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再次说:我们回去吧。
季侧过脸去看了看她,拉住她的手:你不是想看河面被冻住吗。
她还没说不要呢,整个河面骤然冰结。不知能以什么计量单位计算的水,在这一刻完全停止,仿佛照相一般凝结在波浪腾飞的瞬间。瀑布,水珠,暗流,漩涡,全部被她一瞬间冰结,仿佛小孩用拙劣的手法冰冻住的冰棍。霓哑然失笑——她的耳朵甚至因为吵闹和寂静的极端来的太过接近而有些耳鸣。
她们俩被冰在巨大的冰块里,动也动不了。远处还能听到有工作人员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拉响了低温警报。她心想再过一会怕不是明遥就要过来了,便化了一点冰转过来,心里又犹豫起来。
她是很清楚姐姐的脾气的。季是一个如果不在规矩之内的话,任意乱来的程度就会比她还高的人。虽然这真的很少发生,但是这么多年她看过不少了。她肯定没法以什么理由说服她。
季用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面对着她,露出橙红色的,却毫无温度的眼睛。霓又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在冰里穿梭仿若割开豆腐: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季说。
她出神的凝视姐姐的手。她的手没有化为爪,在冰里几乎白的看不见。如果把衣服脱掉,大概季真的会融化在冰里。不知为何,霓有那种感觉。
她低声说:我就是觉得很抱歉。你要我怎么说明?但是我觉得这又很蠢——因为我们俩之间绝对不用说这种话。但是这些日子,我一直在……
嗯。季发出一个类似于催促的短音节,但没有波动起伏。霓继续说:你别问我了。我不知道怎么说。
她好像是出神,又好像哪里都没看,又或者是盯着霓一般看着她。霓感觉自己脸上都要被她的视线铺上她眼睛的颜色了。霓有点恼羞成怒的说:我们俩回去再说。
但是季居然答应了她,点点头说:好。
霓深刻的叹了口气,稍微花了点力气把冰融化回去。水流重归秩序,瀑布撞击山崖,但她体温太低,身体有点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季和她传送回去,两个人全身湿乎乎站在房间里,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下雨一样的声音。
她孤孤单单的站在房间中间,抬头看见季伸开双臂,冷淡说:“帮我。”
她怎么可能不帮姐姐。她想,但是她没说出来。季湿淋淋的站在她面前,她甚至觉得这样的姐姐更有生气一样。季就这么存在于她面前,像一幅画。但现在是可以触摸到的。
她没想下去。霓正要伸手帮她解开辫子,季却自己解开了,湿漉漉的在旁边打了个发髻,柔顺的灰色长发漏了一点下来。她帮她盘起来。季说:“和我一起洗个澡。”
霓点点头。她们俩沉默着,一前一后的走进浴室。这外面有个半露天的游泳池,霓稍微加温了一下,正站起来,姐姐站在她面前再次伸开手臂:“帮我。”
霓稍微犹豫了一下,伸手拉起姐姐T恤的下摆。季像个还不会脱衣服的幼童一样,顺从的在她面前举高双臂。她帮姐姐把衣服脱下,稍微拧干了一点,扔到一边。
季像个用冰雕琢的雕像一样,冷冷的站在那里。她有点出神,心想:姐姐那么漂亮,只要是有点思考能力和审美能力的,一定会被她吸引。但是自己现在却……这绝不是因为自己和她太熟了。
她当然很熟悉姐姐的每一处。但是以往嬉戏的时候绝不会有这种想法。
——就当做是自己被泼的性冷淡了吧。她想。
她自己衣服这次全是化的,随手一抹就全脱干净了。季转身走下游泳池,将全身浸入热水中,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她也跟着走下去,坐在姐姐旁边。
季说:“现在可以说了。”
“……先说点别的吧。比如说庆典你会去吗?你好像每年都去。”
季看了她一眼,还是好像忍住了‘这是句废话’的话头,续道:“我会去的。每年我都会去看烟火。那么,今年你会去吗。”
“我当然想去啊。我们一起去,可以吗?”
她说完之后一想:这好像是很多年以后她第一次邀请姐姐去做什么。
季微微笑了。就好像这份活力是霓传染给她的一种氛围一样,她只是笑着,轻轻地掬起水,对着水回答:“好呀。”
第99章 ch.13救援
她们俩保持了泡在水里好一会的样子,霓才接着说下去:“我觉得我现在像那种校园轻小说里面邀请学姐去参加旅行的娇羞小学妹。说完就沉浸在闪亮闪亮的恋爱氛围里,两个人都特别质朴。哇想到这里我都要呕了。”
季的微笑还没褪去,像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的美梦,浅浅的挂在嘴角上。她说:“你是说哪一方面。”
她认真的看了看姐姐,露出极为认真的表情说:“在害羞这方面。”
季不可置否的嗯哼了一声,抬起脚来拍打水面。她的脚白皙透亮,在水面上翻飞像一块洁白的玉。霓用尾巴抓住她的脚,她们俩默不作声的玩了好一会在旁人看来无聊透顶的肢体游戏后,霓才接着说:“不过想想还是很有道理的啊!我觉得别的人连约你的胆子都没有。”
“你应该选择约这个词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踌躇了一会,说:“我是说我觉得我俩用那种‘闺蜜’一样的词语更不恰当。你不要在意这个啊。”
姐姐不置可否的晃动脑袋。发髻随之摇摆,她那对橙红色的眼睛像浮在白色水面上的猩红月球一样显著。季说:“我不介意。”
“什么词你也不会介意的。”霓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说这话莫名其妙,干脆往前跨一步将自己的脸沉在水以下。水温在40度左右,散发出阵阵雾气。按理说季应该不适应这种温度,不过她安之若素的端坐在光洁的大理石阶梯上,像一弯洁白的明月沾了人间的露水,浅浅的浮在水面上。
季用尾巴和她的尾巴缠在一起。霓不吭声,假装自己在水里说不出话。
季说:“我不介意,是因为我有很多很多时间。我们俩都很清楚这一点。”
霓尾巴被她的尾巴缠在一起,不由得恼怒的躲开了。她沉默了一会,稍微把头抬起来点,隔着水说:“你说的没错。我们活的很久。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最多一百五十年,在我们的生命中实在是太短暂了。”
“但你不会忘记。”季说。
霓的尾巴沉默了一下之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我会放的下。如果一百年不够,那就一千年。一千年不够,那就两千年。我就是有那么多时间。”
“别再那样了。”季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她像一只闹别扭的动物一样被姐姐抚摸着,眉头皱的更紧了。季续到:“你总是这样。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季平平直叙:“你只会选择逃避……或者是过后接受。”
她的尾巴恼怒的在水里挥动,被季的尾巴捆住。她们俩用尾巴交谈了好一会,其中含义大概是季按照惯例抚慰了好一段时间霓,她们俩按照约定俗成的方法表达完毕,霓才说:“我知道。每当我付出过多的感情的时候,你总是看的最清楚的。但是我也很清楚,在这一切之后,无论如何都只会剩下我们。”
“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季说:“你想让她普通,但是她绝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孩子。她就算长大了,结婚了,有了后代,老去,死去,你都必须一直监视她,不可有一天懈怠。这是因为她生来如此。”
“我知道。”她显得很疲倦一般又坐了回来,水面哗啦啦一片响。季拉住她的手,她没有反抗,任由姐姐洁白的手像藤蔓一样缠上来,两人的手暧昧而贴合的叠放着。
霓说:“我知道。我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我很清楚。”
她们俩有好一会没有说话。
霓叹了口气,转身站起来。她身上湿淋淋,凸显出她健美的身躯,像某只水底的怪兽。季抬头仰望她,像是月中之姬一样盈盈的坐在水中,几乎美的不可接近。但是霓伸手一抱,就把她侧抱起来,从阶梯走上去。季懒洋洋的把头放在她的胸上,任由妹妹把自己抱走。
她给姐姐烘干衣服。季穿上烘干的衣服,趴在床上开始看书。霓问:“你不写方案吗?”
季抬起头来。
她很肯定的说:“你写。”
“我不会写啊!”
“我会教你怎么写,我还会好好修改的。”季再一次肯定的说。霓好像第一次认识姐姐那样看着她,但她就是这么看着妹妹,一点通融的意思都没有。
她看妹妹的眉头开始皱,便立刻接口说:“那我们来谈谈别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地位的不对等让你觉得你在一个——”
霓的脸猝然一僵,但是季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公平的环境。你分不清自己是在保护欲过度旺盛或者是怜惜之情蓬勃发展。这两种都不是你会想要的正常的感情,所以你不愿意这么下去。”
她用力握住背后的桌子,桌子在她的手中粉碎,一瞬间烧成灰烬。季说:“面对它。承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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