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确实人少,像个草台班子,但洪福心里早有章程,定会渐渐把司礼监发展起来,真正做到为陛下和大人分忧。
“请洪大人带路。”陆有为道。
王致远却道:“可否劳烦大人一件事?”
洪福便道:“若是两家小辈之事,下官方才已经命人去照料了,想必不多时就能将二人送回府上。”
他还贴心地说了“照料”,而不是“收尸”。
“多谢大人。”陆有为和王致远又是一揖。
洪福客气了两句,便领着两人前往司礼监。
而这两位也再一次审视起这位大太监,几年的宫闱生活,对方却并没有丢了当初在宫外时的那份心气,只是比起当初的年轻气盛,他更多了一丝内敛和深沉。
这样的洪福,比之前更难对付。
秦枭和百里鸿的势力,好似从楚九辩出现那天开始,就在不断膨胀了。
不管这些权贵心中作何想法,皇权逐渐强大起来都已经成了事实。
当陆兴文的尸体被送回陆家的时候,其父母自是一番痛哭不止。
“家主大人,您可一定要为兴文做主啊!”
“兴文他才十七岁,他不过是吃多了酒说了胡话,怎么就至于连全尸都不留!”
陆烬烽站在院内,听着旁支这两位族叔族婶的哭声,心头沉重。
秦枭的手段他知道,前日安无疾来搜查的时候,他就命府内众人把那所谓曼陀罗都拿出来,不过是个有些问题的香料,不吃便不吃。
陆兴文自然也没有私下偷留。
可他与王家那位嫡子王文赋相熟,竟跟着人一起吃了酒和曼陀罗,发了癫。
如今害了自己,他虽心痛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去了,但也没办法。
他转身离开了主院,却又吩咐侍从道:“给他们转两间铺子。”
这官场,这京城,他是真的一天都不想多待。
可身为陆家家主,他却又不得不留在这。
陆兴文是这夫妻俩的独子,可未及冠就横死,这是不详,孩子便被草草入土,甚至连祖坟都进不去。
夫妻俩浑浑噩噩地看着儿子入了土,又得了家主赏的两间铺子。
“两间铺子......”女人喃喃着,眼泪簌簌落下。
两间铺子,她的孩子,就值两间铺子!!
另一边的王文赋,却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
元瑜哭得几次晕厥,王文耀亲自送弟弟下葬,双目赤红一片。
王涣之知道事发突然,所以没有怪王致远,但他却不会任由自己儿子受这么大的委屈。
便是人已经死了,他也要为他出口气,以慰对方在天之灵。
于是从下午开始,关于秦枭残暴的流言便甚嚣尘上。
当朝砍人,还是两个未及冠的少年,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秦枭就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宁王嗜杀成性,谁要是惹了他不开心,便定要砍头!
一时间,京中百姓人心惶惶。
对秦家的敬重,早在秦枭血洗神武门之后就演变成了敬畏。
如今这敬畏又逐渐变了样,开始变成了单纯的恐惧和排斥。
这般残暴的人独揽大权,还能有百姓好活吗?
夜里,楚九辩都洗漱完准备躺下了,小祥子才说八卦一样把这些流言告诉他。
楚九辩听着一时恍惚。
这些说法,怎么这么像原著中写的那些?
可他太清楚实际情况,秦枭和“残暴”这个词根本搭不上边,楚九辩甚至觉得就那两个蠢货干的事,便是再死几次都不为过。
这就是王家的报复手段吗?
控制舆论?
“公子?”小祥子站在屏风后叫他,“您睡了吗?”
“没有,秦枭打算怎么处理?”他问。
小祥子叹气:“小银子去给大人学这些的时候,大人就说了三个字——”
“他说‘知道了’?”楚九辩问。
“还是公子懂大人。”小祥子的心情莫名就好了一些。
只是大人这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任由百姓误会他,就跟自虐似的,小祥子他们都觉得生气,明明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楚九辩却无声地笑了下。
他和秦枭,果然是同类人。
不过名声这东西还是很有用的,秦枭可以不在意,楚九辩却需要帮他保住。
正好,他也该看看自己那位拥有“舆论集团”的第三位信徒,有多大的能力?
让小祥子去休息后,楚九辩就闭上眼,进了神域。
“召唤王其琛。”他道。
【检测到信徒王其琛已喝醉,属于不清醒可召唤状态。】
【召唤成功。】
系统刚说完,楚九辩就瞧见云雾中掉下来一道身影。
自由落体,一点挣扎的反应都没有,真是睡得死死的。
金凤适时从空中穿行而来,稳稳将人接起。
飞行带来的气流吹起青年蓬松的长发,也让他不适地蹙起眉。
“来人。”他眼睛都不睁,搓着手臂含含糊糊地喊,“把窗户关上。”
回应他的是一道清脆的凤鸣。
王其琛搓手臂的动作一顿,而后倏然睁开眼坐起来,眼底一丝醉意都瞧不见了。
眼前是如烟般的云雾,身下是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
这是......梦?
王其琛警惕心一松,醉意再次袭上来,但比方才强了一些,也没了困意。
他举目四望,都是云雾,无甚稀奇。
倒是这身下的凤凰鸟,金色的长羽层层叠叠,柔软顺滑,伸手触碰的时候还有温度,尤其逼真。
视线有些摇晃,凤凰煽动着长翼,一个俯冲便出了云雾范围。
王其琛忙倾身抱紧凤凰鸟,然而眼见着凤凰就要冲到白玉地面上,他就又松开手,脚下轻盈一跃便从凤凰背上跳开。
这是有些轻功的。
身上人自己下去了,凤凰便就改变姿态,拖着金色的长尾向上飞起,直至没入云层中。
王其琛从凤凰背上跳开之后,便好巧不巧踩在了整个神域中,唯一一张椅子的椅背上。
一个踉跄,他“咚”地就摔到了长桌之下。
楚九辩:“......”
他在脑海中问系统:“不是说思维状态进来吗?他怎么是这个样子?”
【宿主,酒精作用于大脑,也会影响思维状态的信徒。】
楚九辩有些头疼地看着那张白玉长桌。
过了两息,才有一只手从桌下伸上来,扒着桌面。
青年费力地从桌下爬起来,顺势就坐到椅子上。
额头贴着微凉的玉桌,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王其琛这才坐直了身,后靠在椅背上。
眼神扫过四周,无论是空荡的纯白空间,还是那如有生命般的云雾,都如梦如幻。
一阵清新的梅香钻入鼻腔,王其琛朝前方看去,便见如纱帘般的云雾中隐约有红梅摇曳。
忽而一声悠远的龙吟,他下意识抬眼朝上看去,而后瞳孔骤缩,当即起身后退几步,整个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目之所及处,竟是一尊巨大而宏伟的神像,隐在飘渺云雾中。
在目光触及到对方的瞬间,王其琛就感受到一股可怖的威压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令他心神俱颤,未尽的那点醉意也彻底散了。
楚九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把对方眼中的怀疑和防备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又是个警惕心强的。
楚九辩这段时间也想办法打听到了一些王家的事。
王家每一任的家主都是从家中优秀子弟中选拔,而这一任的家主候选人便有三个,其中就包括王焕之。
而这三位候选人无论是身份、才学还是名气都差不离,所以当时他们家族内斗也很激烈。
直到王焕之娶了锦州元家长房的嫡长女元枝意,也是元家主之女,这才脱颖而出。
锦州元家虽不如四大世家,但也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下属名仕大儒成百上千。
前朝时,许多元家子弟都在朝中掌任大权,势力上与王家不分伯仲,直到大宁太祖掌权,元家下属不少名仕获罪下狱,这才逐渐沉寂。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大的世家总能找到机会起势。
武宗时期,元家便又借势复起,待到王焕之娶元枝意时,元家已经是大宁仅次于王家的书香世家。
这两家小辈成婚,便是强强联合,王焕之的竞争力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最终拿下了这王家家主之位。
只是王焕之当初中意的其实是元家二房的嫡女元瑜,但因为二房之女怎么都不如家主之女带来的助力大,所以他便求娶了元枝意,婚后第二年生下了嫡长子王其琛。
这个时候,因为有如同王漳那般的族老和谋士为他筹谋,所以王涣之的家主之位也算是完全坐稳了。
人一旦掌了权势,欲望就会越来越大,想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于是,他又动了将元家二房之女元瑜纳进门的打算。
其中隐秘外人不知,总归是王焕之在王其琛三岁那年,真的把元瑜带回府当了贵妾。
元瑜一个名门望族的嫡女,却甘心为妾,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但事实已成定局,且进门的第二年,元瑜便生下了庶二子王文耀,后年又生下了三子王文赋。
因为她性格温柔和善,比起元枝意的高傲清冷更亲切,更讨人喜欢,所以王家上到那些族老夫人,下到小厮婢女,提起元瑜都只有夸赞。
一时间,元瑜的贤德名声在京中也传的人尽皆知,风头直接盖过了主母元枝意。
就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忽然就听闻这位主母元枝意,也就是王其琛的母亲,病逝了。
那场病来的突然,才五岁的王其琛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上一任王家家主的夫人,也就是现在的王老夫人,心疼这孩子无依无靠,便将他接到身边亲自照料。
王老夫人按照辈分,是王涣之的伯母,所以她想要抚养王其琛其实不怎么在理,但王老夫人在王家话语权大,她决定的事,别人便是想要拒绝,也说不过对方。
于是这件事便这么定了。
王涣之本不愿意将王其琛送去,好似是怕这个年仅五岁的少主成长起来,会借着王老夫人的势影响到他这个家主的威严。
但谋士王漳不知与他说了什么,总归在那之后不久,王焕之便应了这事,而后以“礼”闻名的王家就又举办了一场大儒辩经。
他们与元家,以及其他书香世家一同辩论,谈这“小妾能否被提为主母”。
将近三日三场的辩论后,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一句话——“凡妾秉礼有功,主母逝可承嫡”。
元瑜嫁到王家几年,安守本份从未犯过一点错处,这是有德,生下了两个孩子,这是有功。
于是这位贵妾,一朝成了名正言顺的主母,且此后就有了不少妾抬为主母的事儿,人们渐渐便潜移默化接受了这个概念,也渐渐淡忘了最初这个“礼”是怎么来的?
又是谁开的头?
但王其琛不会忘。
楚九辩从小祥子那听到这狗血的往事后,便觉得王其琛的母亲死的蹊跷,说不准就和那位继夫人有关系。
王家父子关系不合,显然也有更深的内情。
至于元枝意的父母身为元家家主,为何没有追查女儿的死因,或许还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家族的和睦与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儿,孰轻孰重,对方定也是衡量过。
且那时候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才五岁,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元家又不如王家势大,所以为了孩子,他们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王其琛已经长大成人,被尘封的旧事也该渐渐擦去掩盖其上的痕迹,露出原本的真相。
所以楚九辩猜测,王其琛背后的舆论集团,除了一部分忠于王老夫人的王家人之外,便是元家的大房一脉。
他们定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把王焕之等人踩死的契机。
这就是王其琛最大的诉求,恰好楚九辩未来也一定要将四大世家拔除,所以他们的利益便绝对一致。
不过楚九辩暂时不打算用这一点去拉拢王其琛,他如今还是要隐瞒好自己是九公子这件事,只以“大祭司”的身份与信徒相处。
他打量王其琛的时候,对方也正仰着头看他。
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王其琛忽而勾唇一笑,又变成了那个不怎么着调的王家少主。
“阁下是何人啊?”他问。
他问的是何人,那就是不打算把楚九辩当成神明,或者对方已经意识到这是在梦中,便没了什么顾忌。
楚九辩却也无声地笑了,说:“吾乃大祭司。”
话落,他果然瞧见王其琛面色一变,问道:“可是漠北那位大祭司?”
江朔野为了帮楚九辩收集信仰,把“大祭司”这个名号传的几乎人尽皆知,京中这些人自然也都知道。
所以楚九辩敢肯定,自己只要说出这个名号,王其琛就会联想到漠北。
事实果真如此。
不过对于王其琛的问题,楚九辩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神明,有的时候就是要多一些神秘感,很多事都不能明说,要信徒自己猜测才有意思。
王其琛见他沉默,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又问了个问题:“您为何会选上我?”
系统抽出来的,咱俩有缘。
但楚九辩显然不可能这么说,便道:“命数如此。”
王其琛微微眯了眯眼。
此前漠北军四处传扬说仙人入梦,赠了江朔野马镫和马鞍的制作方法,但王其琛却并不信。
但他也猜不到江朔野编出这么个瞎话的目的。
可如今这位大祭司竟然找上了自己,王其琛便是再不信,也有些动摇了。
如今经历的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是他醉酒后的幻觉,还是真的有“仙人入梦”?
若这位大祭司真的是仙人......
此前对方给了漠北军马蹬马鞍,那如今对方找上他,是要做什么?要给他什么东西吗?
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金子的事,他又需要付出什么?
思绪翻飞,王其琛刹那间就想了许多。
忽而,那道清冷悠远的声音再次开口,道:“吾与你有缘,此物便赠予你。”
言罢,便有两张薄薄的纸页出现在白玉长桌之上。
王其琛顿了下,才向前两步走到桌前。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那两张纸,才小心拿起。
而拿起纸的瞬间,他心头便是沉沉一跳,忍不住仔仔细细摩挲着纸页,又凑近了去看。
王家最赚钱的生意便是“售纸”,普通的纸都贵到寻常人家用不起,更别说那千金难求的“琅琊金纸”,只一张便能值一锭金。
可现在他手中的这两张纸,洁白如雪,轻薄柔韧,摸上去也没有任何粗糙之感,反而光滑细腻,比琅琊金纸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真的是纸吗?
或者说,这就是仙人用的纸吗?
王其琛的心脏跳的有些快,脑海中关于大祭司“是人还是神”的天平开始倾斜。
他定了定心,才让自己忽略这纸本身的好坏,反去关注纸上的内容。
而这一看,他就又是一惊。
这纸上的字方方正正,每一个字都标准的不像话。
每两个同样的字,看起来更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就好像......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若是楚九辩知道他内心所想,定会告诉他,就像“复制粘贴”一样。
不过王其琛很快就明白这些字为什么会是这样了,因为这两张纸其中一张上便写着“活字印刷术”五个大字,以及相关解释和做法。
他细细看去,越看越觉得妙。
他又忙去看另一张纸上的内容,这一看更是手都抖了抖。
竟是造纸术!
王家最赚钱的生意,便是“售纸”,普普通通的一张纸,百姓们就用不起。
自然,纸张售价昂贵,除了王家想要赚钱之外,还有一点就是造纸的成本确实高。
无论是花费的人力物力,还是造纸周期,以及权贵世家对纸张的高需求率,都使得纸张的价格居高不下。
可眼下这纸上的造纸方法却简单、高效,造出来的纸张质量,虽到不了王其琛手中这两张这般好,但也比琅琊金纸好了数倍。
王其琛脑海中种种念头划过。
世家望族能始终占有更多的财富和话语权,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控制思想。
他们奉行愚民政策,控制着无知百姓们的思想,他们将那些典籍著作全都藏着掖着,不分享,不外传,他们还用纸张高昂的售价来劝退普通百姓,不给百姓读书习字的机会。
而这一切,都碍于知识的传播范围和媒介有限。
可如今他手中却有造纸术和印刷术。
若是这些世家贵族藏在库里的典籍,被一遍遍印刷在便宜的纸张上,那纸张不同于竹简的轻薄特性,就能保证这些典籍知识能传的更远,范围更广。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其他小说推荐
- 朕真不想做皇帝(九月草莓) [穿越重生] 《朕真不想做皇帝》作者:九月草莓【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10-27完结总书评数:6343 当前被收藏数...
- 死亡酒店(饺子拳) [近代现代] 《死亡酒店》作者:饺子拳【完结+番外】番茄VIP2023-10-04完结双男主现代系统双洁纯爱40.8万字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