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的。”
他一声叹息,运劲折断了长/枪,再一掌拍碎副将的胸椎骨。
城外蹄声渐转密集,这时已到了城墙下了。
“先拿下粮仓,巷战交给援军解决。”他勒转马头,率先往城里的方向再开杀戒。
二人望着自己的统领——
副将的长/枪,还有一截埋在他肩里,那是他运剑用的右手,若不把断枪拔走,每当挥刃必会扯到胸肩的肌肉,每下都是入骨至深的痛。
“这是……”郭定喃喃道:“少将怎么愈来愈莫名其妙……”
“那不是莫名其妙。”张立真低声叹道:“少将是像对敌人一样对自己,他这两年一直没有高兴过。”
“那不是很自然吗﹖”郭定为之讶然,“打仗怎么高兴得来﹖”
张立真翻他一个白眼,“你这么愚钝,当然不明白少将想什么。”
只是几番眨眼,九玄剑已杀遍半条城门大街。隔着漫天大雨,少将的背影冷漠得不像一个活人,仿佛战场上的血腥已没法使他动容。这个时候,他在杀戮中抽剑回眸——
忽然之间,两人都是怔住了。
他眸子是诡异的深红色,目光散开,似是没有在杀戮中聚焦过。
他们以为会在那张脸上看到重重寒冰,结果却是死寂一般的空洞。
两人默然无语,终是追着白灵飞深入城池。
“粮仓的大米连稻草,最多只够我军再撑十天。”
陆士南看着锋狼军点算完最后一包米粮,叹息道:“少将,十日后我们便是粮绝之兵,无论殿下派谁来援,我们也守不住阳安关的。”
粮仓里点了风灯,粮食靠墙堆叠,将士们神色凝重,皆都屏息沉默。
“不须十天。”
坐在桌旁的少将放下长剑。
“草原二十八族的主力,连同黑玄兵在霜英的骨干部队,现在已经过了伊水,全速行军至阳安关外。”白灵飞淡道:“三日之后,城墙外将是扫平草原的北汉全军。”
仓里众人骇然变色,连郭定等人都不敢大透半口气。
张立真皱眉问:“少将,阳安关已到危急存亡之秋,我们兵力单薄,为何不集中全军死守险关,反而要强攻关外这座淮城﹖”
“前几天联军突袭运粮队,已经烧掉我们最后一批储粮。如果拿不下淮城的粮仓,我们连这三日也捱不过去。”
陆士南握拳咬牙,恨声低道:
“当年若非长孙晟策反守城的赵文琪,凭这里和阳安关唇齿相依,我们也不致於尽处下风﹗”
锋狼军以张立真最是心思缜密,经白灵飞数年调/教,更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可是我们拿下了此地,万一北汉倾尽全军来围淮城,我们只会更早全军覆没﹗”
风灯照映下,少将脸色已苍白得近乎透明,只余脸上半干的血迹还有颜色。
“我就是要逼他来围淮城。”
诸将为之愕然。
“我们既曾想出两地呼应的战术,黑玄兵也必清楚如何据淮城而攻关。倘然不夺此城,阳安关只能是真正的孤关,比分散兵力各守两地更早败亡。我已派人送信到洪镇,通知皇太子殿下撤兵,但只有在淮城拖住联军,我们才能争取到全条战线安然后退的机会。”
众人默然无语,终于理解统领费尽苦心所为何事——
从一开始,白灵飞已不打算死守阳安关。可是若阳安关被破,联军再无阻碍,定将横扫关中、汉中两地,半月之内足以荡平南楚军,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在阳安关后、景言皇太子驻在洪镇的骑队﹗
但若将据守之地换作淮城,即使城破,阳安关的余军仍可利用险要的地势设伏,再将敌军拖得几天。他守淮城的用意,便是将自己变成死棋,明知绝路一条,也要保住南楚全军﹗
“少将……”郭定低声问:“那你为什么只把景副尉留在阳安关……”
“赤川王府全族,如今只剩下他一点血脉了。”白灵飞看着风灯,眼底似有感慨一闪而过,“你们一贯把他当弟弟来疼,这次把生机让给他可好﹖”
郭定听得眼眶一红,“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您。”他忍住哽咽,终于说道:“您比起景都尉,也只是大上三两年而已……少将,您为什么没有想到自己﹖”
白灵飞有些错愕,忽然又淡淡一笑:
“我是你们的统领,躲在你们身后苟且偷生,像什么样子。”
锋狼兵皆都带着敬畏,注视白灵飞肩甲上的银徽——
那里刻着上一个传奇时代里,昭国元帅军旗上的标记。火翅凤凰在战甲上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和他们统领的身影竟是如斯相似。
未来太过冰冷,但每个战士的胸口,却骤起烫热的战意。陆士南、郭定、张立真三将上前,握拳在胸,齐声高呼:
“属下愿追随少将,和联军周旋到底﹗”
锋狼军一致轰然和应:“愿追随少将,和联军周旋到底﹗”
众将的呼喊竟盖过了仓外的风雨,白灵飞凝起目光,一一扫视手下将士:
“我叫你们留着城里的防御工事,就是为了三日后的大战。你们分成数组,一半人去修整城墙,一半人去挖壕设坑。”他淡道:“我知道你们都筋疲力竭,全部人都先来这里取粮,伤得要紧的就去伤兵帐,其他人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是﹗”
白灵飞点了点头,又低声问:“援军已完巷战了﹖”
张立真凝神细听,见城内杀声渐敛,便答道:“应该完了。”
“半个时辰就将淮城收入掌中,这次来援的是一队精兵……领军者是玄锋还是源涛﹖”
“这支援军只竖了四割菱旗,可是交接的时候,他们有虎符和殿下亲笔军令,我见战事危急,便和老郭先赶来粮仓,来不及看领军的是何人。”
白灵飞闻言皱眉:“有虎符,但却没有帅旗﹖”
张立真微微一讶:“我见巷战时打照面的兄弟,都是两位将军手下的部队……”
几位副将心里大惊,皆因平素一贯冷静的统领,此时竟是微微变了色。
“这应该不是联军的陷阱吧﹖”张立真迟疑道。
白灵飞抿紧了唇,眼神开始有了变化。
铠甲碰撞的声音从远而近,诸将的心提到半空,纷纷手按兵器,将坐在堂内的白灵飞护住,准备一场兇险至极的拼杀。
唯有少将一直沉默,九玄仍安静的躺在桌上。
“咿呀——”
大门敞开,风雨伴随雷电,蓦然闯入粮仓。
作者有话要说: 你好,你的好友“本文最虐CP”(以及“本文最甜CP”)即将上线
☆、黎明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善良的作者君绝对不会只捅刀的~~ 最虐CP和最甜CP一起上线,请大家愉快地把刀连糖吞下去吧~~
“咿呀——”
淮城雷雨交加,闪电映照下,门外的男人披着将袍、俊容溅血,显然是经历过恶战才来到粮仓。
郭定、张立真、陆士南大喜过望,锋狼军兵将更是全数跪下:
“参见皇太子殿下﹗”
这次率领援军来救的、竟是景言皇太子本人﹗
包括玄锋、源涛两位八军重将,据守洪镇的所有将领都齐聚于此,清一色是南楚骑兵系统的全部核心入物。而在军官队伍里,还有一位淡妆素裙的少女,负着药箱默立在旁。
——此次出征,我定必为殿下将黑玄兵赶出长城,不破此敌、不回平京。
——我南楚勇武军士,绝非惧于以寡敌众之辈,即便天下以南楚为敌,我俩也能带领你们,将四割菱旗插遍中原疆土﹗
白灵飞神色平静,淡淡瞥往仓门外。
皇太子带着一身的凄雨,缓步走进粮仓,同样在凝望着白灵飞,双眸在流转着柔和的明光。
两年的风霜,一切旧事都已在战火里消磨得彻底。当日他们平京城外饮血誓师,领军出城,各自背道而驰。此刻回想,当时的画面已像前世一样遥远——
遥远得,曾许过要看尽洛阳繁花的他们,也以为那段爱恨只是幻觉而已。
“末将白灵飞,参见太子殿下。”
他紧握九玄于胸前,对景言单膝下跪,角度一丝不苟,正是将领对元帅的标准军礼。
皇太子沉默半晌,终是埋汰自己两年彻骨的思念,低声道:
“都起来吧。”
众人领命而起。
他们四目交投,皇太子神情深邃似海,而他眉眼冷漠如刀,一切和两年前誓师当日别无二致。
墨莲华不忍再看下去,低头别开俏脸,纤手紧紧抓住药箱的肩带。
见来援的是皇太子,锋狼军立即士气大振,兵将脸上也有了希冀的神采:
火翅凤凰旗的左翼之羽、右翼之剑,终于再次重归于一——只要皇太子和灵飞少将同时领军,他们就没尝过不胜的战争﹗
“这次随我来的,有洪镇全数五万骑兵,还有修城用的工事兵和器具木材。郭定、陆士南、张立真,和大军立刻着手整修城墙,日落后回来报告。”
“喏﹗”
众将领命而去,墨莲华不言不语,也尾随那批武将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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