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墨点颜色极浓,在茯苓心里渲染出一整幅水墨长卷,成了他珍而重之的传世名作。
回头看,在漫漫长路的另一端,还有人站在原地,若他愿意走便目送他走,若他不愿意走,便等他转身回去。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有人等他,盼他,念他。
“公子,霍山来信。”
颜烛收回目光,尽管已经完全看不到茯苓的身影了,他还是站了好一会儿,才转回身,接过李忠递过来的信。
常如松在信上说,川穹门要召集各江湖门派,商议武林要事,霍山派事务繁多,且距离川穹门路途遥远,常如松抽不开身,希望颜烛代为出席。
颜烛代表霍山派出席这样的场合已是常事,此事他没有推辞的理由,想来武林大会应当是商谈毒蝎和通天教的事,众江湖门派聚集,说不定真能想出些办法来。
只是如此去找茯苓又要更晚一些了。
但若是其他门派有解毒的方法,茯苓就不用再去西北找了,颜烛决定还是得去一趟。
颜烛浏览了一遍信,回去后提笔给常如松回信,言明自己会如期到场,把信交给李忠之后,他又交代道:“如今已找到了除去毒蝎的方法,江南剩下的市镇用不了多少时日,把地方官弊除去后就启程去川穹门。”
李忠应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唐寅《一剪梅》
第42章
茯苓四人一路来至阳关城,把马匹换成了骆驼,出了城关,进入大漠。
骑马和骑骆驼不同,骆驼走得慢,踩在软软的黄沙里,一步步向前走,如果踩中了沙子里的硬物,比如石块,骆驼会突然向前倾,第一次骑骆驼的人会被吓住,不过无妨,因为骆驼不会重心很稳,总是很快的站稳,又慢腾腾的继续向前走。
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确实需要这样不急不躁、踏踏实实的性子。
湛蓝的天幕中有几片零散的浮云,栈道向远处蜿蜒,连至沙漠与天幕交界的地方,几点绿洲如碧绿的翡翠,镶嵌在金色的绸缎上。
茯苓骑着一匹白骆驼,突然道:“我想起一句诗。”
邱毅道:“这不像你能想起来的东西。”
“没文化还不能多读点书?”茯苓拉着缰绳,引着白骆驼伸头去撞邱毅身下骆驼的屁股,“士别三日,就要刮目相看了知不知道?”
邱毅身下骆驼被那健壮的白骆驼撞得向前倾倒,惊得邱毅赶紧伏在骆驼背上:“好好好,刮目刮眼都随你,你就说想起了什么诗吧?”
茯苓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念道:“洛阳亲友如相问,西出阳关无故人。”
旁边三人听完,沉默了半晌,张发财犹豫道:“老大,这好像不太对。”
茯苓反问:“哪里不对?”
王有钱道:“好、好像,不是、这样、接的……”
茯苓问道:“那要怎么接?”
他这么一问,还真把张发财和王有钱给问住了,他俩总觉得这两句诗组在一起有点不对劲,要说哪里不对劲,这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此情此景,还真有些贴切。
若有亲近之人问起,就道,自阳关一出,再无故人。
邱毅敬佩的鼓掌,道:“不错啊,你这是打算向文武双全的颜公子看齐?”
茯苓笑了笑没说话,骑着白骆驼走在前面,清脆悠扬的驼铃声散在风中,散入那如流金般的漫漫黄沙之中。
从第一次相遇,茯苓就知道他和颜烛距离很远,他刻苦练习刀法十年,日日披星戴月,无论严寒酷暑从无懈怠,不仅是为报仇、为行侠仗义,他还想离颜烛近一些。
他不要再做那个雪中弱小的孩童,不想只能躲在树后目送颜烛离开,他要强大起来,要做颜烛的助力,要在未来的某一天,有资格与颜烛站在一起,并肩而立。
茯苓想要的很多,他想要报仇雪恨,想要天下太平,除此之外,他想要的又很少,世间万事万物、芸芸众生中,他只想要那一人。
茯苓四人骑着骆驼,慢悠悠的走了三日,总算来到西北最大的市镇——炎沙镇。
炎沙镇是西北重镇,也是与西域诸国的交界处,常年通商,各处商队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进了炎沙镇,茯苓摘了面具。
邱毅不知道他此举何意,问道:“怎么了?”
茯苓道:“你没见到么?只有女子才蒙面。”
旁边走来一个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她眉眼深邃,眉骨很高,身穿颜色鲜亮的黄色纱裙,牵着一只小羊羔,从几人身边走过,美目看向茯苓,俏皮一笑。
从那半透的面纱下能隐约看出是个美人,美人一笑当然赏心悦目,茯苓也笑着对她点点头,赶紧逮住机会问道:“姑娘你好,我想问问这附近有什么有名的大夫吗?”
黄衣姑娘的汉话中带着些口音,她向东指了指,道:“城东,有的。”
茯苓道:“多谢。”
黄衣姑娘笑着点头,牵着小羊羔走了。
邱毅的眼睛那姑娘走了老远,道:“这姑娘在大街上就敢这么跟陌生男子搭话?”
张发财道:“西北的女子与中原女子不同,没那么多规律约束。”
“那是因为我面善,”茯苓道,“走吧,咱们往城东走。”
四人一路上穿过集市,向城东一直走,看见一个土砖砌成的小屋子,灰扑扑的,围着一圈土墙,外面挂着一面旗,西北风沙大,时间久了,旗子破破烂烂,失去了原貌,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茯苓走近,规矩的敲了敲门,问道:“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医馆吗?”
等了一会儿,木门打开,出来一个黑瘦的老者,头发用布巾包着,眼睛炯炯有神,他嗓音嘶哑,问道:“看病?”
茯苓点点头:“是的。”
老者把他们放进来,又把木门关上。
邱毅疑惑道:“医馆白天不开门吗?”
“外面乱。”老者答道,让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木板凳上。
院子里的空地上晾晒着一些草药,怕风吹走,都用石头压实了,老者从屋里取出一个木箱子,打量了茯苓四人一番,问道:“中原人?”
茯苓点头:“是。”
老者问:“腹泻?”
茯苓:“不是。”
老者又问:“皮疹?”
茯苓:“也不是。”
老者又仔细看了茯苓一眼,问道:“晒伤?”
“您误会了,我没得病,”茯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罐,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只毒蝎,一动不动,已经死去多时了。
茯苓问道:“您可曾见过这种蝎子?被蛰伤后可有解毒之法?”
老者眯起眼凑近一看,待看清后迅速后退三步,眼中似有惧意:“毒……毒王!”
“您认得?”茯苓欣喜道,意识到可能吓着了老者,他把盖子合上,“您放心,它已经死了,您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解这蝎毒吗?”
老者口中默念着什么,依旧不肯靠近,站在三步之外,道:“毒王生在沙漠深处,要沙漠之花才能解毒。”
邱毅道:“沙漠还能开花?咱们一路走来,草都没见过几棵,上哪儿找花去?”
老者答道:“自然是沙漠之中。”
茯苓又问:“那这沙漠之花长什么样?”
老者没直接回答,他伸手指了指头顶。
茯苓抬头向上看,湛蓝的天幕上零星几片白云,除此之外,只有那轮刺目的圆日。
再问多话的老者都不再回答,只是最后说了一句话:“沙漠之花,得之则生,否则必死。”
这话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四人在西北的艳阳下齐齐打了个寒战。
四人从那小院子里出来,就像听了个故事,沙漠如此之大,哪里去找“沙漠之花”?
茯苓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去集市上看看吧,这花这么神,说不定有卖的。”
邱毅惊道:“这你都能想得出来?”
茯苓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遇事先考虑能不能用钱解决,毕竟这世上钱解决不了的事不多,除非钱不够。”
几人又原路返回,来到集市,这里卖的东西有中原的物件,比如瓷器、丝绸之类的,也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各式各样的木雕、牙雕制品,丝绸、颜色鲜艳的纱,还有各种茯苓没见过的果子,五颜六色的石头……来往的人相貌不一、说着不同的语言,叽哩哇啦的鸡同鸭讲,交易起来却很顺利。
四人问了一圈,转了一圈,语言不通,说又说不清楚,听又听不明白,比划了半天,也没问出沙漠之花的下落来。
天色将晚,四人打算找个客栈先住下,吃些东西,明日继续找,奔波了几日,体质再好也乏了。
突然听见不远处有女子的叫喊声,还有男子粗厉的怒骂声,人群一阵骚动,集市南面围着人,看不清那边是什么状况,茯苓几步上了路边的木棚,伸着脖子看:“是黄姑娘!”
邱毅没反应过来:“哪个黄姑娘?”
“就是方才我们遇见的那个姑娘!”茯苓从木棚上跳下来,道:“她遇到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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