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把春日川柊吾拉出来了......
“朝里哥哥?”
被小男孩的声音从昨晚的回忆中拉出来,月山朝里努力睁开眼睛,克制着自己倒头就睡的渴望,用手撑住车座直起身子。
“到了吗?”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到了。”
是老旧的住宅楼,昨天安福大明想待在警局里等待结果,被佐藤美和子劝回了家,现在正在家里等待着警方的下一步通知。
他们从楼梯上去,刚敲了一下门就有人冲来打开,安福大明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平时脸上都带着有点憨气的笑,是个远近闻名的老好人。现在打开门的这个男人胡子拉擦,眼下一片乌青,眼中满是血丝,腰背都塌了下去,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余岁。
他有些局促地将几人带进自己狭小的房屋里,然后用老旧的茶杯给几人泡了热茶。
“不用泡茶了,安福先生,水就好。”目暮警官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中年丧子的男人,他在沙发上坐下的动作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一直等看见对方翻出茶包后才开口,声音有点干涩。
男人坚持将茶叶倒进壶里。
“......那安福先生,我们开始吧。”高木涉拿出一直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手册,低头记录对方提供的信息。
室内的谈话氛围像那杯热茶一样沉默,月山朝里移开目光,打量起整个房间。
老旧的电视,但和之前那位老人纯粹的老旧冰冷不同,这个房间里处处透着对生活的喜爱,灯边是一串小女孩用彩色千纸鹤和薄石做的风铃,沙发上盖着厚毯,在最中间的位置还放着好几个猫咪布偶,女孩平时大概最喜欢窝在柔软的毛毯间抱着自己的玩偶看电视。
晾杆上挂着一排已经干透的连衣裙,都是活泼俏丽的颜色,而它们的主人正躺在几公里外冰冷的台子上,再也没有重新穿上的那天。
窗台上放着的几盆花,好似完全不知道家中变故,仍然在温暖的室内肆意伸展着自己的枝叶,用叶尖去逗弄从窗外吹进来的寒风。
月山朝里注意到电视柜上摆着好几个相框。大多数都是父亲和女儿的合影,还有一张和朋友一起钓鱼时的大合照,最前面,看着和现在差别不大的安福大明抱着尚在襁褓之间的女孩,旁边有着一张圆圆脸盘的女人并没有看向镜头,只将自己温柔的视线落在闭眼熟睡的婴儿脸上。
是他的妻子。
那边,谈话很快就告一段落,甚至连茶都仍然滚烫。
安福大明是个带女儿的鳏夫,再加上要经营书店,平时基本上从早到晚都绕着孩子和书店忙得晕头转向,交际范围少得可怜,只和几个周围店铺的老板关系比较密切,偶尔会一起去钓鱼,就是电视柜下面照片里的那几个。
月山朝里一个个看过去,都不符合末光苍介推断出的凶手特征。
那就只有从安福玲那里突破了。
她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在学校和同学的关系都很好,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矛盾,不乱跑出去玩,关系亲近的朋友都来家里做过客,关系很容易就调查清楚。
“那么打扰了。”目暮警官站起来向安福大明道别,他们接下来还要去调查和安福玲关系好的那几个孩子的家庭。
这个胖胖的警官扶了一下头上的帽子,似乎是想给面前的男人鞠躬,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扶住身体,并没有付诸实践。
安福大明将几人送走,月山朝里留在了最后一个,他看着江户川柯南带着一幅成熟的思考表情踏出房门后,忍不住转头看向面前这个男人。
其实从进来开始,他就没和对方对上过视线,他一直在忙着从环境和话语中提取重要信息......但绝大部分原因还是愧疚。
有着漂亮眼眸的年轻男人垂下眼睛,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显出一种复杂的寂静,他嘴唇张了几下,最后落在一个最无用的字眼上,“对不......”
“谢谢你,孩子。”
安福大明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四十多岁,叫一个小自己二十多的人孩子也并不违和。
对方的眼角早已遍布着细密的皱纹,鬓角一夜之间冒出不少白发,普通的、被痛苦全数覆盖的眼睛深处竟然映出一份温和的光,月山朝里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神情的自己。
对方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伸手给了他一个滚烫的,满是烟草味道的拥抱,“谢谢你为我女儿做的一切。”
像是一道惊雷,月山朝里反而因为这句道歉更加无措起来,“不......我......抱歉。”
“只有那个杀害她的人渣需要道歉。除此之外,没有谁需要和我道歉,孩子。”男人叹了口气,即使他自己也被一连串的遭遇击的接近奔溃,“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道歉。你做的足够多了,好好休息。”
他鼻尖猛然一酸,克制不住的液体从眼眶里涌上来瞬间模糊了视线,害怕在这个明明更应该得到安慰的长辈面前哭出来,他手忙脚乱地从对方怀里出来,含糊着应了几声巨匆匆离开,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大门重新合上。
月山朝里站在不知道那扇门前捂住脸,肩膀骤然塌陷下来,他的喉咙间挤出一声带着哽咽的气音,轻到微不可闻的程度。
真奇怪。他好像宁愿安福大明骂他甚至动手,也不愿意看见对方即使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也毫无保留的对自己释放着善意。
从安福玲到安福大明,从老人到医院里的女人,甚至是很早以前的羽谷缈和诸伏景光......无法磨灭的善意将人毫不犹豫地扔进深渊,恶积祸盈的人却可以肆意的逍遥法外。
月山朝里死死咬住下唇,把急促的呼吸和眼泪统统框住,他不敢再耽搁下去,怕先行离开给他们留出空间的江户川柯南他们察觉到异样,只用手背狼狈地狠擦了几下眼睛,重新站起身来。
【......看不出来。】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给他现在的造型做出评估,于是对方又扯出一个和平时相差无几的笑来,几步追上前面的那几人。
刚到车边,他就收到了好几道目光的注视,江户川柯南探出头来,并没有开口,但那双属于孩子的圆眼明明白白透着担心,月山朝里笑着揉了把对方的头发,示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江户川柯南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见他的确没有任何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去安福玲朋友家的车上,月山朝里照例打开论坛,想看看之前在末光苍介家发生的那一幕有没有被画进去。
[呜呜呜...之前我还因为精神治愈系奶妈这个称呼傻乐,现在再看真的好沉重,所有人的负面情绪都在朝里那里消化,那朝里的情绪能发泄给谁啊......]
[隐忍情绪的动作好熟练啊我的老婆,是做过多少次才会熟练成这样,连镜子都不用照就知道自己表面上没有异样,重新露出笑容的那一幕看得我鼻子一酸阿西,小雾怎么这么久都没出现过了,快和妈妈贴贴啊宝]
[所以救护车上那次好像是唯一一次朝里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情绪,其他时候一直是自己忍耐着的...共情了已经,前几天加班到半夜回来打不到车哭着走回家,半路接到父母电话瞬间止住假装自己正在因为吃宵夜吃太饱正在散步......朝里是不想让亲近的人担心吧]
[贴贴楼上。以及,唯一直面过朝里崩溃的透子被踢出亲近之人行列(bushi)]
没想到刚才那一幕也会被画上去,月山朝里迅速划开这些新刷出的帖子,在再一次瞥见安福大明漫画中憔悴的面容像是被刺了一下,加快了手中动作,直接滑动到开篇。
还没看见内容就被高木涉提醒到达目的地的声音打断,月山朝里只得先暂停浏览论坛,跟几人一起下车。
是一栋两层的小板房,佐藤美和子上前敲门,半响没得到回应,他便转头看向别处,忽然注意到在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移动冰淇淋车。
“老板。”月山朝里几步上去招呼道,他露出一个有意亲近几分的笑来,“我打听点事情。”
老板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闻言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框,将原本要打开的冰柜门关上,客气道,“您问就好。”
“您平时都在这边卖冰淇淋吗?”月山朝里因为今天格外刺眼的阳光眯起眼睛,注意到对方的手肤色差异有些大,左边那只更黑一点。得到肯定答案后,他将话题引到了那户人家,“那户人家您知道吗?”
“知道,他们家女儿啊经常来我这里吃雪糕,每次路过都会让父母给自己买,她妈妈好像因为她肠胃比较弱,基本上不会给女孩买,但平时只要是和爸爸一起路过,都能买上几根......您打听他们是有什么事吗?”
很典型的家庭,一般来说严父慈母,但宠起女儿来父亲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原则,反而变成了严母慈父的样子。
“是吗?”月山朝里脸上露出个笑来,用手指了指那边,也不说来意,只三言两语打消了对方的疑虑,“其实我就是想问一下他们在不在家,今天和朋友一起来拜访,没想到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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