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铁谏一脸严肃的模样,两个管理弟子还以为将要大难临头,却不料金丹修士只是如此口头稍加斥责,哪里还有什么二话,自然是立刻领着他前去了伤人者之处,一面走,其中一个弟子还将已经知晓的情况都向铁谏禀报了一番:“此伤人弟子名叫陈良镇,乃是江州本地人,他家中此前遭逢大难,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独自上山求仙,也是为了给自己寻一条出路。我们此番没有重罚他,也是考虑到他家世实在是可怜。”
那管事弟子装的十分像样地叹息一声,不忘为自己二人的行为找个说辞,“再加上此弟子虽然家贫,但资质尚可,在首次的旬日小考中取得了第三名的成绩,我们也是不忍就此折断一位良才的修仙之路,因此才轻罚他……也多谢铁修士对我二人的理解与宽容。”
铁谏听着他的介绍,却并未置评,毕竟他只是前来调查督查此事,到底如何办,还该由秦烈与陶鸿悦说了才算。
于是,当打了一日铁,只感觉很有些头昏眼花回到家的陶鸿悦,一推开门面对的就是一个满脸哭丧样的陈良镇。
瞧见陶鸿悦回来,陈良镇膝盖一软就要下跪,陶鸿悦下意识便一个飞铲上前扶起陈良镇,一脸惊讶:“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被陶鸿悦扶住的陈良镇一脸无语,他并不是打算下跪,实在是有些站不住了好吗!
且说回昨日,两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陶鸿悦和秦烈是从灵脉坡上滚下来,虽然有铁谏那铜钱里的结界保护,但仍多少有些剐蹭的皮外伤。而陈良镇,他虽然没有摔下山坡,却被秦烈那一指剑气所刺,又被陶鸿悦的无情铁锤重击后被,到头来反而比他们伤得更重。
是以陈良镇今日都未去修炼,只准备躺在床上养伤。
却不料之前那旬日小考的监察修士突然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把他提到了秦烈这间屋子里来,问秦烈想如何处置他。
这一瞬间,陈良镇只感觉心如死灰。
是啊,他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蝼蚁,一时因着嫉妒与不甘袭击了秦烈……虽然是他有错在先,他也甘愿受罚,可他却想得太简单了!若是对上有靠山有背景的人,他要付出的代价何止千百倍?
就在他以为秦烈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或者要将他折磨羞辱一番时,秦烈却只客气请他坐下,直言这件事要等陶鸿悦回来再谈。
陈良镇心中冒出一片问号,哪家少爷会要等自家家仆回来了才能决定事情?而铁谏作为这个屋子里身份最高的人,一位金丹修士,却竟然也没有反驳这个决定!
第29章
陈良镇既迷惑又惶恐, 但仍旧撑着一口气不愿服软。为了表现自己的硬气,就这样一直强忍腰痛站在原地等待。可铁谏一个金丹修士,竟然也就坐在这破落的外门弟子小屋里陪着一起等待, 丝毫没有派人去把陶鸿悦提前叫回来的意思……
陈良镇心中叫苦不迭,整个腰背都站到已经酸麻。终于, 在陶鸿悦推开门的这一刻,那吱呀一声, 他的腰仿佛也被谁人又推了一下, 再也支撑不住滑倒下去……
于是便有了先前那一幕, 陶鸿悦滑步上前扶住了陈良镇,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陈良镇双眼一瞪,刚想大骂一句“谁要给你行大礼”,顿时又被铁谏的气场一震,冷哼了一声,自己扶着桌子重新站稳, 并不多看陶鸿悦一眼。
秦烈却是全然相反的态度,完全把陈良镇当作不存在,只弯起笑眼看向陶鸿悦, “回来了,今天累不累?晚上就别做饭了,铁修士今天好意来访,说要请我们用饭。”
“哦哦, 好……”陶鸿悦挠了挠头, 从秦烈手中接过水杯, 豪迈地一饮而尽,目光在铁谏和陈良镇身上转了一圈,先向铁谏行礼, “见过铁修士,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哈哈……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在咱们家干嘛呢?”
铁谏对陶鸿悦十分和善点了点头,无半分轻慢,随即眼光瞥向仍倔强站在一旁的陈良镇,“你自己说。”
陈良镇已经站在那儿杵了良久,他本就伤了腰,陶鸿悦进门的时候已经几乎要支撑不住,还多亏陶鸿悦扶了他一把。
本因为烦躁和腰疼,陈良镇已极不耐烦,本来心中还有些惶恐不安,可如今瞧着眼前这三对一,对方还有位金丹修士的架势,便自知自己彻底落了下风,只能任人宰割了。
可陶鸿悦却毕竟刚刚才帮了他,这一腔怨气他自然也不好发到陶鸿悦身上,陈良镇便瞅了一眼秦烈,从鼻腔里憋出了一声哼,“总之是我不对,幸而没有酿成大错,还望两位兄弟多多包涵,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反正鄙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听到陈良镇这怒气冲冲地发言,铁谏眉头一锁,这哪里是道歉的态度?他正要再度放出威压逼陈良镇低头,却见陶鸿悦嘴角一翘,抬起手对他压了压,显然是请他稍安勿躁的意思。
铁谏动作一滞,有些惊讶。
且别说陶鸿悦不过是个凡人了,在胤琼门,哪怕是普通的筑基修士,见了他这位金丹,也都是客气拘谨的,可陶鸿悦的态度……虽然也不算怠慢,却是显然对他并无什么惧怕之意的。凡人能有这样的气度和举止,怎么可能只是秦烈的仆从?
铁谏心中对自己父亲执意要收下的这位弟子更加好奇,便按捺下来,等着看陶鸿悦要做些什么。
秦烈自然更是没有二话,也把目光挪到了陶鸿悦的身上。
陶鸿悦坐在陈良镇的对面,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样冲动易怒又愤世嫉俗的人,他可没少见。
“这位兄台你先放宽心,别这么紧张,我们肯定不会要你的命的嘛,至于钱,管事弟子那边已经替你赔偿过了,我暂且也先不要你的……”陶鸿悦重音强调了一下“暂时”二字,“但是既然你都来道歉了,也说了是你不对,想必你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咱们别的不要,要的就是一个态度,说说你错哪儿了?”
陈良镇顿时一噎,一双眼睛瞪向陶鸿悦!他之前还以为这个笑眯眯的小白脸是个好人,毕竟他刚刚进门的时候还扶了一下自己,怎么一开口简直比秦烈还要讨人厌!
看着陈良镇愤怒的表情,陶鸿悦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故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继续激怒他:“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我看你可是小考弟子的第三名啊,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你这个第三名……该不会是作弊来的吧?”
“放屁!”陈良镇顿时暴怒,双手猛拍桌面就要和陶鸿悦理论,一个用力之下却只感觉腰上咔吧一闪,整个人一下子扑到桌上。
“嘶……”陶鸿悦眼疾手快抄起自己的杯子后退一步,光是听陈良镇扑到桌子上那瓷实的声音都替他觉得疼。
秦烈本下意识抬了手想护一下陶鸿悦,却见他动作灵敏几乎不必自己慢多少,心中轻轻一动,有了些计较。
而摔到桌子又无力滑落到地上的陈良镇还在负隅顽抗:“放……放屁!老子,没有作弊!”
陶鸿悦轻笑一声,“嗯,我信你。”
陈良镇一愣,还以为他摔得这么惨,陶鸿悦无论如何都要伺机嘲笑自己一番,甚至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却不料竟然换来了这么一句“信你”。
他整个人都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甚至连要立刻爬起来都给忘了。
不知实在是摔得疼了,还是被这句久违的“信你”给感染,他竟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所以,现在能说说你错哪儿了不?”陶鸿悦想起那天自己和秦烈从灵脉坡上滚下来,可一点儿也不觉得陈良镇这一下摔得有多惨。要不是那天有铜钱里的结界保护,指不定他半条小命都无了!
陈良镇刚刚有些温热的心霎时之间又冷了下去,他冷哼一声,双手撑着自己爬起来,目光不善地看向陶鸿悦:“你觉得我错在哪里就错在哪里吧,呵呵!反正到最后不也都是你们这些高门贵子说了算,你想羞辱我也犯不着用这种方式!”
陶鸿悦瞥了倔强爬起来地陈良镇,脑袋上闹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我说……兄台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哪来的高门贵子,谁又羞辱你了?自尊心强是好事,有被害妄想症的话,这可不太行啊!”
陈良镇却并不信陶鸿悦这番说辞,只愤愤然道:“不是高门贵子,怎能有那样高级奇特厉害的轮椅?不是世家大族,怎么可能以残疾之躯轻易获得小考第一名的位置……哼,我早就看透了你们这些人的嘴脸!你们就是这样肆意抢夺我们底层的资源,要将我们当做垫脚石狠狠踩下!”
陶鸿悦轻啧一声,“原来竟是一位愤世嫉俗的小哥哥,很好,很有骨气!但我得对你说实话,非常不幸地告诉你,你的想法大错特错!”
他伸手一指秦烈的轮椅,“这辆轮椅,是由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勤劳创造出来的,是我上山之后才在铁匠铺子里,拜托技艺高超的铁匠师傅打造出来的!”
而后又伸手一指自己,“你看看我,像我这种没礼貌的家仆,在家可以上桌的,家主在旁边等着我说话的,能是什么高门出来的吗?”手指的方向又挪向秦烈,“贵子会这么惨有腿疾,还放任一个家仆在这作威作福吗?快开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一想吧,你可是不作弊就能考到第三名的人,这么点事儿想不明白?”
“唉……”说完上面这一串话,陶鸿悦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一脸痛惜神色,“我理解你嫉恶如仇,不忿世事,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你却竟然把刀口对向我们,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啊!”
陈良镇被他这一连串突突给炸得有点儿懵,几次想开口说话都没找到机会。等他沉默着将陶鸿悦的话品了又品,又仔细将他们这屋内的陈设摆件瞧了又瞧,才有些不可置信地意识到……陶鸿悦好像真的没有骗他。
瞧着陈良镇表情几度变化,陶鸿悦心知自己已经初步说服了他。而瞧见他嘴巴张张合合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也更进一步确定了陈良镇的性格——热血冲动有些偏激,但,算是个还能相处的人。
至于这家伙看起来还有点儿仇富什么的……唔,无伤大雅!他连秦烈这样的未来大魔头都能处,都能把他往五好青年的道路上引,一个陈良镇罢了,他根本没在怕的好吗!
可陈良镇性格似乎实在别扭,哪怕心里已经认同也说不出服软的话来,陶鸿悦倒也不强求,直接替他说了:“你错在主观臆断,随意揣测又贸然出手伤及无辜……哪怕我们真的是什么高门贵子,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就是靠着卑劣的手段成功的?你搞这种‘自杀式袭击’,害人害己,幸好这次没出什么大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且不说我们了,你要怎么向家里人交代?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也是大小伙子了,这出门在外的,得让你父母放心呐……”
陶鸿悦心想这一番语重心长下来,应当能将陈良镇说服了,却没想陈良镇竟然又是双眼一瞪,嘴唇嗫嚅了几下,还要嘴硬,“我,我才不会让父母担心!”
这家伙怎么这么冥顽不灵?陶鸿悦刚要反驳,一对上陈良镇的目光便愣住了。这陈良镇是个身量很高的粗壮少年,或许是因着常年劳作,皮肤呈现健康而又有些发黑的小麦色,再配上他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性子,哪里像是个仙门弟子,全然像个在地里刨食的年轻庄稼汉。
然而此时,陶鸿悦却见他双目含泪,声线有些颤抖,“我……我早已经,是孤家寡人!”
陶鸿悦一默,也算知道这位“问题儿童”为何会如此暴躁固执了,终究也是个可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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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老铁是一位好老铁(抹泪)
第30章
微叹了口气, 陶鸿悦绕开桌子走到陈良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 你真是不容易啊……行,那我们现在来谈一谈赔偿问题吧。”
陈良镇虎躯一震, 不可置信地看向陶鸿悦,这个人……他怎么可以一边拍着自己的肩膀说什么好兄弟不容易, 一边还要他赔偿?!他, 他还有人性吗?
陶鸿悦却是很自然地露出和善笑容, “本来管理弟子已经先代你赔偿了我们一些银钱, 你也是要想办法打工赚钱还给他们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们这边把这笔钱退了,你直接给我们打工来还债,你意下如何呢?”
陈良镇听他只是这么说, 心中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我起先答应也只是觉得你们恐怕不愿再见我这张脸,若是你们想要改成这般, 我自然也是可以的。”对他而言都是打工挣钱还债,倒是无甚区别。
陶鸿悦却是眯着眼睛一笑,愉快地打了个响指,“成交。”
这可是小考排名前三的弟子啊, 怎么也担得上一句天赋卓绝吧?弄一个这样的劳动力来给自己打工, 可不比直接拿点赔偿款来得划算?
陶鸿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心里又涌起另一重疑惑。陈良镇这人和秦烈也算是同期生了,还是小考的前三名,也就是说, 他是这一年里除了秦烈和江幼宁,天赋最佳的人,可他怎么对这个名字全无印象?
真实世界果然会发生太多超出人意料的事情,命运多舛啊……
陈良镇瞧着陶鸿悦那一脸狐狸笑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他思索半天,却也没有摸到头绪,只得暂且作罢。事已至此,他也大大方方向陶鸿悦和秦烈道了个歉:“昨日确实是我嫉妒作祟,一时冲动上头怒而伤人,幸好两位有法宝傍身,我诚心认错,愿意悔过赎罪,任凭两位发落!”
“别说的这么严重嘛。”陶鸿悦上前一步,握住陈良镇的手摇了摇,“合作愉快!”
陈良镇的表情又倏然愣住,有些不自然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陶鸿悦这才想起这是修仙世界,没有握手这种说法,有些不好意思地准备把手抽回来,正好低头一看,却忍不住“咦?”了一声,“你的手……?”
陈良镇唰地一下把右手抽了回去背在身后,神色似乎有些挣扎,最终咬了咬牙,苦笑一声,“我这是只假手……”
“假手?!”
刚刚下意识握住陈良镇手的那一瞬间,陶鸿悦确实是感觉手感有些不太对劲的,但他只以为是陈良镇常年劳作,所以手较之常人更粗壮笨重的原因。直到刚刚陈良镇把手抽回去之前他看到的那一眼,才察觉到了奇特之处。
那是一种奇怪的无机质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陶鸿悦突然就明白了陈良镇为何会在昨天突然失控。或许在他看来,他自己和秦烈是那样的相似,都有着残缺的躯体和极高的天赋,或许他甚至想要和秦烈成为朋友……然而在看到秦烈的“高科技”轮椅后,他的所有这一切想法都湮灭了。
能用上那样见所未见的高级东西,秦烈显然与他并不是同一种人。
也正是这种强烈的对比和极大的落差,刹那之间就点燃了本就有些偏激的陈良镇,令他一时冲动之下犯了错。
幸好也算是没有酿成什么恶果,否则实在是人间悲剧。
陶鸿悦想起原书中并没有现如今的这样一段情节,当时的秦烈因为刚入仙门就被人欺负捉弄,为了不再增加麻烦,一直低调小心行事,别说什么高科技轮椅了,就连数次小考也都是泯然众人,没让人留下丝毫记忆。
哎,当年的秦烈,真是一个小可怜啊!
不过现在陶鸿悦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感叹,他双目发光地盯着陈良镇,一脸向往地和陈良镇套起了近乎:“良镇啊,你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能把假手做的这么逼真!要不是刚刚和你握手,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你以后要是成为器修,一定厉害死了!”陶鸿悦边说着,边真心实意地向陈良镇比了个大拇指,“能有你这种朋友,我真是开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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