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说纷纭,有些人觉得神鬼之说不可信,有些人却深信不疑。
不过无论如何都不可否认,楚九辩自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始终是京官们的话题焦点。
与热闹的各处衙门不同,高门大院里倒是没有这般多人争辩。
“听说陛下高热的消息刚传到瑶台居,楚太傅就忙去了养心殿,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好。”
户部侍郎王朋义坐于下手,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折扇。
他不到三十年纪,面容温和秀丽,端的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也是世人眼中最典型的“王家人”。
主位上,礼部尚书王致远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缓声道:“姿态倒是摆的足。”
“也或许是真的在意。”王朋义道,“成日里待在一处,又是太傅,说不得真与咱们陛下有了感情呢。”
“我瞧着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王致远微微眯眼望向殿外,“萧玉那个老东西都没在他那占上什么便宜,遑论那三岁的娃娃?”
萧怀冠算是萧家最奸诈的老狐狸,即便没从楚九辩那得到什么好处,也不会表现出来。
可王致远几乎与他同一时间入仕,这一斗就是几十年,最清楚不过对方的性子。
因而昨日一听说萧怀冠没有亲自送楚九辩去吏部,他就知道这是没谈拢,甚至萧怀冠是在楚九辩那里吃了瘪。
而且探子回禀说萧怀冠还与楚九辩行了平辈之间的礼,对这个向来喜欢倚老卖老的老东西来说,能做到如此,只能是出于忌惮楚九辩,已经将其放在了与他自己同等的位置上。
这样的“九公子”,这样的“太傅”,王致远不信对方会对一个刚认识几日的小娃娃生出感情来。
王朋义若有所思道:“依您所言,这楚太傅还没有做出决定?”
昨日早朝上,楚九辩与秦枭配合的几乎天衣无缝,就连小皇帝也在关键时刻打了一个好助攻。
王朋义,以及很多下官其实都觉得,楚九辩大概率是要选择站队秦枭和小皇帝了。
毕竟是正统,是如今明面上最有话语权的阵营,且秦枭还占尽先机,给了楚九辩那样大的实权,这笔交易总不会是楚九辩的制冰之术换来的,定还交易了别的。
说不准,那交易的内容就是楚九辩今后在这京中的“站位”。
王致远年近古稀,仍精神奕奕,他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玉佩。
楚九辩的背景神秘莫测,还确有些真本事。
如今他们谁都不清楚对方到底来自何处,目的是什么。
此前他们都想着招揽,是出于忌惮和利益考量。
可如今这忌惮越积越深,便开始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此人游走在各大势力之间,刚来了京城几日,便已经将原本的局势搅乱,再任由其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位楚太傅,实在难以捉摸啊。”王致远幽幽一叹,眸中狠厉和杀意一瞬而过。
王朋义微敛神情:“那咱们可要......”
他试探性地看向主位上的上官,亦是自己的亲祖父。
这种情况下,好似直接杀了楚九辩是最好的选择。
可,那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
王致远视线落在他脸上,直把他看的眼神闪躲。
“别学你父亲那妇人之仁。”王致远冷斥,“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凡事都记着这句话。”
王朋义忙起身作揖:“祖父教训的是。”
“行了,去上值吧。”
“是。”王朋义缓步退出了门,而后又慢慢出了主院。
四大世家人多宅大,上下几代嫡系子弟都住在这条街上,分成了一个个独立的院子,府门都有十几二十个。
王家自然也是如此,一排院落中,正中间是家主王涣之极其子侄等所在的主宅,也有唯一一个挂着“琅琊王氏”门匾的府门。
王致远是王涣之的嫡亲叔父,所住的院落也紧挨着主宅。
王朋义一路出了府门便来到门前长长延伸的街巷。
这整条街都没有其他人家,直至顺着街道行至尽头,便能上了神武大街,再向北走分岔路口进入长安街,便是户部所在的地方。
此时没再下雨,但天仍然阴着,想必一会还会再下一些。
难得的凉爽,王朋义心里有些烦闷,便也没让人赶车,就拿了把伞缓缓朝前走去。
昨夜下了一晚的雨,青石地面上却没积水,只有些湿润。
祖父说的没错,他父亲确实是个只顾着学问的酸腐大儒,带有文人特有的清高和骄傲,也有某些儒士会有的柔软心肠。
忧国忧民,可又厌恶官场,看不懂那些尔虞我诈,因而父亲从未被委以重任,只做一个讲经辩经的大儒名仕。
王朋义与父亲不同,他能看得清局势。
但他又与父亲一样,同样厌恶那些勾心斗角,厌恶权势倾轧。
可没有办法,身为王家子弟,他接受了家族给他最好的一切,也该为家族付出一切。
他知道祖父今日会出门,会去见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官,他们会把剑尖指向皇宫,指向那位来历不明的九公子。
谁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目的,但只是出于忌惮,为了防止未来有更多的所谓变数,他们就要剥夺一条鲜活的生命。
而王朋义深知这一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肩膀忽而被人轻拍了下,王朋义从思绪中抽神,侧头就见着与自己身高相仿的俊美男子。
男子穿着松松垮垮不怎么合身的墨绿色长袍,微卷的长发披散着,伴着不时拂过的凉风,发丝不安分地飞舞,如它的主人一样离经叛道,自由潇洒。
王朋义不自觉地露出了笑,道:“其琛,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
“自然是佳人有约,饮酒作乐。”
王其琛手中折扇撑开,轻轻摇晃,一双狐狸眼中闪着澄亮的光,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儿。
王朋义就笑:“真羡慕你,成日里没心没肺地傻乐。”
“堂哥这是取笑我呢。”
“如何?你要取笑回来?”
“那不会,我那么多堂哥,就你对我最好了。”
王朋义斜了他一眼:“又缺钱花了?”
“堂哥懂我。”王其琛笑眯眯道。
王朋义哼笑一声,从怀里拿出荷包,没等打开就被身边人直接抢了去。
“钱拿走,荷包是你嫂子绣的。”他道。
“知道。”王其琛拿了几锭金子出来,把荷包还回去。
王朋义将瘪了一大半的荷包放进胸口,道:“倒是轻巧了些。”
王其琛便乐不可支。
两人到了神武大街前分道扬镳,王朋义觉着自己烦闷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王其琛则慢悠悠一路走,总算是赶在下雨前到了锦绣坊。
锦绣坊最好的酒楼便是属于皇帝的锦绣酒楼,位于整条街最中心,里面一应东西都是最全的,就连说书先生都是京城第一快嘴。
王其琛刚踏入锦绣坊没走几步,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便将扇子遮在头顶,快步朝锦绣酒楼而去。
这个时间的酒楼还没正式开门,只有小二们在忙碌着准备迎客。
王其琛常来,在酒楼最上面还有间卧房,因而来的早了或者喝酒喝的晚了,他就直接宿在这。
他熟门熟路来到酒楼,正往屋里进,就与一人擦肩而过。
他踏入门内,放下扇子转身。
只见着一穿着劲装戴着草帽的男人背影,只一眼那人便已经消失在街角,速度之快,绝对是个高手。
“霁月公子来了。”掌柜子亲自迎上来,“外头冷,您快进来坐。”
王其琛字霁月,因为总被人叫着调侃,王其琛自己又不在意,于是渐渐的都成了他的称号。
“刚那人是谁?”王其琛问道。
掌柜的笑道:“就是一位江湖侠客,昨夜里雨大,他便在这暂时落了脚。”
江湖侠客。
王其琛抬步朝楼上走,心道什么侠客会在这个时期入京?
怕不是谁家的门客吧。
皇宫高墙。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越过众多殿宇。
安无疾正与几位下属在某道宫墙边吃肉包子,聊起前段时日的武林大会,以及那位蝉联三届九年榜首的武林盟主。
耳中传来细微的风声,安无疾锐利的双眸忽而朝某处望去。
身侧的下属当即也收了笑:“大人?”
安无疾却收回视线,笑道:“没事。”
百里鸿睡到快十点才起,彼时秦枭被秦朝阳叫去了西侧院,只有楚九辩和洪福守在一旁。
小孩迷迷糊糊爬起来,小手揉了揉肿起来的双眼,头发睡得乱糟糟。
“陛下。”洪公公忙凑过去,用干净的帕子轻轻帮他擦眼睛,“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楚九辩本来在看奏折,这会儿便也走到床边。
“没有了,就是眼睛肿肿的。”小朋友冲洪福笑了笑,又伸手摸摸他的头,“公公不难过。”
他昨天看到了,洪公公也陪着他哭了。
此前母后在的时候也是,每次他哭,母亲也哭,洪公公也哭。
洪福眼眶一酸,笑的更温柔:“听陛下的,奴才不难过。奴才去给您备水洗漱。”
百里鸿点点头,洪福便起身,朝楚九辩行了一礼才退身离开。
“先生。”小朋友仰头看楚九辩,一脸崇拜:“先生好厉害,吃了先生的药朕就好了,还一点都不苦。”
这么个天使般的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哄别人,让别人不要难过,还会认认真真道谢,表达自己的想法,真是换成谁也招架不住。
楚九辩朝他伸出双手道:“陛下要不要先生抱?”
寝殿内没有明面上侍奉的宫人,因而楚九辩这个举动除了暗卫之外也无人知晓。
小朋友圆圆的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没有他人,他便暂时放下舅舅对他说的“稳重”,欣喜地起身,扑到楚九辩怀里。
他记得昨晚的怀抱,很温暖,也不像舅舅那样硬邦邦。
楚九辩稳稳抱住他,将他举高高。
没有哪个小孩子不喜欢玩这个,百里鸿当即笑出声来。
楚九辩看着小孩的笑容,眼底也带出了些笑。
如今的他,已经能将一个小朋友稳稳抱住了。
怀里的小朋友忽然开始扑腾,兴奋地朝门口处伸出双臂,嘴里叫着“舅舅”!
楚九辩抱着孩子转身,见秦枭缓步走了过来。
一凑近,百里鸿就伸手去抓他胸前的衣服。
楚九辩下意识朝那里看了眼,便看到了布料下微微隆起的肌肉轮廓。
他忽然就回想起那一次的手感,很有弹性,很好捏。
秦枭把百里鸿抱到怀里,抬眸就见青年正状似无意地瞄他胸口。
楚九辩收回盯着人胸肌的视线,一抬眼,却就对上了胸肌主人略显古怪的眼神。
楚九辩:“......”
欣赏同性的容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秦枭最好不要把他当变态。
“舅舅。”小朋友仗着自己生病,毫无负担地撒娇道,“朕想坐高高。”
秦枭垂眼看他。
小朋友当即可怜兮兮道:“苗苗长大了,就不能坐高高了。”
秦枭:“......”
好啊,连乳名都说出来了。
楚九辩不是第一次知道百里鸿的乳名,原著里说过,“苗苗”是先皇后给他起的。
苗是禾苗的苗,寓意着丰收。
秦枫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茁壮成长,能带着百姓过好日子。
不过坐高高是什么?
楚九辩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法,但估计和举高高差不多。
无论是哪种,百里鸿身为皇帝,也就只能在生病的时候才能做这两日的小孩。
楚九辩是不忍心让他失望。
显然,秦枭也不忍心。
他道:“就这一次。”
百里鸿当即喜笑颜开,小可怜样尽数褪去,兴奋地扒着舅舅的肩膀蛄蛹。
秦枭直接将他举起,让他骑在了自己肩颈处。
楚九辩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
很多小孩子幼儿时期都这样骑过父亲的肩膀,他一直很好奇这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不过听着百里鸿清脆的笑声,楚九辩也笑了。
应该是好玩的吧。
秦枭一米九的个头,小孩坐在他肩颈处视野简直不要太好,他指挥着秦枭到处走,但始终都只在这不算太大的寝殿内间。
显然,小小的皇帝已经知道,有些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秦枭陪着玩了一阵,小孩便主动要求下来了。
秦枭就把他放回到床上。
百里鸿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的肩,乖乖道:“舅舅辛苦啦。”
秦枭揉了下他的小脑袋,又熟练地帮他穿衣服。
早间醒来的时候,洪福已经帮着他擦洗过一回,身上的汗也都消了,如今直接穿衣服就好。
帮小孩穿好衣服,秦枭便叫了外间的洪福进来。
“带陛下去洗把脸。”他吩咐道。
“是。”洪福便领着百里鸿去了外间,早就有人备好了洗漱用的水,洪福也不用别人,而是自己亲力亲为地看着小皇帝刷牙,又亲手帮他洗脸梳头。
内间里,楚九辩也打算向外走。
他打算拿铁锅去御膳房,做点好吃的给小孩吃。
如今已经到了准备午食的时间,想必后厨已经备好了食材,做什么都方便一些。
不过御膳房就在养心殿的后院,估计不会随便让人过去,除非是和秦枭一起。
铁锅不同于电子温度计,是这个时代可以有的东西,即便楚九辩拿出来,也不会太突兀。
且以后要一直用它做菜,总不能每一次都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
因此他并没有打算瞒着秦枭。
且凭空变出一口锅,可不比变出两枚药片,想来秦枭这样理智的人也会被他吓一跳。
不是不相信他“神”的身份吗?
不是觉得他就是个能人异士吗?
要是他当着秦枭的面凭空拿出一口锅,再坚定的无神论者恐怕也会动摇信念。
思及此,楚九辩不由看向秦枭。
四目相对,秦枭唇角带出若有似无的笑:“你也要来吗?”
“什么?”楚九辩一愣。
“本王看你刚才好像很羡慕陛下。”秦枭走至他身前,拍了下自己肩膀道,“来吗?”
楚九辩淡漠的神情差点裂开。
“不必。”他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
秦枭就笑了声。
楚九辩不欲和他多说,便转移话题道:“可否借膳房一用?”
“可以。”
秦枭领着他一路来到后院,屏退厨娘们,膳房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灶台上,架着好几口锅,不过都是青铜或者陶瓷的,其中一个陶瓷锅里正炖着一尾鱼,一旁的案台上也已经有不少处理过的食材。
楚九辩看了一圈,除了没有丰富的调味料之外,其他的都还算齐全。
就是那鱼好似是为了去腥放了不少姜片,闻着并不香,反倒满满都是姜味。
楚九辩此前在瑶台居也吃过一次,炖煮完的味道也确实不好。
百里鸿虽然已经退烧,但照太医院的治法,肯定还要吃几日的药才能彻底好,因而秦枭以为楚九辩来这里也是为了熬药。
就是不知道昨日那般高效的药水是如何熬成的。
见楚九辩想要搬走一个青铜锅,秦枭便上前道:“我来吧。”
“不用。”楚九辩瞥了眼他的肩头。
方才秦枭抱着小孩的时候,就基本没怎么用左手,定是怕扯着伤口。
秦枭有些意外。
他自己都快忘了肩头的伤了,没成想楚九辩竟还记得。
楚九辩把那口略沉的锅放到地上,而后秦枭就又眼睁睁看着他手里凭空出现了一口新的锅,像是铁。
就如同此前凭空出现的药片一样,这锅也来的突然。
若说药片还可能藏在袖子里,或者其他地方,但这么大一口锅,可不能原本就藏在楚九辩身上。
这绝不可能是戏法,那会是什么?
一时间,那个离谱的念头逐渐清晰。
秦枭幽深的双眸凝着几步外的青年,对方已经把铁锅放到了灶上。
“让你尝尝我们仙界的吃法。”楚九辩随口说着,态度不要太自然,就好似自己方才“凭空取物”的手法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秦枭敛眸,将躁动的思绪压制下去。
“你会烧灶吗?”楚九辩侧头看向秦枭,恰好瞧见对方掩去的神色。
看来有效果。
果然对秦枭这样的人,就是要下猛药。
秦枭已经恢复如常,道:“叫钟嬷嬷来吧。”
钟嬷嬷是御膳房的总厨,也是此前陪着秦枫入宫的老人,一直都侍奉着秦枫和百里鸿的饮食,如今亦然。
楚九辩猜到这位必然值得信任。
反正他也不会天天下厨,倒不如今日就把炒菜的方法交给钟嬷嬷,以后也方便些。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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