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有些东西还在等人蓦然回首,它们就一直在原地等着人归来。
景焕康和谢正风凝视着彼此,眼底的阴霾都忽然消失了。
王府少主捉紧了锋狼少将的手。
白灵飞将他拉了过来,弯着眼展颜笑道:“欢迎你回来,景少尉。”
少尉?——景焕康一脸茫然。
“锋狼兵如此骁勇,教官当记首功。殿下曾对我许过,若你能振作回军,他会拔升你作少尉以奖战功。”
景言就在不远处,正默默微笑看他。
“报——!”
皇太子斜斜一瞥,这次蓦地驰入水石城的,却是皇城禁军的重将!
“陛下有旨,速跪接令!”
全城将士刹那都将目光转向景言身上,只见他淡然颔首,竟然没有领头跪旨。
那禁军将领脸色一变,然而这是前线城池,城里兵将都对皇太子忠心耿耿,他也不敢作什么,只是掏出了一面纯金军牌,朗声傲然道:
“夏军已经退兵,湘州城叛变终结,陛下特命殿下见此军牌丶立时归还虎符,并即日拔营班师回京!”
青原跟白灵飞对望一眼,知道该来的终是要来了。
全个水石城都在那一刻静默了,见到凌驾於虎符上的御旨金牌,仍然是无人跪下,只是一致望着气度沉凝的皇太子。
禁军将领额头冒现冷汗。
皇太子微眯双眼,忽然冷冷笑了。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全城鸦雀无声,除那禁军将领怒然瞪目之外,水石城的将士都仍保持严整军姿。
“您是要当面违抗圣旨了!?”
“本殿下说过,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若他想要回虎符,便叫他自己过来拿吧。”
景言一旋将袍,衡极剑赫然在手。皇太子猛地提气,高呼声遍全城;
“天引山由我主事,你若再扰乱军心,本殿下立斩无赦!”
“反了……皇太子反了——”
血光一溅,景言冷然收剑,忽尔飘退到白灵飞身旁。
两人的手不着痕迹的互相握紧丶蓦又松开。
景言刹那间从他身上借得真气,拔身而起丶点足在楼船帆桅上,竟凭一人之力丶就单独跃上水石城的十丈城墙!
墨莲华在伤兵帐中跑了出来,只见全城南楚兵士都爆响欢呼。
青原和白灵飞抬头仰望,心中不约而同都有一念:
他终於醒了。
火翅凤凰旗上,火凤左翼托一根赤羽丶象征不死与重生;右翼托一柄铁剑丶象征力量与战争。
——继左翼之羽涅盘翱翔后,今天,右翼之剑也从沉睡中完全出鞘。
“各位兄弟!这些日子,我们在天引山丶在两湖奋战了足足整个月,没有援军丶也没有天助,只得你们英勇的战魂,最终却将廿万王府兵打回了湘州丶将三十万夏兵赶回山脉之北。”
景言傲立在水石城墙上,城内所有人一昂首,不论身在何处丶都能看到主帅状似天神的英姿。
“长孙晟重伤败北,天引山至汉中一途相当门户洞开,只要我们攻陷蜀地丶再上汉中,便可打开关中缺口,攻陷长安,指日可待!”
“攻陷长安,指日可待——!”
满城都为一个人沸腾了,连从来未上过战场的少女,都觉有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叫嚣着一种陌生又强烈的颤栗——
原来……这便是战争。那便是战场上的神。
君临城头的皇太子,已然汹涌出一种锋利入骨的气魄——
那是闪耀着血与光的气度,傲视天地,如同神祗。
“今天我便挥军北上,由青原领应龙军,我和灵飞领锋狼兵,直逼北方长城。有谁愿随我一起出征丶光复汉土?!”
水石城陷入刹那的静默,下一刻,铁铠瞬即在城墙下汇集成海——
“愿随殿下出征丶光复汉土!”
城内南楚数万战士,应龙军丶锋狼兵丶以至十一位亲王派上天引山的队伍,都一致握拳胸前,对皇太子单膝下跪!
青原与白灵飞左右同列於最前,两位当世最出类拔萃的将才,此刻都在向同一个人低头。
——一支於腹背受敌的劣境中苦撑一个月丶伤劳交逼的疲军,竟然能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我们脚下的地方,便是一切的开始——”
“四割菱旗将插在每寸土地上,直到南楚重夺幽云之地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在此完结了啦(撒花)
这一卷,很多角色都迎来了人生最重要的转折。
景焕康没了王府、没了全族、也没了信仰,但他有重新战斗的理由,还有谢正风、以及整支锋狼兵。
殿下没了纠结心中以为自己亏欠了小飞的罪疚,以为他们能同心走到最后,也没了一直以来对忠君一词的执着,他见过了太多不该流的鲜血,于是他终于选择彻底成为右翼之剑。
小飞曾经没了生命、没了双手,他是彻底的失去了所有;而现在他活下来了,没了自我,没了未来,但他还有心中最爱的殿下、还有整个天下苍生。他经历了最痛苦的挣扎,终于选择彻底成为左翼之羽。
火翅凤凰旗,在这一卷终于完全觉醒。人心的力量可以很强大,当一切都于一夜崩塌,人还是可以凭着信念重生的。
下一卷是北伐之卷,也会是凤凰的解谜之卷啦~~~~~~大家千万不要抛弃殿下和小飞,不要抛弃作者君啊T_T
☆、楔子、铃兰花开之时
“扶光,你信为恶者亦有正道麽?”
一身净白华袍的风羽立於镜湖旁,手心握着一株刚刚摘下的铃兰。
——昆仑山峰全年盛开芍药,四季都是纯白而静好的花海。
然而整个光明顶上,唯有教王居所的花园栽有铃兰花,四百年来恒久绽放,不落亦不凋。
被教王钦点丶长年侍奉左右的正使闻言,转身凝看风羽的背影,良久後摇头一笑。
“只是伪君子自我安慰的籍口而已。”扶光淡然吐出一句:“我不相信。”
风羽像听到一件饶有趣味的事,飘身越过芍药花海,直接落到扶光身旁。
“那你心中又相信什麽?”
教王刮起的微风中,隐隐带着铃兰清丽的暗香。
扶光眼神一动。
——那阵铃兰之香彷似若有若无的叹息,丝丝缕缕萦绕在他心里。
风羽是他走遍漠北的年华中,唯一有如此气质的人。
白袍静立,人若君影,永不对教徒严言厉色,也不曾让光明顶的花海染半滴血。
他腰佩着一把弯月形的利刃,那是净沙刀,在教里传言中无坚不摧丶无钢不斩,然而那是一个传言——他从不让刀出鞘,自己甚至没见过他削过半片花瓣。
到底什麽人才能让他拔刀?
扶光紧紧盯着风羽腰际的净沙刀:“善恶不是永恒……只有力量,才是真正的永恒。”
素来温和的教王捧住铃兰,并没有讶异於扶光的一番狂言。
“你知道镜湖的传说吗?”风羽赤着脚踝,俏皮的踮脚跳开去,示意他陪自己坐在圣湖旁边。
似是感知到教王的气息,湖面立时漾开了一圈圈暗红的水纹。
扶光微一摇头:“属下不知。”
风羽举起双手,滚了金边繁纹的两袖被风吹得翻飞,他平素和风玩惯游戏,顿即就开怀的笑了。
“那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猎人,在仙地打猎的时候,遇上了一只华贵高傲的凤凰。他深深仰慕着它,爱上它的傲骨丶它的锋芒丶它所有让凡人迷恋的一切。凤凰为了和猎人走遍天下,舍弃了自己的族群丶一直陪着猎人在猎园抓飞鸟,直到有一天,猎人终於走上了不归路——他决定永远囚住凤凰,不让他回去找自己的同伴。”
五月的清风不断将铃兰之香送到胸腔,扶光一时恍神,并没有太在意风羽说了什麽。
“他把凤凤的同伴抓起来,放尽了它的鲜血,下咒让凤凰永世不得回到自己的原族。骄傲的凤凰失去了族人丶被折断了双翼,再也没法在九天翱翔。猎人一次次将断翅的它拉到猎园,逼它为自己再飞上天丶抓光园里所有飞鸟,直到最後,凤凰的自尊使它永远离开了猎人……他始终没得到它。”
“听说,凤凰族人的墓地就在这里。”
风羽黯下目光,脚尖稍稍离地,指着他们身下的离离碧草。
教王向来沉默寡言,所有高级教众之中丶亦很少人听他一次说话多过五句,然而离教王最近的扶光,却是经常听到风羽天马行空的故事——
在他的世界中,有人丶有仙丶有兽丶有鸟丶有鱼……世间万物,都有他们各自的情感和过去。
扶光一直进入不了那个世界,然而风羽每次都兴高采烈拉他来分享,他在圣殿中百无聊赖时,也由得风羽拉着他满个昆仑跑——
上次是昆仑山腰那株天松与蛇妖的邂逅,这次是猎人和凤凰的宿命悲剧麽?
“猎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怎会懂得对凰凰一族下咒。”
风羽不服气的抢辫:“你投入一些啊,这个故事的凡人也会懂术法的,猎人就是故事唯一一个术法门派出身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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