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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非我不可吗(春风遥)


“你是梁人吗?”他冷嘲问。
容倦认真:“我是梁朝的纨绔,每天吃喝玩乐,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再度虚心求教房东资料:“请你让我做个人吧!”
步三今天的额角已经不止一抽了。
容倦全是痕迹地套话,很快有了初步了解。
隅中是这位谢将军的字。
谢晏昼十四岁随军出征,仅仅两年便得掌军之权,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他不过二十出头,尚未成家,听说谢晏昼回朝,宫中已经在提前筹备宴会,届时会有不少王侯大臣带家中女眷出席。
不过这位年轻的军神也并非完全一帆风顺,七岁时父亲便战死沙场,不久后母亲重病撒手人寰。
后来他被与父亲同窗的大督办收为义子,在战场九死一生后逐渐展露才华。
“边关常年动荡,乌戎善战,先帝都曾低头过数次。”
步三口气越说越冷:“谢将军主战,容相主和,右相的阻挠可是延误过好几次战机。”
容倦听出了冷嘲热讽。
恨屋及乌,和相府有关的一切人等都会是所有将士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谢晏昼班师回朝,他日子能好过才有鬼。
马车停下,沉重漆黑的大门缓缓打开,提着灯的管家走了出来。
步三跳下去交代了两句,随后甩给容倦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开。
容倦跟在管家后面。
提灯光亮有限,乌云遮月,整座府邸又大又空,前庭直接被改造成了演武场,后面大的可以跑马,完全没有一点居住的人气。
府中下人更是少的可怜,从姿态上看,似乎都是练家子。
“你住西院,日常不要乱跑去其他屋子。”管家颇为冷淡地交代了一句。
容倦发誓:“我的人品,你放心。”
将军府又凉又静,堪称天选懒人疗养圣地,给钱都不跑。
管家走后,容倦扫了眼新居。
可能因为将军快要回朝,四处都做了一遍洁净工作,他简单洗漱一番,打了个呵欠躺上榻:“早点关机,明早我们还要躺着去催债。”
【啥?】
系统没得到回应。
容倦撂下一句话后,秒睡。
翌日,除了个别人,大家都在早起。
天子要早朝,百姓需工作。今日的朝会更是十年一日的精彩,大臣们早早就听说了出自相府的一出好戏。
右相之子当街认爹,意外卷进谋杀案,反而暴露了其身中剧毒。每一件拆开,都是能让一众人哗然的程度!
大梁曾一度废除丞相制度,但自文帝起,又复立丞相。
到了今上又有不同,丞相权利被一份为二,右相容承林位高权重,督办司的大督办则位同左相,尚书令的职权不断被降低。
两位大员分庭抗礼多年,一个主战一个主和,斗得不可开交。
聊到兴头隐秘处,百官恨不得用唇语交流。
苏太傅第一次主动靠近大督办,神情严肃:“传言是否属实?”
大督办颔首。
“好,好一个容承林。”得知自己女儿险些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夫婿,苏太傅气得一宿没睡,真要如此,他女儿最后还会落下一个克夫的名声。
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殿外鸣钟击鼓,官员们恭敬迎接圣驾。
当今天子没有遗传先帝风采,相貌平平,胜在看上去似乎很有亲和力。
他端着一副温和的模样,才刚坐在龙椅上,苏太傅便立刻站出来,竟是要直接弹劾右相。
皇帝还留恋着昨晚嫔妃的温柔乡,听完没有说处不处理,反而先看向大督办,神态夸张:“恭喜爱卿喜得贵子。”
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一瞬。
除了丞相,当前朝廷就是皇帝的一言堂。
圣上都这么说了,右相又不在朝,他之派系的官员不敢直接出言顶撞皇帝。
半晌,大臣们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齐声附和:“恭喜大督办喜得贵子。”
大督办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幕,他如往日一般站在大臣前列,一声声恭贺中,能清楚地洞悉每个人的想法,包括皇帝的。
不过是又一次的和稀泥,维护朝堂平衡。
前段时间右相风头压过他,这段时间皇帝便又抬举他。
大督办不禁觉得有些无趣,忽然有些好奇昨天那位喜欢出其不意的少年人在干什么。
日晒三竿,贵子还没起床。
一直到太阳快晒屁股,他终于爬了起来,优哉游哉地吃饭,然后雇了二十辆马车出门。
马车整整齐齐停靠在相府外。
右相夫人听说后赶紧带着人出来看是怎么回事,短短一日,她经历了大喜大悲。
天知道她听到容恒崧被带去督办司后有多高兴,谁知事情当晚就迎来反转。
现在谣言越传越难听,坊间已经有人在喊她毒妇。
此时此刻,右相夫人郑婉无比庆幸丈夫和儿子不在京城,起码给了她一个缓冲的余地。
“崧儿。”面对回府的少年,她强挤出一丝微笑,避重就轻说:“你受苦了。”
说着走过来用故作关怀的声音道:“督办司的话不可全信,挑拨离间的事情他们没少做过。”
容倦嗯嗯着道:“从小母亲待我极好,我心里有数。”
和小时候一样好糊弄,郑婉这才松了口气,语气硬气了几分。
“我派去接你的人,说督办司把你安置在了其他地方住,这要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可不得了。得赶紧……”
容倦没理会她拿便宜爹压自己,打断道:“我寻了一名医,最近在外面治病,其余等父亲回来再说。”
眼看郑婉还要说话,容倦意味深长道:“大夫说我现在身子弱,随时可能倒下。”
越说,他越是一脸忧愁:“万一回府我出了什么事,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是您做了什么,就不好了——”
“我这都是为了您好啊。”
郑婉一愣。
后面的嬷嬷也一个激灵,不得不说,道理还挺对。
就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可能随地乱死。
演完了母子情深,容倦图穷匕见:“名医说我这病想要治好,需要大量天材地宝吊着,所以特意来回府取一些。”
郑婉直觉哪里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容倦已经命管家带路去库房。
绕过回廊,前方是府中重地。
右相日常并不避讳收礼,大梁近几十年来,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光明正大搞捐官。
两位家丁合力才推开沉重的大门,各种珍宝玉器堆叠,金碧辉煌,容倦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抄家要抄三天。
他先让丫鬟搬来椅子,自己躺在院中的摇摇椅上。
今日阳光刚刚好,适合小晒,零散的树荫投落在脸颊,容倦半阖着眼指挥说:“先来份鹿茸……”
丫鬟下意识看向后赶来的郑婉。
不过是几味药材,郑婉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这一点头,换来了狮子大开口!
“血灵芝三盒,千年老参十根,冬虫夏草百斤,”容倦张开‘血盆大口’,源源不断报着药名:“肉苁,金鞭七,八角莲,铁皮石斛……”
下人们搬运的脚步都快跟不上。
太阳角度一点点偏移,虽然不涉及太多金银珠宝,但眼睁睁看着看到库房被搬空一角,郑婉终于忍不了了。
她咬着牙道:“崧儿,是药三分毒,这么多药材都吃了,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容倦认真解释:“大夫特意强调,必须要用这些做药引,不然我哪能知道的这么全面。”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确实不可能一夜之间突然了解这么多名目,特别是还有一些稀有药材。
“外面的人知道母亲舍弃这么多天材地宝,只为给我换续命的希望,一定会很感动。”
他顿了一下,玩味道:“届时我若有个三长两短,旁人也知道,您尽力了。”
穿越这么多次,他继续轻松不重样地报出数十余种珍贵草药的名字。
除此之外,容倦又索要了一些兽皮,珍贵的燃香等等,美名曰不能受风寒,日常需要安神。
二十辆马车,最终被塞得满载满实,容倦恹恹地起身,随便指了两个下人跟着离开。
“先这样吧,有需要我再过来。”
佯装看不到女人想要活生生吞了他的目光,容倦很严谨,赶紧叫来人。
“咦?车顶不是还有空位,快,给它盖上去两件貂。”
大热天的别把车给冻着了。
郑婉彻底控制不住表情了,此刻外面却传来嘈杂声。
本来气就没处撒,她面色不善道:“去看看都在吵什么?!”
京城达官贵人很多住在同一区,周边严禁吵闹,更何况现在还夹杂着鼓乐之音。
嬷嬷快步出去,不久匆匆跑回来汇报。
她似乎还打听来一些其他消息,低语间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容倦那边。
另一边,容倦眼中只有自己的车队,没仔细听。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他挥一挥衣袖,走出了下次再来的步伐。
外城两侧此刻全是震天的欢呼声,大梁积弱多年,国库空虚,文官纷纷主和,一度险些割地求存。
此次大捷,意义非凡,百姓激昂的情绪几乎抑制不住,热情夹道相迎。
“乌戎大败,我们可是狠狠出了口恶气。听说谢将军率亲兵突袭敌营,火烧粮草,还削了乌戎南部落首领的脑袋。”
“圣上龙心大悦,天子恩典,特许将军多带一千亲兵回朝。”
有文人见状泛酸道:“谢晏昼是大督办的义子,一丘之貉罢了。”
“今上太过恩宠武将,着实令人担忧啊。”
比起赫赫战功,谢晏昼杀伐太过,常常为文人墨客诟病。
尤其是他手下赫赫有名的银甲军,所到之处常常尸山血海,令敌人胆寒。
言语贬低间,大军终于入城,太阳被高空云层遮蔽。
巍峨城墙下只看到一排重甲士兵,盔甲打落的阴影让他们看上去一个个面无表情。前方精锐军士的视线不时扫过高地,防止有暗袭。
整支军队全程肃穆前行,本来要抛花的百姓不自觉放下了胳膊。
这位少年将军控马经过长街时,单手按着佩刀,发梢偶尔随骏马同频晃动。
先前大放厥词的文人,在看到铁蹄上还沾着死人血,甚至不敢直视战马上的人。
后方囚车上押送着战俘,浑身血迹斑斑,口中说着听不懂的乌戎之语,似乎在辱骂什么。
谢晏昼并未回头,刀鞘短暂脱手砸在生锈的铁栏杆上,马受惊却又被手下紧急勒停。
这一松一紧间,战俘惯性咬断了小半截舌头,场景十分骇人。
街道上的气氛彻底安静下来。
待军队走远,众人只剩一阵心惊肉跳。
军队其实早在一天前便已抵达,但要先请旨再做安排。圣上已经上恩准谢晏昼不用即刻回宫面圣,明日宫中会专门设宴。
围观的人大幅减少,一名军官才开口道:“将军,督办那边传信,说朝廷关于下半年的粮饷审批下来了,另外……”
军官顿了一下,语速飞快而古怪:“督办又认了一名义子,正借住在您府中。”
具体原因不知情,但当听到容相之子如今借住在将军府时,比起震惊,周围军士更多是厌恶。
他们虽然常年驻守边陲,也听说过这位丞相之子的恶名。性情残暴,欺男霸女,纵容恶仆欺压百姓,军营中不乏一些将士被欺凌后无处伸冤,惨遭报复才不得已去从军。
亲信冷笑:“您看要不要找个法子……”
谢晏昼却是抬手制止下属禀告,不想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商议,让他继续详说军务。
军官连忙肃穆表情,认真说起军饷一事。
军队没有在街上耽误太久,谢晏昼只带了一部分亲兵回府,其余两千重军押送战俘直抵京师驻地。
快到府时,前方忽然传来沉重的车轱辘声,军官反射性停止说话,摸向腰间武器。
其余人也齐刷刷警戒抬头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眼望去不少人都目露诧异。
前方,不知何处驶来的马车如江水般浩浩汤汤行进,因为超载走得格外缓慢。
车队已经先一步抵达了将军府门口,雇佣来的马夫们忙碌卸货,流水似的将一个个价值连城的箱子搬入府邸。
“小心点。”从相府跟来的小厮指挥着,“你知道里面的东西有多贵吗?卖了你也赔不起。”
“那一箱抬快点,药材经不起暴晒。”
“再找个人一起抬啊,百斤的冬虫夏草,一个人能抬动吗?”
就连那大箱子都镶金嵌银,乍一看去绵延数里,富贵人家嫁娶时的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
在军士们怔愣的眼神中,车顶盖貂的马车内缓缓伸出一只极为冷白的手,车帘一角被掀起。
一名穿松垮红袍的少年郎下车,手上慵懒抱着个刚薅来的玉枕。
迎面马鬓飘扬,容倦好巧不好车架停在谢晏昼的骏马前。
他被呛了下,险些当场打了个喷嚏。
容倦后退一步,冷不丁瞧见前方严肃铁血的武将。
原来是房东回来了。
带着流水的宝贝,他立刻眉眼一弯,主动打招呼:“将军好啊。”
作者有话说:
容倦:有颜,有钱,超级富帅。

谢晏昼所骑战马唤银啸,银色毛发如山间雪浪,可日行千里,快如流星。
容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落定目光在谢晏昼面上。
出乎意料年轻的一张面庞,束高冠,额发全部后梳,一双瞳仁天生偏淡微窄,鼻挺而直,衬得轮廓更加疏冷。
很帅,比起自己还差亿点。
系统:【比我也差一点,他排第三。】
一人一统习惯性抬举自己。
如今那眼尾的余光正轻易扫过他,不作停留。
不过谢晏昼的面无表情,对比后面牵马亲信的一脸厌恶好多了。
亲信冷笑:“小公子让远点,银啸在战场上可是撞断过敌军首领的肋骨。”
话还没说完,随着谢晏昼一下马,先前神气的银啸忽然朝着容倦靠近,主动贴近蹭了蹭。
这是动物非常亲密和信任的表示。
亲信脸色一僵。
容倦倒是很平静地享受马儿的亲昵。
有的人天生很招动物喜欢,科学的解释是和脸型,头发茂密程度等有关,还有更玄学的磁场一讲。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披头散发的,他在这方面绝对是集大成者。
天然因素加上系统入驻,磁场确实和一般人不同。
银啸的贴近让谢晏昼终于对容倦投入了些许关注,可惜这目光绝不算是友善。
“容承林的儿子?”
大庭广众直呼丞相的名字,恐怕全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因为那些流光溢彩的宝箱,容倦一张脸跟着闪耀:“我早跑娘的儿子,大督办的义子。”
张口闭口就是你爹的儿子,多不礼貌啊。
他很会攀关系,还笑着补充说明:“将军的义弟兼房客。”
一句义弟说出来,街上的热风好像都冷了几度,不知道谁咽了下口水,大家顷刻间全部哑然。
亲信都稍微退后了一步,只觉得这京城的富贵子弟们安逸太久,愚蠢到说话不过脑袋。
谢晏昼在军中待了太久,确实很久没见到这么放肆的人。
外貌绝世,衣冠不整,口无遮拦——
因为太没规矩,以至于眼前人身上,看不到任何和他那奸臣爹相似的地方。
“将军府不留闲人。”
行伍里讲的不留人,不是把人赶出去,而是刀下不留人。
沉着杀气的锐利嗓音压下来,容倦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很勤劳的。”
谢晏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已经迈步进入府邸。
战马还在一蹄三回首,看上去是真的很亲容倦。
一想到这浑小子要踏足将军的地盘,几名军官直犯膈应,忍住出手的冲动问亲信:“要不要给他个下马威?”
看着战马那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亲信没好气道:“马都要跟人跑了,还威什么?”
拜系统所赐,容倦现在这幅毒素侵害的身体五感不错。
他耳朵尖抖了抖,捕捉到了亲信的话。
容倦突然想吃威化饼干了。
【我也想吃加密病毒了。】
无视那些异样厌恶的眼神,一人一统站在府外叹气。
晚上谢晏昼和军士们小聚片刻,府中时不时能传来一些军士的笑骂声,推杯换盏的热闹和隔壁院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谢晏昼常被多诟病行事残酷,连行军之风也一样,在军营里经常实施相当严苛的军法。
容倦不知道他行军打仗时是如何,至少闲暇时看着是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他还挺大方的,我多占了几间房也没意见。”
先前跟来的小厮,容倦还了对方卖身契,让他自由,更让自己说话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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