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的陈朝就不说了,昏君贪官祸害百姓!”
老者骂了几句,随后惆怅道,“我们年轻的时候日子比如今松快多了。你们这些后生啊,生在太京,家有薄产,只需勤恳老实就能填饱肚子养活娃儿,闲暇无事就瓦舍看耍戏,茶馆听话本酒肆喝几盅,就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了!咳,从前可不是这般!”
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爱唠叨,而他的儿孙嘴里应着,心神却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米粮便宜,到处都有稀罕的物件,兜里余钱足,那时候你缺过糖吃没有?现如今一根糖葫芦都舍不得给我孙孙买,可怜见的哭成啥样了。”
老者口里的孙儿原本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听到糖葫芦又忽然睁开眼睛,去扯爹娘的衣襟。后者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拽去睡觉,口中怨声载道。
老者颤巍巍地去找家里的酒坛,发现酒没了,掂量着这个月的钱不够再买,忍不住再次唠叨,念着胡姬酒肆的西域美酒、江南入口柔绵的桃花酿、关外雪山的蛇酒。
然而听的人不以为然,只觉得自家老爹又开始胡吹了。
“……你不信?桃花酿没什么稀奇的,听说江南那边多得是,当年那家卖酒的,就是得了朝中一位……好像是位姓孟的,哎记不清是什么官,总之得了他的称赞,受到引荐这才风行太京。如今啊,就是皇帝老儿也喝不上这酒了,能不贵吗?”
抄近路回去,路过这个房顶的墨鲤微微一愣,转头看孟戚。
孟戚下意识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什么意外。
他距离墨鲤所在的屋顶有一段距离,武林高手的耳力敏锐,却也有范围,没事不会聚精会神地聆听附近的动静。
紧跟着孟戚来到大夫身边,终于听到屋里老人念叨着说:“那西域美酒加烤羊肉,昔年邓相公都爱吃,每每遣了家仆来买。”
孟戚微微挑眉,那家的羊肉确实不坏。
“胡姬酒肆如今只剩下东市的一家,西域美酒也因为商路断绝变得希贵,莫非大夫有兴趣?那我得去宫里找找。”
“不是。”
墨鲤摇头,他看着孟戚认真道,“方才这老丈说的是桃花酿,好像跟你有关?”
“那是楚朝的贡酒,现在得去江南找了。”孟戚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当年我与旧友在酒楼里饮酒,酒楼掌柜不识此酒,又嫌入口太柔,觉得是南人所好,在太京卖不上价,于是不肯买下贩酒商人带来的酒。”
昔年的开国功臣里,恰好有一位是好酒的,听说有酒,立刻把贩酒的商人叫住,买了一坛子桃花酿,当场开了给众人共饮。
“……我饮了一盏,便觉得奇怪,这酒竟带着一丝灵气。”孟戚继续回忆道,“说来也巧,出这桃花酿的地方,正是飞鹤山。因灵气充沛,酿酒用的水也不同一般了。靖远侯曾在战场上落了暗疾,每到风雨之日,伤处隐隐作痛,我便荐他多饮此酒,后来不知怎么传开了,因不醉人,女子也能饮,竟在太京风行起来。”
“原来如此。”
墨鲤解了心中疑惑,继续往回走。
倒是孟戚感到奇怪,便问道:“大夫不饮酒,为何听到桃花酿与我昔年之事,甚至停步相询?”
国师心想:莫不是大夫已经心系于我,听到与我有关就想打听清楚?
“之前未曾听闻过此酒,因桃花可入药……”
墨鲤顿了顿,这味药涉及的方子多是调理之用,如果不用药,单单只是泡酒的话。神农本草经恰好有这么一说,取桃花苞与白芷,连同老酒密封浸泡月余,取出饮用。
此方,可令人得“好颜色”。
——没想到孟国师如此在意容颜,还带动朝野上下并太京百姓一起养颜?
不能怪墨鲤会这般想,太京百姓的爱慕美人真是太明显了。
墨鲤心想如果孟戚真的需要,他能开几个养颜的方子。
结果听孟戚的意思,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也许是孟戚当年逐渐“变老”却又始终显得气色极好,于是以桃花酿做借口。
墨鲤边走边想,等到对上孟戚的眼睛,发现国师好似心中暗喜,眉尖眼角都有止不住的愉悦与得意。
“……”
这喜意不知为何有些碍眼。
墨鲤忽而道:“我今日才知孟兄喜桃花酿,其实未必需要酿酒。《千金方》有载,取桃花泡之,空腹时常饮此水,可使衣带渐宽。”
能瘦腰!
能好颜色!
墨鲤初听得桃花酿,差点以为孟戚好此道。
胖鼠应该瘦腰吗,墨大夫陷入了沉思。
孟戚:“……”
原本的得意飞到了九霄云外。
如遭雷击,瞠目结舌。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泡水是不是真有这个功效我不知道,孙思邈的千金方是不是真的写了我也不确定
大家随便看看,千万不要当真OTZ
第159章 而天下离心
火光熄灭,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包括在宜广门附近埋伏的禁卫军。
之前远处喊着走水的时候, 躲在暗处的人顿时沉不住气了,他们既怕火烧到这个地方来,又担心刘澹趁乱逃跑。
等到危险过去,负责探查情况的人说将军府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就很反常了。
按理说外面这么大风, 远处还有火光, 就算不逃跑也该出来看看吧!
“莫不是已经跑了?”带领这队禁卫军的副统领自言自语道。
他不是张宰相的亲信, 事实上他得到的命令是荡寇将军刘澹窝藏叛逆, 勾结江湖匪类, 还牵涉到皇陵破坏等一系列案子。
刘澹跟亲兵是北疆军汉出身,骁勇善战,副统领不想栽跟头,便听从自己得力属下的建议, 带上了他能够调配的所有弩弓,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抓叛逆立功。
因为消息封锁, 这位副统领又一直在外城巡查,他甚至不知道皇帝陆璋重伤昏迷的事,一心认为这是个博取圣眷的好机会。
“……不可能跑了,这条街入夜之后, 什么人都没出现, 连更夫都是我们的人冒充的!除非那位刘将军是天上的蛾子,地下的老鼠, 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弟兄们的眼睛。”
“那你说说,为何里面没有动静?”副统领瞪视着自己的属下。
回答的人也犯愁啊,踟蹰道,“风这么大,就算是死人也被吵醒了,难道他们已经醉到不省人事——”
“胡说!”副统领没好气地说。
京城的局势如此紧张,这心得多大,才敢喝酒喝到烂醉?
“费校尉,你怎么看?”
那个得力部下眼珠一转,煞有其事地说:“属下以为这是在唱空城计!”
“怎么说?”副统领一愣。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肯定已经猜到外面有埋伏了,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哪边容易突破,于是就等我们耐不住性子。只要我们一动,他们就能趁乱找到突破重围的方法,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副统领沉吟着点了点头。
他的得力部下费校尉则是悄悄松口气,副统领是奔着立功来的,他却不是。
张相要刘澹的命,这是兵部尚书说的,作为早早投效张相的人,这些年费校尉只是借着驻守皇城的机会传消息,诸如皇帝召见谁,谁去求见皇帝等等,同样的话别人也能做,费校尉始终没能得到出头的机会。
就像副统领期盼着立功博取加官进爵的机会,费校尉也是为了升官,只不过他脑瓜更灵活,选择投向有权势的朝臣。这个行为不算奇怪,很多人都会这么做。
能被张相记住,费校尉已经很了不得了,他能说别人爱听的话,又知道怎样办事能得到上司的赏识。
副统领想要稳定人心。
这大半夜的,蹲在这里快要两个时辰了,猎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大家难免心浮气躁。
“依属下看,我们必须沉得住气,不能有一刻放松,刘将军肯定比我们更急。”
“不错。”
副统领低声呵斥道,“都传令下去,谁要是坏了事,小心自己的皮。”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副统领被人一把推开,牙生生磕在了墙上,
紧跟着就一声脆响,是瓦片掉落的声音。
副统领怒气冲天地转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多了一堆碎瓦,如果刚才没被推开,估计这会儿可能就要躺着了。
“怎么回事?”副统领满嘴的血腥味,疼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是,是风吹的……”
附近的禁卫军没敢说话,却纷纷检查起了头顶上的屋檐。
副统领见势不妙,立刻喝止:“蹲回去,你们生怕别人不知道埋伏圈在哪儿吗?”
众人一滞,等副统领转过头,他们还是继续伸手推推瓦片,或者距离墙边远一点,不再像之前藏得那么严实了。
副统领不傻,他很快就发现了手下的阳奉阴违。
他怒不可遏地拎起一个禁卫军,正要发落,费校尉赶紧抢上一步,极力劝道:“统领消消气,声音太大也引得那边注意的。再者这黑漆漆的,就算将军府里有人盯着,那也看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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