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敛眸看向那人道:“此人名叫凌池, 原本是也是山海宫弟子, 却因修习无法破境, 而偷学魔道之法。杀戮无辜修士, 以其五脏为引,换得自己进阶。见事情败露, 便打伤同门,逃窜至此。此等恶人,其罪当诛,仙君实在不必为这样的人讨什么公道。”
凌池恼羞成怒, 大骂道:“你这贱人,信口雌黄,如若不是因你挑唆,我何至沦落至此!”
青莲双眼微眯,若是往常他定不多费口舌,直接了结了他,但碍于外人在场,不便狠辣动手。
他还忍得住,可那几位修士却一脸愤恨,忍不住抽剑叫骂道:“你自甘堕落还不知悔改!今日哪怕我死,也要为我师兄师弟报仇!”
一看是同门恩怨,沈恕不好过多插手,他侧过身,退后了两步。
凌池慌道:“仙家救我!求仙家救我,我愿立誓死效忠仙家!”
青莲一双冷目猝然扫过,似要将凌池活剥一般,一字一句道:“痴心妄想!谁会要一条叛主的狗?”
说罢,身后几位修士当即出剑,将凌池打翻在地,捆绑起来,准备启程回山。
凌池在原地嘶声挣扎,越骂越难听,青莲无奈只好先示意同门先押解凌池回去。
而后他也不急着离开,反倒是朝沈恕走来,微微一笑,“还未请教仙君名讳?”
沈恕道:“在下……”正要自报家门,猛然想到自己已经飞升,不好再提凡尘俗名,便以这山的名号,含糊道:“在下乐柏山散修,不足挂齿。”
青莲眸光微闪,垂眸笑道:“乐柏山的散修吗?我只听过此地有一丹霄散人,貌似是个不好相与的。仙君这样的人物久居在此,平日里受得了他的气?”
没想到青莲对此处倒是了解一二,沈恕不敢瞎讲,干笑了一声,打哈哈道:“还好,还好。”
青莲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玉令牌,交给沈恕,轻声道:“仙君不愿透露名号,想必是有所顾虑。如若仙君往后有需,可凭此令前往山海宫寻我。”
沈恕推回他的手,摇头道:“你我萍水相逢,怎敢如此劳烦。”
青莲摩挲了下拿着令牌的指尖,眼看向别处,小声道:“初见仙君,便觉亲切,想与仙君结个善缘,还望你莫怪我孟浪……”
沈恕耳朵一红,没想到青莲如此直白,他竟不觉得唐突,心还跳的有点快,他顺势转移话题道:“我,我是来寻人的,不知青莲道友可曾听过裴子濯这个人?”
青莲面色一凝,不动声色的问道:“裴子濯?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恕我多嘴,敢问仙君为何要寻他?”
沈恕垂下眼眸,他知道这个帝君转世或许不是自己幻境里所遇到的裴子濯,但还是心存希冀。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机缘巧合修了道呢。
沈恕摸了摸鼻子,实话只说了半分;“替好友寻人,这个人是某个关键所在,恕我不能多说。”
青莲目光微动,看向沈恕道:“那找到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沈恕正色道:“带他去找我那友人。”
青莲沉默片刻,正要说些什么,就听沈恕补充道:“好像这就只有一棵梧桐树,他应该会出现在这。”
青莲眉头一挑,问道:“只凭一棵梧桐,便断定他会出现?”
沈恕颔首,又探头四顾道:“我那友人说得应当是准的,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见他当真就要盘膝坐地,这么死等下去,青莲蹙起眉头,忍不住问道:“此处人迹罕至,若非追踪凌池,甚少有人到此。你这么等下去,要等到何时?”
沈恕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所知不多,时间又紧张,想要寻人,恐怕只能苦等。
他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不知,等到他来吧。”
青莲沉默了一会,便也随他一同坐了下来。
沈恕惊讶道:“你不回山海宫吗?”
青莲侧头看向他,没由来的问道:“你那好友叫什么?”
沈恕顿了顿,思索着武陵的名字,犹豫道:“他应是姓顾。”
“哦,”青莲盯着他的眼眸,霞光映在沈恕眸中,似是流光浮动,“那你姓什么?”
沈恕一怔,心想姓氏倒也没必要瞒着,便道:“我姓沈。”
青莲微微一笑,这才开口道:“沈仙师,如今四方太平,且山海宫刚解决一心腹大患,如今也无事。既然如此我不如留在这,帮你多留意一下这个裴子濯。”
沈恕想他一山海宫大弟子,肯定早就将自己的事务安排妥当,许是怕他无趣陪他多待一会,很快便走了,就没有推辞。
沈恕想起他说这名字耳熟,便转过头问道:“你是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的?”
青莲抬眸望向远处的梧桐,思索了一会,“应该有不少年了,那时神州战乱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我在逃难时,听闻燕北有一伙人,以止战为名,收容流民,救了不少人,领头那人好像就叫裴子濯。”
沈恕心头一震,他忙追问道:“那你可有见过他,他之后去了哪里?”
青莲摇头,苦笑了一声,“我是想去那避难的,但还未等我抵达燕北,就听闻那伙难民被朝廷以蓄意谋反为由尽数剿杀。”
沈恕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握紧拳头,声音发颤,“那他……死了吗?”
青莲垂下眼眸,淡淡道:“那几年死了好多人,无论是北方胡人、南方乱军,还是朝廷官兵、起义百姓……每当战事稍息,就总有一股势力要挑起新的战火,仿佛乱世永无止境。可笑的是,杀到最后,都不知是为何而杀?为谁而战?”
青莲抬起手,从指缝中看天上那缕残阳,血色余晖,鲜艳得仿若被旧时兵戈的染红,他哑声道:“我不知道他是否死在了那场没有意义的杀戮之中,但我听闻,他在入世前曾有幸拜在一仙家门下。若他早就知晓,神州已如绞肉机般麻木的吞噬苍生,他或许就不会踏出那道山门了吧。”
沈恕早就想到过裴子濯已死的可能,只是一直在回避。眼下被人说破,只觉得胸口好似被一块巨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伸出手触了触青莲的肩膀,咽下酸苦,宽慰道:“都……过去了。”
青莲缓缓点了点头,一回首便呆住了。
沈恕的眼泪早已无声滑落,他有些慌乱的伸出手想替沈恕拭去,却在半途硬生生地拐了个弯,用手去接落下的眼泪。
那泪珠砸在掌心,烫得惊人。青莲怔然看着掌中那滴泪,心中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沈恕察觉自己失态,忙扭过头去抬袖迅速抹去残泪。
青莲默默地收回手,问道:“你对他……很在意?”
沈恕难过的要命,他才知道,自己对裴子濯的死讯如此难以接受,平复了好久才开口道:“我就是那个仙家,若我当时拦住了他,不让他下山,或许他会活下来。”
青莲抬眸看向他,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死了,若他还活着,必然惦念着你。”
沈恕一愣,登时想起什么。若裴子濯有幸活过战乱,他必定会回四方阁!
沈恕心念一动,猛地站起身,立刻朝外飞去。
“你要去哪?”青莲还未说完,沈恕就已消失在霞光之中,他来不及多想,飞身追了上去。
已是深秋,四方阁前虽落叶纷飞,但石阶上干净得不见半分青苔。
沈恕心中焦急,一跃而入,推开室内木门的瞬间,一缕阳光倾泻,映出陈设依旧。屋内干净,地面整洁,三百余年已过,并没有任何蛛网尘埃,仿佛他只过离开片刻。
除了裴子濯,不会再有任何人能突破禁制进入四方阁,还来洒扫清洁的。
他还活着!
沈恕喜不自胜,转念一想,司命所要之人八成就会是他,若是让他再见到裴子濯,他还真有把握带他回去。
沈恕有些激动,他忙不迭地就要去找人,飞出四方阁就瞧见青莲也跟了过来。他当即冲上去,声音有些发抖道:“他还在,他还活着!只要找到他,就能带他回去了。”
青莲好似早有预料,他颔首道:“仙君不必焦急,我这就托同门去搜寻此人踪迹,乐柏山那我也留了法器,若有人到,便能立刻知晓。”
沈恕不再推脱,行礼道谢。
茫茫人海实在不知从何去寻,沈恕觉得裴子濯若真活着,必不会远离四方阁太远,或许就在附近隐姓埋名。
他便带着青莲落脚到山下,原来此处的集市历经时间变换,已经变成一个十分繁荣的城镇。
沈恕没心情欣赏这热闹街景,他沿街拦人打听,是否见过他印象中面貌的人。
只是难在裴子濯与他分别时只有十六岁,当时看那势头他还会长的。也不知他是几岁筑基的,所以裴子濯如今的模样,真是叫不准。
沈恕着急得快要原地打转,一个眼错不见身后青莲去了哪里。人多冗杂,他不好施法,只能原地张望着。
说来也是巧,他无意回首便看见青莲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贩前,说着什么话,又要掏钱买什么。
沈恕正要唤他,却见一白色锦囊从青莲怀着掉出。未等他看清那是什么,就被青莲飞速拾起,动作极快。
青莲背对着他,只能隐约瞧见他的动作,好像是把锦囊上沾染的灰尘仔细拍净,又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沈恕心中蓦地一震,那锦囊的模样有些实在眼熟的很。
他半蹲下来,坐在街角,暗道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人头攒动,他确实没看清那锦囊的模样,而且神州之中,这种白色锦囊并不罕见。
“怎么坐在这里?”青莲带着一身香甜的味道,走到他身边,含笑问他:“可有收获?”
沈恕沉思太过,被吓了一跳,他干笑了两声道:“没有,不知道是我描述的不对,还是他们没见过这样的人。”
青莲也随他坐了下来,将手中刚买的糖炒栗子推了过去,甘甜的味道直冲鼻腔,沈恕的注意力被那香气分散了不少。
青莲微勾唇角:“时过境迁,或许裴子濯容貌有变。不要心急,尝尝这个,刚出锅,香得很。”
沈恕从袋子里取了一颗,默默的扒着栗子。
是了,若是岁月变换,裴子濯等到七老八十才筑基,如今不就是一老头模样;亦或者再早一些,因天赋绝顶,青年之时便已筑基,那如今就会是……
沈恕的目光缓缓落在青莲的侧脸上,那人眉眼俊秀,双眸清明,映出微光,嘴角含笑,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比初见时多了些许柔和。
“好看吗?”青莲扒着栗子,头也不抬的勾唇问道。
沈恕忙收回视线,把手里的栗子囫囵吞进嘴里,咳了一声道:“不好意思,我……”
他没想好要怎么解释盯着人家看这个事,好在青莲开口道:“你看的那边是个杂戏班子,现在正搭台子呢,再等一会天黑了,就有杂耍可看了。”
沈恕知道他在为自己解围,心照不宣的应了一声。
青莲摊开手,递过来几颗栗子,沈恕一接才发现都是扒好的,正要推拒,就听见青莲问道:“若是一时间找不到裴子濯,你该如何?”
沈恕一愣,实话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裴子濯是帝君,纵使沈恕对成仙的记忆全无,可潜意识也觉得此事紧要,务必尽快解决。
但要是真的时运不济,找不回裴子濯,那自己怕是会和帝君一同迷失在这幻境之中了。
沈恕沉默片刻道:“我觉得,我能找到他。”
说完,沈恕有些悻悻的笑了声,“总觉得他与我之间,意义不凡。是不是这么想有点奇怪?”
青莲瞳孔一颤,低声笑道:“怎么会呢。”
不知不觉夜幕落下, 灯火沿街点亮,街边灿如星河。
青莲与沈恕谈天说地,聊得火热, 眼看戏班要打铁花了, 二人才站起身想去凑个热闹。
沈恕这才惊觉, 那一袋栗子基本上都被自己吃完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 可青莲却毫不在意,反倒习惯性地替他拍了拍衣襟上的碎屑,那动作太过自然,仿佛曾做过千百遍。
青莲见他呆住,忙收回手, 轻咳一声道:“平日里照顾师弟们习惯了, 见笑。”
沈恕干笑了一声, 他回想起不久前追捕凌池的情景。那样冷峻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他平日里会是个如此温柔的做派。
戏班那处, 铁花冲天而起,炸开一片金红火花, 仿佛以夜幕作画, 勾勒出绚丽的火树银花。
前排人群捂着耳朵, 惊笑着后退, 险些要踩到他们。青莲微微错身挡在沈恕身前, 衣角被火花燎起一缕焦痕。
沈恕正要提醒他,却见青莲回眸轻笑, 眼眸闪着星光,如若星河璀璨。
沈恕怔在原地,心跳漏了一拍。他抬手抚上胸口,茫然地感受这从未有过的感觉。
虽然不知这是怎么了, 但沈恕不讨厌这种感觉。
铁花落尽,余烬飘散如萤。如此绚烂之景,沈恕却没分出心来欣赏,他光顾着看青莲的后脑勺,虽然青丝漆黑一片,但还是看入了神。
青莲回眸便与沈恕视线相撞,沈恕慌忙低下头,随便找了句话道:“那个,你的衣服,被烧到了。”
青莲衣上的焦痕在蓝袍上的确颇为扎眼,便趁着集市还未散去,走进一家成衣店里重新买一套外袍。
沈恕不自觉地跟在青莲身后,见他把外袍暂放在更衣的木架上,转身走进围帘,才缓过神来。
他拍了拍脑袋,寻到个椅子坐下,百无聊赖,视线不由得定在那外袍上。
心念流转,沈恕不由得想起那匆匆一瞥的白色锦囊。
只可惜当时没能看清,若有机会能看一眼就好了……
他猛然一惊觉,自己竟想偷拿锦囊出来去验证一二。
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虽然沈恕觉得自己的德行未必比得上君子,但偷窃一事实在不该。
可转念一想,若那真是自己赠予裴子濯的锦囊,他也好尽快确认青莲的身份,不至于耽误寻回帝君的时机。
沈恕动了念头,朝前挪动了一步。
他没出息地站住了,又想若这锦囊真是自己那个,那裴子濯为何装作与自己不识?亦或者是青莲偷拿了裴子濯的物件?
沈恕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谁会特意去偷一个旧锦囊呢?
这么瞻前顾后地一耽误,青莲已从围帘后走出,换了一身玄色劲装,他高束长发,俊朗明艳。
“这身如何?”青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沈恕眼前转了半圈。
沈恕方才动了歪念,眼下还有些心虚,便忙应道:“好看,特别好看!”
青莲耳朵一红,含笑道:“那就这套吧。”
见他没留意自己的反常,沈恕松了口气。
青莲转身又钻进围帘里调整衣袖,犹豫了一下问道:“仙师,可否将我那旧衣递过来。”
沈恕应了一声,伸手去取那件蓝袍。不知是否是天意如此,那个白色锦囊竟从旧衣里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沈恕当即去捡,视线落到锦囊那刻,如晴天霹雳,且惊且喜,且疑且惧,四肢百骇皆是一震,他颤抖着手去拾那早已褪色斑驳的香囊。
里面原本装着的雪莲花,早已在岁月的流转中化为齑粉,了无香气。唯有那绣在香囊上的一双鸳鸯,依旧交颈而眠。
沈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裴子濯面前,举起那香囊。
沈恕张了张嘴,被满腔委屈赌满了嗓子眼,发不出任何声音,视线越发模糊,泪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两两相顾无言。
“青莲”望着他,无措地朝他迈了一步,却惹得沈恕猛地后退。
“青莲”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收了回去,他攥起拳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
下一刻,沈恕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人嵌入自己的骨血,可他尤嫌不够,朝裴子濯肩膀一口咬了下去,发起狠来,一点也不留情。
裴子濯闷哼一声,不敢挣扎,任由沈恕发泄着积心中的怨愤。
不知过了多久,沈恕才冷静下来,缓缓松开了手臂,带着些哭腔问他:“疼不疼?”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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