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人家中都是寅吃卯粮,大不如从前了,那份重礼怎么都是出不起的。
太子当年对刘澹这位救驾有功的武将十分关注,发现了李太医的动静,只是没有费力气刘澹就自己发现了不对,便没有继续插手,而是往前查指使李太医的人。
礼,根本不是淮平伯府上送出的,世子只是充当了一个转手捞好处的角色。
这份财物来自某个来京叙职的地方官,偏偏这个人也是被利用的,他以为这份礼是交给吏部某位郎官,这能让他的职务挪一挪,调离北疆苦寒之地。没错,这位地方官跟刘澹从前认识,硬扯恩怨也有一些,但这件事确实与他无关。
那个坑了别人财物,借淮平伯送礼给李太医的人,还不忘给自己多披几层伪装,沿着线索追查的人在六部的五六品官员里转了好几圈,最终确定主谋是兵部的人。
他跟刘澹素不相识,如此处心积虑,只是因为几位上官饮宴时谈起刘澹极为不满,这种情况既是说闲话,也能是对下属的一种“暗示”,自然有聪明过了头的人会帮着“解决麻烦”,博取上官的赏识。
事情便是查到这里卡壳了,因为那群“无事闲话”的人里面,可能只有一个是真的看刘澹不顺眼,想要给他添麻烦,另外几人确实是随口说了说。
这种没有证据,也无法指认的事,可不就是一笔烂账?
墨鲤听得直皱眉,末了他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偷看那封交给刘澹的文书了?”
“呃,刘将军脸色不对,我一时好奇。当然现在已经把文书给他放回去了,”孟戚掩饰地辩解道,很快又夸赞起手里的豌豆黄味道极好,比东市上的那家铺子强多了。
墨鲤给他留了半块荷花酥,孟戚觉得自己必须要比大夫体贴,他想了想,然后每样留了一块。
比半块强多了!
“大夫尝尝?”
豌豆黄很小,又容易碎,孟戚捏着其中一端,墨鲤没有多想,就着孟戚的手把那块豌豆黄吃了。
软糯清甜,又细腻非常。
滋味确实不错。
随即察觉这样的举动过于亲密,墨鲤沉下脸,拿起医书继续翻阅。
孟戚也没有多么遗憾,悄悄伸手把那半块荷花酥拿走了。
“大夫想看山川地志,是对飞鹤山有兴趣?”
“也不算是,其他地方或许也有异象记载,是龙脉的痕迹。”
孟戚轻咳一声,眼神游移地说:“其实那些书籍我都看过,大夫问我就行。”
“这不一样,日后你我到了一处山川,便可印证书中所记的景象。由你说我来想,总归有些不足。”
墨鲤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老师就没有教我读过上云山的游记,使我初至太京时,便有目眩神迷之感。”
孟戚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那你读,我先去附近转转。”
说完人影一闪,直接翻窗而出。
孟戚坐在屋檐上想,照这个理山川地志必须要读,历朝历代文人墨客的诗词歌赋都不能缺,不管多冷僻。
辞藻越华丽越好,等大夫亲眼看到真正的景色,便会觉得也不过如此。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孟戚摸了摸荷包,心想宫制点心滋味不错,可惜太少。罢了,他还是出宫一趟去买桂花糕跟糖炒栗子。
仗着高绝的轻功,孟戚若入无人之地,轻松地到了宫门附近。
正好赶上了之前出宫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宫钧,因着是熟人,孟戚就朝那边瞥了一眼。
只见宫钧眉头紧锁,他身边跟着一个锦衣卫,正是之前冒着危险逃出太京来龙爪峰给宫钧报信的心腹下属崔长辛。
“同知愁眉不展,是为何事?”崔长辛以为四下无人,悄声询问。
“唉!”宫钧叹了口气,发愁道,“太子怕是活不久了。”
崔长辛吃了一惊,连忙道:“同知何出此言?”
“太子想把东宫养的狸奴送出去!”宫钧用右手一捶左掌,笃定地说,“这就不对!”
“……”
第170章 民之所欲万
三月三日天气新, 长安水边多丽人。
一辆辆装饰着各色春花的马车沿着河岸而行, 十里长亭杨柳依依,到处可见飞至天上的纸鸢,五色的步围锦帐远看似云朵,清风送来一阵阵杏花酒的味儿。
比起往年轻松出游的光景, 今日那些御马前行的贵介子弟的注意力不在那些身着锦绣罗裳头戴新奇首饰争奇斗艳的年轻女子身上, 他们互相审视着彼此,有时候目光里还带着嫌弃,好像有什么人逼着他们给族中姊妹找如意郎君似的。
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五日前, 太子于宗庙祭天登基。
登基大典自然是隆重的,文武百官并勋贵世族统统跟着折腾了一整天,有些身体不好的人到今天还没能缓过来, 只能在家里歇着。
再苦,也没人敢不去。
先帝暴亡, 新帝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
半月前宫中就传出了先帝驾崩的消息,然而直到今日,皇城里都没有举丧的意思。这可是天子驾崩, 按照礼法规矩, 先要召集皇亲国戚哭丧,再祭宗庙, 举国皆禁鼓乐, 不能喝酒, 不许吃肉, 不准杀畜, 不可穿颜色鲜艳的衣服,百姓也需挂白服丧。
其中京城举丧的时间要久一些,其他州府减半。
在确定自家没被卷入这场逼宫篡位的风波之后,京城的勋贵子弟就开始发愁,因为半月后的三月三就是游春会,这也是一年之中相当重要的日子,文人墨客要在此时展露才华,只要有本事,就可以不拘身份加入各种露天席地的饮宴酒会。
甭管是有才,还是有貌,都可以借着游春会扬名。
并非所有人都存有争强好胜的心,游春会对他们来说是一饱眼福的机会,能够看到名门望族和高官子弟,能听到梨园跟青楼名家的乐曲,或许还可以看到太京颇负盛名的美人们。
那可是美人!
一想到先皇驾崩,全城举丧,三月三游春会也报销了,大家就是一阵气闷。
结果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宫中完全没有为先帝举丧的意思,难道太子弑君的事是谣言,先皇还活着,只是病势沉重不能理事?
太京已经解除了戒严,铺子纷纷开门,货物价格持平没有飞涨,百姓提着心落了下来。朝堂上的事他们搞不懂,也管不着,既然没有哭丧,皇帝肯定就没死。世上哪有父亲死了儿子完全不管的事?即使装,也要装个伤心的样子吧!
算了,能吃肉能喝酒能听曲子能出游就行,天家的事儿,有相公们操心呢!
太京百姓安安心心地出游了,然而那些高门大户的勋贵子弟却变得紧张起来。
新皇登基,后宫空虚啊!
楚朝时期,得封了爵位的都是功臣,只要这些功臣不乐意女儿进宫,皇帝不会强纳。到了齐朝,所谓的勋贵世家恨不得缩起脖子做人,能保住身家性命跟爵位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敢要求更多?好在陆璋对所谓的名门贵女没有兴趣,宫中妃嫔只有寥寥两三个算是出身显贵,大半都是宫女出身。
然而陆璋是陆璋,陆忈是陆忈,谁知道继位的这个对女人有什么要求?
东宫只有一个太子妃,一个太子良娣,还没有子嗣。照理说这等时候送女入宫,搞不好就能博个全家富贵,阖族飞黄腾达的好前景,然而新皇体弱多病,这无嗣……不见得是女人的毛病,没准是皇帝自己的呢?
无嗣就得在宗室里选人传继,皇帝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他两个弟弟就更加年轻了,将来大位落到谁的手里,根本说不好,这时候站队下场太早了!一不小心,还得赔上阖族的性命。
再者,皇帝身体这么差,要是做个两三年皇位就死了怎么办?
这时候送女入宫,岂不是白白赔上一个女儿?
进宫是要博圣宠的,如果没有子嗣做筹码,就更加考验此女才学跟能力了,这般才貌俱佳的女子,绝对不是随便一个没落分支的族女能达到的水平,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找个门当户对的东床快婿,还能派上点用场呢!
于是游春会的性质突变,名门望族的子弟都接到了来自母亲姨母祖母的命令,趁着大家都抛头露面,赶紧把某某家的公子指出来给她们看看。至于胆子略大的姊妹,也会做出同样的要求。
那些兴致勃勃想给姊妹出主意的公子哥,打马一出城,对着四面八方亲朋故交的眼神,恍然大悟——他们要挑选姐夫妹婿,可是自己也在被别人挑啊!
一夜之间成了别人评头论足的对象,谁能自在得起来?
那些不想成婚的人,准备豁出去装病也要打道回府。可他们想走,他们家的老夫人不乐意啊,多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让儿子孙子就这么跑掉了呢?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有人神游天际,破罐子破摔直接犯懒,有人挺直身板骑在马上,努力维持着风度,对别人议论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心中却沾沾自喜,更有人想方设法摸到倾慕已久的女子家车队附近,骑马来来回回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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