自去趟京都,往那青毓楼走一趟了。”
顾檀这下明白了,楚怀珝说了这么多,分明就是故意在逗他。
只听他轻哼一声,道:“我若真去了青毓楼,只怕那位柒若仙子的头牌就再也保不住了。”
楚怀珝闻言笑了,他俯首凑近顾檀身前,嗅了嗅鼻子,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顾檀挑眉:“什么味?”
“醋味。”他轻笑一声:“好浓,竟是连那凝霜露的香气都要盖过了。”
顾檀幽幽叹了口气,道:“是了是了,‘芙蓉出水,美人如玉’,二爷这般夸他,我吃味难道不应该么?”
“芙蓉出水,美人如玉,然美则美矣,韵犹未也,” 楚怀珝笑着补充:“终是不及你三分。”
他收了折扇,将顾檀环在怀里,轻笑道:“现在还吃味么?”
顾檀勾起一个笑,垫脚碰上他的唇,“不如二爷尝尝,还酸不酸呀。”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顾檀附在楚怀珝耳边,轻声道:“二爷方才不是一直问我,在那女子耳边说了什么么。”他眨了眨眼,笑道:“我说,我便二爷的那个蓝颜。”
楚怀珝闻言挑眉:“假话?”
顾檀勾唇:“真话。”
山间夜里风大。
楚怀珝出了门,抬头看了看天,只见头顶的那方幕布满是漆黑,浮云掩月,不见星子。
不远处的青云山上灯火通明,耳边传来阵阵开矿凿山的敲打声,楚怀珝微微蹙眉,心下满是不解。
竟是现在还在做工么?
他沿着小径一路向前,很快便来到了青云山山脚。耳边的开凿声越来越响,楚怀珝抬眼向山上望去,明亮的烛火映下,随处可见来回走动的身影。
楚怀珝叹一口气,自他来到刘家村以来,青云上上的声音就没停过。
如此大强度的工作,究竟是为什么呢?
山脚处排着多块农家良田,楚怀珝正要走至田边,一根绳子突然横在他眼前,正巧阻拦了他的去路。
楚怀珝凝眸望去,只见那根绳子分别穿过了周围的四棵桐树,于中心围成一个方形,恰好环住了一块地。而那块地,正是刘丰发现许如柏尸体的地方了。
“就是这里么……”
楚怀珝飞身掠过绳索,直接跃入田里。
那块农田面积不足一分,他沿着周围踱了几步,只见右边靠近水道的方向塌着一片农物,楚怀珝见状不禁笑了笑,直接向那个方向走去。
他蹲下身,于田里捡起一块泥土与指尖捻开,除了带着些许黏腻,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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