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此并未报官,而是自己跑来覆舟山私查,想先看看里面究竟有何隐情。“偏巧”在这山上遇见一位半仙,此人将他妻弟之事说得一字不差。
赵返并非糊涂人,他知道这“仙人”多半是故意来指点他的,也一定知晓此案的隐情。于是他按着半仙的指点找到萧索,再后来便遇见了沈砚。
但此事干系重大,赵返也不清楚半仙的意思究竟是不是让他找沈砚伸冤,所以也不敢和盘托出。若非言浚找到物证,他无从抵赖,连这些事他也不会说。
沈砚皱眉道:“这厮甚是奸猾,分明还有隐瞒。张远给他的前几封家书里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为何不说?还有,他只知道张远失踪与冰有关,又为何会跑到覆舟山来私查?由此可见,他还知道不少隐情,却不肯说。”
言浚点了点头,说:“不错,我命他将家书拿出来看看,他却说来京的路上遇见大雨,家书淋湿之后都沤坏了。”
沈砚冷笑一声,又问:“你今日过来,是找那半仙?”
“自然不是。”那假半仙哪里有迹可循。“我来是有另一件蹊跷之事,正好告诉你。”
沈砚忙问:“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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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胆小如鼠
覆舟山地震后,射圃南面裂开一条罅隙。巨大的沟壑盘踞在山谷中,像猛兽咧开的狰狞血口。
皇上下令彻查地震之事,三法司不敢怠慢,但的确无甚可查之处,因此各衙门都派出些人马,每日在覆舟山附近晃悠,名为查访,实为闲逛。
这日御史台派出的差役回督察院应卯,正遇见执宪御史谭昭荟,言谈间提及此事,谭昭荟素来机敏,立刻便将此事上报。
言浚深觉其中有些文章可作,趁着另外两个衙门尚未知晓此事,兵贵神速,遂一早赶到了南山来。
沈砚听说,便自告奋勇:“这么说你别去了。你这目标太大,一在这里现身,刑部、大理寺必然察觉,随后便会来截胡。还是我去查看,神不知鬼不觉得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言浚点点头,“只怕他们已经知道我来了,所以我才到祁王那里站了站,只说是来取皇上用的安神宁息丸的。他们大约以为我是谄媚君上,献殷勤讨好,巴巴地亲自赶来拿补药,不会想到案子上去。我本是怕来不及,原已叫人去你府上叫你了。如今在这儿碰上,更好了。我衙门里事忙,也的确脱不开身。你先去那里看看,回来再说别的。”
沈砚大包大揽,原本是想让他快些走,免得发现自己和萧索在此私会。什么截胡不截胡的话,不过是临时扯谎。谁知言浚亦如此想,可算正中下怀,心内禁不住窃喜,迭声答应着去了。
萧索坐在行宫后的亭子里等候,远远见他满面红光地走来,心里像吃了一颗青杏子,又酸又苦涩。
见言浚一面,至于这么高兴么!
“你要走吗?”他扁着嘴向前蹭蹭,“还……没到中午呢。”
沈砚身材颀长,比他高一截,看着他时微微垂目:“不走,我又来了差事了。咱们不在这儿待了,往山坳子里去转转。”
萧索展颜一笑:“好。”
去后山直行不远却没有路,须得转过前山绕行才可。如此一来,路程便陡然翻了两倍。若要徒步过去,怎么也得走到下午。
山路崎岖不便乘车,沈砚只得骑马。但萧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恨不能躲着马匹十丈远才安心。
他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沈砚甚是心疼,只得耐心哄他:“我抱着你,你坐我前面,咱俩共乘一马,没事儿的。我你还信不过吗?”
萧索抱着亭边的柱子,很有些丢脸地说:“我……你……那个,要不然我走……走着去吧。”
“那不行。”沈砚去掰他在柱子上扣得死死的手,“就你这脚力,等走到都要吃晚饭了。你听话,我这马极乖,断不会伤人的。而且有我在,当真不打紧。”
萧索见躲不过去,心一横,咬着牙说:“要不然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对了,我回去还有事,真的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虽单柔,可毕竟是个男子,并非风吹一吹便要歪倒的病西施。但此刻双手抱着柱子一脸惨白的模样,也真够瞧的,怂得花样翻飞。
沈砚叹了口气,灵机一动,道:“这样吧,你闭上眼睛。”
萧索狐疑地看了看他,抱紧柱子,听话地闭上眼睛。沈砚手刚伸到他袖边,他立刻瑟缩了一下。
“别怕,我不动你。”沈砚从他袖中取出一条手帕,转而蒙住他双眼,“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萧索点点头,惴惴不安地等在原地。视觉被剥夺,听觉便像是忽然通了神,周围一花一叶落地的声音都分外清晰。他觉得自己今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这般胆小如鼠,日后可怎么见人!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刻还是先保命要紧。
一时沈砚的脚步声伴着钝钝的声音走近,他试探地张口:“你回来了?”
“哟,”沈砚玩味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又看不见。”
萧索又紧紧怀中的柱子,道:“你走路很快,步幅又大,和方才那位祁王有些相像。但他的步子更有力些,铿锵顿挫,干脆潇洒得紧。你的却是虚浮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听惯了,就能认出来了。”
沈砚上前敲敲他脑袋,嗔道:“他就铿锵顿挫、干脆潇洒,我就成虚浮了!这叫轻功你懂不懂,只有身怀上乘轻功绝技之人,才能走路不发出一点儿声音,若功力深厚,脚底连泥都沾不上。他能比吗?”
“哦。”萧索想起前日他酒醉撒癔症,拿着湖面当平地,绝顶轻功一展示,反而落个咸汤泡老狗的下场,憋着笑说:“果然是绝世轻功,我如今才真懂了!”
沈砚看他表情便知他在想些什么,扯扯他脸上的细皮嫩肉,讪讪道:“你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片刻之后,萧索听见他说:“你松开柱子吧,我不逼你骑马了。十一在偏门等着,我先送你回去,再自己去山坳。”
“真的吗?”他有些信不及。
“当然是真的。”沈砚不耐烦地催促,“快些,天色不早,我得早去早回,还要回宫请旨呢!”
萧索心里阵阵失落,缓缓放开了手。还好眼睛蒙着,沈砚看不见他的情绪。想起眼睛,他又伸手去解手帕。刚一动胳膊,忽觉腋下被人一抬,身子顿时腾空。
“啊——”他心里已猜到三分,沈砚骗他骑马!果然下一刻他便坐到了坚硬的马鞍上。“你骗我!”
沈砚担心面朝前他会害怕,便将他面朝后对着自己,按在胸前,笑道:“我不骗你,你下辈子也不敢上来。你看,这样儿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我抱着你,你看不见便不会害怕了。”
萧索眼睛上蒙的手帕已然抖落,但他不敢睁眼看,只得捂着眼睛紧紧贴在他怀里。沈砚一只手拉缰绳,一只手拦腰抱着他,策马疾驰得飞快。
但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脑后发丝也被吹得纷飞,直往脸颊两侧扑。萧索颈窝里微微作痒,禁不住来回摩挲。
这一转头之间,他眼帘细细张开一条缝,正瞥见两只翻飞的马蹄。那上面竟包着白色的粗布。难怪听不到清晰的“嘚嘚”声,大约是方才沈砚把马牵到亭边时,生怕自己听见马蹄声起戒心,便先用布帛将马蹄包了起来。那钝钝的声音,应该便是马的脚步声。
倒难为他想得如此细致,可见平时没少骗人,端的经验丰富!
萧索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转过脸,带得身子一晃。沈砚将马镫让给他踩着,本就坐得不稳当,加上纵马速度极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碰,撞得身子一歪差点儿跌下马去。
“你做什么?”他紧紧手,放低重心,竭力稳住身形,“我不过扯了个小谎,你至于谋杀亲夫么!”
萧索刚泛上来的两分愧意被他一句“谋杀亲夫”冲得干干净净,恨得一口咬在胸前:“你再胡说!”
沈砚低低笑道:“你最近脾气见长啊,都敢咬我了!从前可是乖得小兔子一般,连顶嘴都不敢的。”
怀中之人没答话,他又低头亲亲他头顶,提高声音问:“怎么,生气了?”
“没有。”萧索语气里透着委屈,“我怎么敢生气。”
此时已转过山去,道路益发坎坷狭窄。沈砚放缓速度,慢慢悠悠地颠着走。如此便安全不少,他捧着萧索的脸,笑吟吟道:“你怎么这么敏感,开个玩笑都认真。你为何不敢生气?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怎么放肆便怎么放肆,就是刚刚那样才好,知不知道?”
“哦。”萧索撇撇嘴角,“你手捏得我脸疼。”
沈砚讪讪放开他,想想又憋闷,点点他鼻尖:“哪世里的小业障!”
一时穿过陡峭的山道,他们渐渐走上下山的斜道。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骑马尤其如此。上山时健马还能驮着他们勉励攀登,下山时坡度太大,马儿便不敢也不能下了。
沈砚爱马如命,不舍得这般劳碌自己的宝贝坐骑,便抱着萧索下来,徒步而行。萧索远没有他矫健灵便,攥着他的手一级级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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