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熟悉,不正是扈烁的马吗?
因砚州收复,多年一直征战的扈烁回京休息,明日将出征乐莱州。扈烁一向倾慕庄期,会来这里也难怪。清心门的半扇门开着,门上辟邪的桃枝摇曳枯枝,咯吱一声,迟衡推门进去,却没有人,没有动静。
迟衡疑惑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见一处有暗香飘过,沁人心脾,循香而去,重纱弥漫,纱间有人影飘过,迟衡疑惑地一撩重纱,顿觉眼前一花,他眨了眨眼,愣了半晌急忙退出来。
很快,披一件薄裳的庄期出来,脸颊泛红:“迟将军!”
迟衡颔首,嘴边溢出一缕笑。
“你、怎么忽然来了?”
“来听听你讲学。”
庄期回答这几日上火,喉咙疼,就没有讲学,令学生们自己钻研,有一个学得出类拔萃者自告奋勇给他们答疑解惑,庄期便得了几日清静。他回答得谨慎有余,迟衡想调笑一下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正说着,扈烁出来,先是惊讶而后朗笑道:“迟将军,有失远迎,见谅!”
迟衡陡然轻松,拍着扈烁的肩膀聊起来。
扈烁性格朗硬豁达,什么都能说,聊起战事聊起趣闻,甚至连庄期讲学时的谐事都抖出来。从他的言语中,迟衡听出他自来到京城就与庄期住在一起了,一旁默默斟茶的庄期也没有否认,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迟衡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渐渐沉默。
暮色渐起,迟衡道别。
刚刚走出万里书院没来得及跨上马时,庄期匆匆赶过来,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所见不一定是实,并非你想象那样。”
“你以为我想成什么了?”
庄期冷俊的脸难得起了尴尬:“我背上起了疙瘩,看不见,让扈烁帮着看了一下。”飘忽的眼神令人不由得揣测他的话的真实性。
迟衡微笑:“没有关系,我不误会。”
庄期还要开口解释。
迟衡坚定地说:“我不在意。”
庄期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他停下脚步,在迟衡脸上逡巡了一圈,看到那一如既往的仿佛真的不在意的笑容时,庄期忽然变得苍白。
“我不在意,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好,无需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说。”
庄期露出一丝落寞和自嘲的笑:“是呵,你怎么会在意!”
此时此情说什么都尴尬,迟衡便说等庄期嗓子好了再来听他讲学。
说罢飞身上马。
才要回身告辞已只能见到庄期飞快离去的背影,迟衡的笑容有点儿僵。回想着方才撩起重纱的那一幕,骑在马上也心不在焉,心情莫名地有些压抑和烦躁。不多时,身后有马蹄声渐骑渐近,是扈烁从后面骑马飞速奔了出来,一袭灰色劲装在风里英姿飒爽,他矫健的策马,仿若将西域的风席卷而来一样。
扈烁一勒缰绳眉毛一扬:“迟将军,你别误会,我和庄期什么也没有做。”
迟衡忽然愤怒了:“我误会什么,庄期要是不舒服,找安错,安错能治百病,你一员武将怕是看了也不顶用。”
“……”
“你们若觉得好,不需要介意我误会不误会。”
“你又何必说不在意的话!”
“我在意不在意重要吗?扈烁,你和庄期……什么也没有,这种话庄期可以说,你怎么能说呢,你又置他于何地?做了就做了,担当就这么难吗!”迟衡脱口而出,越说越愤怒,
扈烁收起了笑,眼眸深邃地凝望迟衡,半晌半笑不笑地说:“我是想有什么,可真没有。”
。
第307章 三一〇
【第三百一十章】
眼见为实,无论怎么说都无法冲去深深烙印在迟衡脑海的记忆。
他心烦意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
有也好,没有也好,误会不误会都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说来说去都是庄期和扈烁的事啊,但是,扈烁越是否认,迟衡就越是恼火,迁怒于扈烁轻描淡写的解释及不承认。如果扈烁再辩解一句,迟衡就会爆发,可扈烁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默默策马前行。
要分开时,路上的一棵桐树坠下大朵大朵的白花,仿佛是因为迟迟开放而不好意思地仓促地落下。扈烁牵起缰绳开口道:“迟将军,记得第一次见庄期,是在矽州城,他刚与你吵过架,一个人赌气;第二次见时,是在缙州,因为你不同意他来,他很不开心。我都一直以为他的性格就是伤感或者阴沉的。”
“……我太独断,庄期又不爱争。”
“像他这样不会争、不爱说出心事的人,要别人猜测他的心思,确实很累。昭锦封赏的那次,独独他还是参领,我一连数天也不见他笑,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说也没用,我以为他一定要回紫星台了。后来,你封他做少卿,我想他肯定不会走,后来还真是。”扈烁笑了笑,随意地伸手摘了一片梧桐叶,轻轻一弹,梧桐叶急速转了几个圈圈落下了。
迟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次回京,见到庄期一心忙着司学办学的事,我很高兴,以为他想开了。你见过他讲学的样子吗?哈,总让我想起寺里庙的神,受万人敬仰。”扈烁望着迟衡,“想不到,你一来,明明刚才还冷冷的,立刻变得又担忧又着急,他还是那样子,一点儿都没变——你是真的不在意吧?”
迟衡干笑:“容越不在,庄期越发独了,你多去看看他。”
“我看没有用啊。”
“……”
扈烁从衣袖中掏出一块黑色的木头,喟叹:“我今天本是要送他这块沉水香的,刚才忘了,拜托迟将军转交给他——我送什么他都不要,迟将军给的话,他一定会收下。”
书院离得不远,一马鞭的事。
转手算怎么回事啊,在扈烁催促中迟衡接过了沉水香,沉甸甸的,非寻常木头可比,光滑处抚摩上去如同玉一样温润,迟衡抚摩再三,无奈笑道:“扈烁,我要是你,一定亲手给他,不要也强迫给,你怎么这事儿上就没有一丁点打仗的气势?”
扈烁怪异地笑了,搔了搔头发:“大概,舍不得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吧。”
后来的一天,迟衡送沉水香过去,庄期接过来,淡淡地道了一声谢纳入袖中。迟衡极想问他当日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他们俩都极力否认了,是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吧,这样想着,心情轻松了许多。
很长时间,庄期身上都有淡淡的沉木香香味。
这种香味仿佛会传染一样,尤其风顺着庄期的衣裳吹过来时,那香味飘飘忽忽就痴缠在迟衡身上了,晚上痴缠时骆惊寒忽的皱眉,嗅了一嗅:“你身上怎么有庄期的味道?你趴他身上批奏折吗?”
迟衡哑然失笑。
蓦然想起那日他贸然地撩起重纱,一个光/裸的后背半撑在椅子上,从肩头到腰际一道曼妙弧线,如冬日的阳光细细渡过细雪。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是庄期的满含惊讶的脸。在迟衡仓促退出的刹那,仿佛看到那个美妙身体倏然变成了羞涩的粉红。
惊鸿一瞥,难以磨灭。
但是也仅止于此,迟衡亲了亲骆惊寒的眉毛:“乱想什么啊,庄期,怎么可能啊,他连弯腰都不会!”
扈烁口里的伤心的庄期,只是恰好遇见那个时机了而已,大部分时候的庄期,都是谨然的,肃穆的,清冷的。
假如,再脆弱一点点,或者再坦白一点,就不是庄期了。
等容越回来,再去看他的师兄吧。
四月,每一天都晴好。
收复了砚州并将军务都分派下去的石韦终于回到京城,迟衡站在南大门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们。石韦一袭戎装,俊美的面容向着朝曦,天下无双。
同时回来的还有几个副将军大统领。
数月不见,迟衡一见石韦就想握紧他的手,想拥着他好好地温存,奈何大统领相扬总是在迟衡靠近时不早不迟跑过来打搅,迟衡恨得咬牙切齿,倒看着石韦为相扬忙来忙去一刻不得歇。好容易捱到了晚上,接风宴上,迟衡终于一口气将大小将领们全灌倒了,尤其是相扬,直接醉得人事不省,迟衡大手一挥令人将他送到远远的将军府去。
石韦喝了半醉不醉,眼波流转,分外含情。
迟衡拥着石韦说不尽的惬意,石韦虽然半醉了,一向腼腆,无论迟衡怎么逗他他都不主动,只将嘴唇咬得红红的。石韦身为武将,身条柔韧,双腿有劲,迟衡摸了又摸,摸得石韦越发的绷紧了全身。
迟衡调笑:“季弦,我看相扬老爱找你,纠纠缠缠的,你可别琵琶别抱啊!”
纠缠倒是说得过头了,就腻得慌。
石韦顷刻僵了,半天说:“相扬还小,小孩脾气,他,也就抱了一下。”
迟衡瞪大了眼睛:“什么抱了一下?他吃了豹子胆了怎么的,我的人他也敢碰!”
石韦急了:“不是,他喝醉了,顺手扶了我一下。”
咦?刚才还有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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