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游戏开始(搁浅十三次的鱼)

杜鹃蹲下身来细细打量着昏迷的F004，在他的身上翻看着伤口，不禁笑弯了眼睛，“是的，早在第一次见到秽土的力量时圣塔主们就有过尝试，可这股力量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不堪，打破了时间的秩序又怎样呢，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其实我还挺想和这位来自于未来的入侵者聊几句的，可惜。”
“把他治好后送回破庙吧，这孩子的维能不错，近战快攻已经很出色了，居然还能临危硬化部分血肉保护重要器官，拿到独牲晶核只是时间上的事。”
鸬鹚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听猎隼道，“杜鹃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说。”
“入侵者明明已经借助了媒介来到这里，却突然返回，是不是为了影响0510在面对独牲时做出的选择，刻意把他引离了二丫，不想让0510与独牲有这一战，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入侵者会不会是因为影响到了这一点才被强制返回的？”
杜鹃点头道，“是的，那个窃用了糕藤力量的家伙根本不熟悉秽土之力，妄图改变已定的事实只是白费功夫，所以不足为惧。”
鸬鹚喃喃着，“如果0510真的被影响了呢…”
“那他只剩下一个选择。”杜鹃闷声笑道，“0510的手中还有一颗独牲晶核，他可以带走一名备裔离开试炼塔，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会在这一批苍地试炼塔中六十位优秀的备裔中选出仅有的一位，成为他的伙伴，六十选一确实残酷了些，但对于以摒弃人性为教条的承薪者而言，感情是致命的弱点，其实我很期待他做出这个选择，这样我们就收获了一个完美的承薪者？”
杜鹃说着说着不禁惆怅了许多，微仰着头像是在回忆，“真该听你的，不把他送到常山试炼塔就好了，任他自由长大，也算不愧对你的嘱托。”
一进到破庙里，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陆拾的身上，站在那滩还未干的血迹前，陆拾久久不能回神。
许久之后，他才动了脚步，去了庙外的老槐树下坐着，背靠着树干看向天空，脑海中回忆起了F004曾经的模样。
在他的印象中，F004一直都是低着头的，只会在他出现时偷偷抬眼看他，伪装的不好，总会被太子注意到，隔三差五就是警告和打骂。
F004从来不和备裔们动手，和太子是完完全全相反的两种性格作风，也从不和教官或他告状，默默承受着来自于同胞的欺凌，只会在偷偷注视他的同时眼中盛满了渴望。
备裔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认知，更不懂得亲人是怎样的存在，即便是知道了他们不可能凭空存在，外面的世界也许有着父母或兄弟姐妹的存在，也不会有任何感触，痛苦与教条，信仰与力量，拿到独属的编号获得进入试炼塔的资格，日复一日的训练和猎杀，麻木地淡化了恐惧，和死亡伴身，再成为一名合格承薪者。
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正思索着，陆拾面前的地面突然聚拢起一个小土包，还在不断地向外溢着鲜血，他猛地回过神来，伸手搀扶住恢复成人形的女孩，是F153，那个拥有幻化能力的备裔，她的胸口凹陷了一小块，肋骨断了不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攀着陆拾的手臂，声音都是微弱的，“救…救他…”
“F131在哪儿？”
“独牲…他，想要给你报仇…”
将F153横抱起，陆拾迅速回了破庙里，吩咐了教官照顾她后直奔峡谷入口。
经历过一战后峡谷入口还未清理，十分狼藉，岩浆虽然不再外涌，可地面上那两道足有半丈宽的裂隙仿佛要将峡谷入口的道路劈成数瓣，歪歪扭扭如同枯树的枝丫延伸到了警戒区内。
大大小小的碎石或堆积或散落，血迹斑斑的石堆已经聚集了几只小型隗兽，时不时飞来几只乌鸦也想要分食残肢断臂，不敢靠近只能徘徊在隗兽周围。
那头双斑独牲已经没了踪影，陆拾环顾四周后发现连打斗的声响都没有，他翻找着着警戒区内的碎石堆，只有几处染了新的血液，摸上去甚至还有余温，独牲体型庞大，动辄地动山摇，可是周围太平静了，静到陆拾绷紧了心弦，警惕地寻找着。
“哥哥…”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微弱的呼唤，陆拾望去，是一位身形不高的白衣女孩，正拉着太子的手朝他走来。
女孩的白裙上沾了不少鲜血，血迹或大或小错落着，像是刺绣在柔软棉布上的妖艳花朵，和女孩清秀的模样丝毫不搭，她神态平静，笑着看向陆拾，“0510，好久不见。”
太子挣开她的手一路飞奔向陆拾，紧紧地抱住了他，声音又哑又低，“鹈鹕姐姐没有骗我，你真的没有死…”
陆拾扒开身上的男孩，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后，“不算很久，昨天你刚通知了新的月巡任务，那时候我们刚见过，这么快就忘记了？”
鹈鹕微微一笑，抬手抚了抚耳边的鬓发，露出了手腕上的镂空银镯，衬得她的手臂格外纤细，“你也知道，鸬鹚一直很强势，很多时候我管不了她，我的话她也不会听。”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向我发布月巡任务的是鸬鹚，对吗？”陆拾脸色有点冷，“试炼塔由你管辖，独牲同样，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鹈鹕摇了摇头，“我并不是要推卸责任，只是向你说明，这次月巡事故的责任我会负责，那些死去的孩子们我无法弥补，只能好好安葬他们以求慰藉，余下的备裔们将会发放2支匹配维能针剂，因事故受伤的会追发3支，如若不满意补偿，上报申请后会得到一次退出备裔的机会，作为苍地试炼塔的领队，还请你通知教官和孩子们，清点好人数，试炼塔的大门将在十个小时后开启，届时你们就可以自由离开了。”
各地试炼塔每月都会开启月巡，每次任务出现伤亡属于正常现象，完成任务的备裔们会得到一支匹配自身维能的针剂，而这次发放的补偿里，因独牲受伤的备裔们能够得到五支维能针剂，算是因祸得福，甚至还出现了新的选择——退出备裔。
陆拾觉得有一股异样的情绪梗在心头，在听到可以退出备裔时他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这些幼小的孩子们日夜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将变强作为教条，成为一个合格的承薪者作为信念，日复一日努力着，突然出现的退出选项对于他们来说不是解脱，而是一条根本没有人会选择的道路，哪怕试炼之渊是一座充斥着危机、水深火热的牢笼，也没有人愿意离开。
“好，我退出。”
鹈鹕惊讶地看着他，“什么？”
陆拾缓缓道，“不是要给我们一个退出的机会吗？我退出承薪者。”
“哥哥！”太子慌张不已地抓紧了他的手臂，“为什么？”
陆拾郑重道，“我不喜欢这里的生活，觉得乏味，即不安逸，日子过得也索然无趣，鹈鹕，我相信你有权利直接通过我的申请，不需要多位高层确认，既然你能提出来自由，那也能做到放我自由吧。”
鹈鹕神色有些凝重，她思索了片刻回答道，“0510，在你成为承薪者的那一刻，已经代表着你获得了无上的自由，无论你做什么，鸣域都不会阻拦，甚至还会给予支持。无论是我，杜鹃，教官们又或者你的老师猎隼，我们的身上都遍布枷锁，不能随心所欲，你不同，你可以选择远离试炼塔，也可以留下来，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所以我永远无法摆脱这个身份，对吗？”陆拾问，“至死都不能？”
鹈鹕轻轻叹了口气，“第四远征军的一支先锋小队需要一位有能力的队长。”
陆拾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发我第二远征军的驻扎点和人员资料。”
太子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在基地闲暇时，他听教官们提到过一些关于远征军的事，远征军的人员极少有维能者，大多都是普通人，负责对各地区的大型隗兽部落进行调查任务，由于实力相对较弱，一旦碰到较多的隗兽，伤亡数会直线飙升，各远征军的先锋部队更有敢死队的称号。
成为备裔领队经常要目睹月巡任务的伤亡，作为领队又不能过于干涉，只能顺势而为，可哪怕已经看淡了生死，进入远征军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试炼塔凶险，可试炼塔内最为强大的便是独牲，备裔们可以互帮互助，一旦去了远征军，维能者便孤立无援。
后知后觉中另外两人已经结束了交谈，太子将陆拾的手抓的很紧，跟在他的身后朝破庙的方向走去，他不安地问，“鹈鹕姐姐的意思是…”
“F131，你现在只是一名备裔，如果你选择了退出，你知道你的下场吗？”陆拾语气平静，“你会被清洗记忆，然后被送到试炼塔内，在你拿到独牲晶核前你永远都出不了试炼塔，而当下一次月巡任务开始时，你就会被当成异类肃清，如果你活了下来并拿到了独牲的晶核，你就会成为一名承薪者，反之则会失去生命成为无人问津的白骨，不听话的孩子都会受到这样的处罚。”
太子喃喃着，“不会的…鹈鹕姐姐她…”
回忆起那只想要和他交易的独牲，陆拾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寒意，那座高大的骨架上没有半点划痕，其下堆积的白骨同样，死亡年龄均不超过15岁，那些曾经都是‘不听话’的孩子。
太子恍然大悟陆拾那句‘至死都不能摆脱’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一个执意退出，而另一位则提出了建议，既然选择了退出，那就成为远征军先锋队伍里的一员，用死亡来摆脱‘承薪者’这一身份。
“可是哥哥…”
太子眨了眨眼睛，“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得到了自由又能怎么样呢？”

第208章 生气
太子回过头来远远地望了一眼身后的人,鹈鹕眉眼平静，除了衣裙上的点点血斑有些刺眼，其余都和平常没太大区别,没有人知道鹈鹕的年龄，她好像一直是个那副模样，喜欢穿洁白的裙子,垂着头时能看到脸颊微微的婴儿肥,注视人时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又透着无辜，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娇憨少女。
明明从太子记事起,鹈鹕就是这幅模样，可他心里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悄无声息的改变,不被察觉的改变。
太子收回目光,继续跟随在陆拾的身后，又问,“哥哥,你真的要去远征军吗？”
陆拾没有应这个问题，只说，“以后不用帮我报仇。”
太子怔住,问,“为什么？”
“我不需要。”
陆拾感觉到太子停下了脚步,又补充道,“F153受了很重的伤，因为你的自不量力，如果今天鹈鹕不在，你就会和这十多名备裔一样，成为再无人问津的白骨,为其他人去死是一件愚蠢的做法，更何况以你现在的力量去对抗双斑独牲，更是一件蠢到无可救药的行为。”
“那哥哥呢？”太子小跑着跟上来抓住了他的袖子，“那哥哥为什么要去找双斑独牲？教官和幸存的备裔们都说你对上独牲时不堪一击，可哥哥还是去了，也是愚蠢吗？”
陆拾突然停下脚步，他望着试炼之渊内的天空，和外界不同的是，傍晚时分这里的天空昏黄中掺杂着几抹暗红色，更为诡异的是那些暗红色如同蛛网脉络在不断向外延伸，舒展出一条条条细长扭曲的线，在天空中绘出了一只巨大的红色独眼。
太子也察觉到了异样，顺着陆拾的目光看去时，天空中那只暗红色的独眼仿佛在转换视角，偏向了密洞的方向。
他好奇地问，“哥哥，这是什么？”
“我好像见到过这只眼睛。”陆拾喃喃着，“在哪里见过…”
太子疑惑道，“想不起来了吗？”
试炼塔内时不时就会出现诡异的天象，这样的场景早已见怪不怪，陆拾收回目光，撑着额头思考了好一会，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回去吧。”
至少不是近几年内见到的，否则他不会只有熟悉的感觉。
不再去深究天空的异样，陆拾快步前往破庙里，在两名教官的帮助下，余下的备裔们很快便整好了队伍，由于没有完成月巡任务就被通知了试炼塔即将开启，不止备裔们一脸茫然，连两名教官都是愁容满面的，往日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那位没有受伤的教官见到陆拾回来后，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0510，鹈鹕小姐突然通知我们要提前撤离，你收到消息了吗？”
陆拾问了几句，才发现对教官的通知只提到了提前撤离，便把鹈鹕的原话告诉了他，教官这才松了口气，又问候了几句陆拾的身体状况才离开。
毕竟往日从没有过提前撤离的状况，将要面对什么连两位教官都不清楚，试炼塔很少会惩处备裔，这些孩子们如果不能完成试炼，将要面对的只有死亡的结局。
可教官们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实力有一些甚至还不如这些孩子，只是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引导，教导最为基本的生存方式，随同备裔们完成月巡任务，唯一的安全保障是一枚能够随时随地离开试炼塔的徽章，一生只能使用一次，也仅有他们自己能够使用，除了危机四伏的月巡任务外，教官们的生活除了个别，还算安稳，备裔们的性格多数极端，不服管教惹是生非的，内讧不断之间大打出手的，看似棘手、但试炼塔的教官大都选择不闻不问，只有某些极为顽劣的不挑衅到自己头上来，也鲜少会上报请求惩处，多是息事宁人。
相比较于在远征军部队里与野兽日夜搏命，试炼塔的日子要安逸太多，若是犯了错，对于教官们也很难再有更好的去处，大多都会被分派到远征军的先锋部队。
陆拾到庙里察看了一番，归功于F092维能的恢复领域，除了最晚归队的F153，其他备裔们的状态已经渐渐恢复，F153的身边围了好几个备裔，陆拾一过去，几人便让开了路，他摸了摸F153的额头，小丫头的脸色苍白，额头不停地在冒着冷汗，黏连着头发的有汗也有血。
陆拾回过头来看着太子，没讲话。
太子瞬间哭丧着脸，“哥哥不要再教训我了，我让他们都回来集合，是F153硬要跟着我的。”
陆拾问，“这次月巡任务找到线索了么？”
太子点了点头，“是啮齿飞鼠，向南六公里外有一处深坑，异火的源头就在坑底，那儿有十多只被烧焦的啮齿飞鼠，去往谷外的路上也找到了两只，尸体周围都烧干净了，可以断定深坑里有什么吸引了方圆数里内所有的啮齿飞鼠，最后只剩下一只逃亡了谷外，携带的火种点燃了谷外的食人藤。”
啮齿飞鼠不是群居隗兽，在目前所知的隗兽中速度已是巅峰，能在顷刻间夺走它性命的，一定不只是异火。
“只就这些？”
太子立刻道，“还有，我让F059从深坑里取了一些火出来，连F059都被烧伤了，F004居然对那火免疫，引起谷外大火的一定是啮齿飞鼠，否则路途上不会见不到别的烧毁痕迹，原本还想再试试这家伙拷问一下，之后你就都知道了。”
陆拾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力量波动，却真真切切地与F004紧密连接着，一旦F004有生命危险，就会爆发出恐怖的牵引力将他拖向对方。
视线一上抬，入眼便是杜鹃笑意盈盈的模样，身后跟着的男孩头发还湿漉漉的，刚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怯生生的看向陆拾。
陆拾轻声，“回来了？”
F004身体颤了一颤，连忙点头，杜鹃将他往前推了推，一边揉着他的脑袋一边说，“看，怎么样，满意了吗？”
陆拾没理会，只看着F004的眼睛，这目光令F004更加紧张，他棕褐色的瞳仁始终紧缩着，不安地晃动着视线，最后连对视都不敢，匆匆瞄过陆拾后连忙垂低了头。
“知道些什么，说。”
F004瞬间抖如筛糠，“不…不！”
“这孩子是被吓到了，当时我问他，刚一开口就变成了那副模样，差点就没命了，看来那位远道而来的异客在封他的口，0510，先不急，先不急。”杜鹃拍了拍F004的后背，蹲下身来笑着安抚道，“别怕，想说的话就说，不想说的话也不用紧张，你的领队会保护好你，你相信他吗？”
F004毫不犹豫地点头，又迅速看向陆拾，见他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不悦才小声道，“相…相信。”
太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捡条命回来就一副哭唧唧的模样给谁看呢，怂包！”
F004连忙抬头看向陆拾，“我不是…”
陆拾早已不再看他了，拉起太子的手转过身去，这下不只F004瞳孔紧缩，在场的所有人甚至连杜鹃都惊讶不已，被牵着的太子更是如同木偶一般，他等待这一天等的太久，以至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浑身僵硬地走着，呆呆地看着陆拾的侧脸，口中不自觉喊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