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青原双手握剑、半拔出鞘的锋刃险险架住九玄﹗
青原被他劈退了五步,却仍抗不住这一剑的攻势,阴柔内劲如浪袭至,这八军中武功仅次景言的水军统领也不敌九玄剑气,接连喷血飞退:
白灵飞竟然用上十成功力、对他全力出手﹗
“你到底搞什么——”
对面的银甲少年缓缓抬头,能够吼碎整座春日楼的青原少将,终于再吼不下去了——
白灵飞一贯黑亮透光的双瞳,竟然变成彻底的血红色﹗
青原心中一沉,轻轻的问:“灵飞……﹖”
回应他的,是少年冰冷而嗜血的笑容。
那一剎,他眼底如同迸出了炽岩,在眸中搅动着剧烈的漩涡:
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都不是自己认识的白灵飞﹗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白灵飞手腕一震,九玄刃口直对青原,在身前优雅地划出一道半圆:
如若是景言眼看此情此景,当知这是白灵飞师门剑法中、最后一招“无蕴”之起手式。
——“你已经成魔了,九玄之主,宿命是逃不掉的。”
——“手掌杀戮之剑,挥动杀戮之式……这才是真正的你。”
——“为朕献上你的所有……朕要折掉你的翅膀,使你成为真正为朕俯身的凤凰。”
——“非我族者,其心必异……以血之名,以身为刃,杀遍天下异己之人﹗”
杀……
杀——
杀——﹗
剑芒大亮,攫尽天地之初的耀华,锋厉不可逼视。
银甲少年拔身而起,挟着狂乱散涌的杀意,挥剑向青原凌空当头扑下﹗
天引山一役后,夏帝长孙敕一病不起,四月初一薨于长安。皇长子长孙凯按诏即位,大赦天下,同时授予佑王长孙晟虎符玉印、并加封尚书令之职,八百里秦川,终于迎来其新朝帝君。
四月十三,长明王阿那环御驾亲征,由鲜卑战神拓跋灭锋带黑玄兵绕过那河,与室韦精骑于塔克原上血战三日。
四月十六,室韦战败,骑兵全毁,全族被灭。
——塔克原之战,史称“断水血屠”。草原流血漂橹,十万伏尸堆成高山,那河上游被堵,下游的牧民却惊讶的发现,水位在一夜间暴涨成倍:
室韦人的血,用了十天十夜方告流尽﹗
其后数百年,塔克原寸草不生,那河亦再无生机。
那河血尽之日,阿那环班师返抵霜英城,亲自将室韦王的头颅挂在城外伏马丘上。
他接受了二十八部贵族的朝拜,当中包括曾经的霸主、如今却沦至献出战神以换苟全的鲜卑。
——这位皇者终攀上郁久闾一族的顶峰,后世草原各族,亦再无人能望其项背。
持信者终于读完整份密报,将被揉皱的信笺搁在桌上。
——平京集贤巷的春日楼内,皇太子与春日楼主隔几相对,竟是同时沉下脸色。
“太快了。”景言下意识的摇头道:“在中原还未有骑军能与黑玄兵分庭抗礼的时候,阿那环已经统一了漠北——”
“下一步,便是带黑玄骑兵越过长城了。”
欧阳少名手里的杯盏一抖,仔细一听,就连声音竟然也不复平日镇静:
“你有多少把握可以赢﹖”
“原本不到一半,现在不剩一分。”景言后背挨在椅上,愣愣看着堂内的精雕屏风,低低说道:“他来早了很多年。”
——在他料想之内,锋狼军历经大小战役、终可成为一支玄甲天兵。在平定中原后,他将与白灵飞携南楚骑兵,迎战黑玄军于大草原上,真正将这片千里汉土彻底夺回来。
然而,这个料想终究破灭了。
刻下南楚号称百万兵马,能用的只及十数之二,而锋狼军还未成独当一面的雄师;朝延内斗争未平、连串改革未真正起效,尤有甚者,整个中原变化陡生,天引山的硝烟仍未消却,随时再陷入交战乱局。
就在这个内忧外患的骨节眼间,北汉竟然快要南来。
景言以手支颚,试图令十指回复握剑时的沉定,然而手愈收愈紧,却竟将自己颚骨捏得隐隐生痛。
欧阳少名看着他,冷然道:“你在想什么﹖”
平日杀伐决断的皇太子,脸上竟然也有半丝慌张﹗
“阿那环统一草原的消息,不久后将天下尽知。”景言摇头一叹,“我怕长孙晟会趁全国举丧的时候,乘机找人去祭旗。”
欧阳少名眸光连变——
长孙晟正式执掌夏军之后,必定会与景言怀着同样心思,将尽早荡平中原列为头等大事。长孙敕因上次天引山一战而病死,为其父皇血战复仇,必然会成为长孙晟再攻天引山的最佳理由﹗
主楼大厅外忽有一串迅疾足音,一人未待春日楼子弟准行,已然闯进了这个楼中重地﹗
欧阳少名双目剧冷,景言却示意他按敛下去,“是我的人。”
皇太子转过头,对一身夜行衣的属下淡问:“我命你抵京后直入皇城东宫,你为何不听示令﹖”
来者显是极匆忙地赶到都城,喘息了几下之后,才焦急地禀道:
“回殿下,这是特急密信﹗”
景言和欧阳少名立刻交换一个眼神。皇太子接过烙漆之函,飞快将信阅过。
大厅内,一时只得三人起伏的呼吸声。
景言默立半晌,一下手势、将下属挥退在大厅外候命。
“长孙晟果真出兵了﹖”欧阳少名沉声问道。
“不是。”皇太子皱紧双眉,沉重的叹了一声:“是另一个更坏的消息。”
一夕足可变天。从此之后,北方再不复昔日之容;而天下,亦再不是前一剎的天下。
史书上的明启二十七年,戮杀之意扑面而来。
☆、开战
青原被白灵飞的剑气死死锁紧,双眸几乎被九玄剑光灼瞎了。
心里第一个念头,是立刻飞身而退,然而他十分清楚,这是最蠢的做法——
跟白灵飞互拼身法的结果、只能是加速败亡而已。
青衣少将凝神掌剑,不再去看那道快得难以想象的身影,只是专注看着自己剑尖前的一寸空地。
白灵飞人在半空,宛如一只浴血俯冲的火鸟,红眸连连闪动,九玄就在青原头上全力插下﹗
两人身边近丈之地,尘沙飞扬激溅,掩去了两个南楚统领的身影。
小红的嘶鸣响彻水石城。
源涛和云靖跑到了土楼马廐,一瞥之下,齐齐失声惊呼:
“少将——﹗”
尘沙逐渐散去,露出两个凝定对峙的轮廊。
青原胸膛不断剧烈起伏,脚下大滩鲜血渗进干土:
白灵飞跪在他身前,而他剑锋贴着少年的肩膊轻甲,始终没有下削半分。
——九玄就在青原身旁插入地底,将主人的手掌透骨钉穿在地﹗
杀气终于完全散退,白灵飞的手一松,整个人便彻底昏了过去。
青原立刻撤剑,焦急的大喊:“军医快来﹗”
话音未落,土楼外就有一个士兵拼命跑至。
“报——﹗少将,湘州驻地传来急报﹗”
他妈的,一个个别挑老子忙的时候来行吗﹗
习惯炸毛的统领按捺着咆哮,冷静接过密信,愈看下去、脸色便又苍白几分,到了最后、甚至比昏迷的白灵飞还要难看。
源涛毕竟随景言征战多年,见了白灵飞失控自残的场面,却仍相当镇定,当即抓住了重点:
“莫非湘州出大事了﹖”
青原一手托住白灵飞,另一手却紧握成拳,一下重重抡在地上﹗
“湘州城遭遇叛兵突袭,赤川王府上下、连同赤川王景汶在内,四百七十人无一活口,全城一夜落入叛军之手。”
出身湘州的云靖立刻骇然变色;饶是源涛见惯大场面,也被震撼到说不上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未消化到一等亲王被活屠全族是什么概念,只有青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叛军以城内家眷作人质,廿万王府军因而倒戈,绕过了湘州、沿运河继续北上,现已攻陷整个两湖地带,大军正向平京逼至。”
——先帝将湘州封予赤川王,正因此地紧扼运河上游,关键时刻可以水军北上平京、亦能顺流而下直抵金延,成为这两座城池的最大援助。湘州距离平京甚至比天引山还近,此地一失,相当于南楚的后院起了大火﹗
源涛沉声问:“湘州哪来的叛军﹖”
“叛军是七年前谢尚书一案的旧党——”
“他们打着为谢家平反的旗号,号称要以帝君之血、以祭当年被处决的上千英灵。”
源涛立即住口,望着青原,眼神顿时极为复杂。
青原将白灵飞交托给军医,霍然起立,断然转向云靖:
“所有破浪舟立刻装上火器,完成船身最后修正后,在城内准备候命。”
“少将﹗”云靖昂首喊他,神色/欲言又止。
“想说便说。”
“谢家一案根本是场冤狱,帝君明知有奸邪残害忠良,却对惨案视而不见,您当年就因此痛失全族,至今还要受名字不得冠姓的屈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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