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们家族第一位继任成功的女监狱长,日后的路不好走,只能拜托你了。”
蓝戎望着菜园里生机勃勃的菜苗出神,贺莲寒在一旁无言地看着他,这个年近七十老来得女的男人,第一次脸上浮现出如此落魄的沧桑。
因为养父的缘故,贺莲寒最终选择留下。
简单洗漱过后,贺莲寒湿着长发坐到床头,睡前习惯性地打开一本医学书籍,这些年,虽成为了农河星球公认最出色的医生,但她没有哪怕一刻放弃学习。
蓝戎的话总萦绕耳边,她有预感,蓝仪云将来会有大麻烦。
虽对这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女人毫无爱恋之情,但受人所托,她能多厉害一分,将来就能多帮蓝仪云一点。
墙上的时钟悄然指向十二点,贺莲寒揉了揉困倦的眼皮,将书标注好页脚,放在床头熄灯睡去。
窗外长高的番薯叶在风中摇摆,夜风一阵阵刮过,菜苗的清香丝丝飘进屋里,窗前的白纱帘扬起一角,门口,有人推开了她卧室的门。
贺莲寒警惕性极高,只一瞬便捕捉动静,睁眼从床上起身,她戴了眼镜靠坐在床头,皱眉看向来人。
蓝仪云穿了身黑皮工装,头上戴着防水雨帽,浑身没有一处不沾染血迹,身上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快要充斥整个房间。
见她抬脚往前走,贺莲寒立刻冷声呵斥:“别动。”
蓝仪云似乎轻笑了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带着埋怨低喃:“怎么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好久没接你下班了。”
贺莲寒眼中嫌恶不已:“回去洗澡,别脏了我房间。”
“我不碰你。”
蓝仪云淡淡笑着说,一摊手,将被血染透的黑色手套举起,向她作出投降:“这儿都是白色家具,放心,我不弄脏你。”
贺莲寒说:“你直接走吧,我现在要睡觉了。”
蓝仪云就笑,指了下自己旁边的卫生间,说:“我能进去清洗一下吗?”
这根本不是询问的态度,她撂下这句上位者气息满满的告知,不经贺莲寒允许,便兀自转身进了卫生间。
贺莲寒感到一阵恼怒,脸彻底冷下来,听见卫生间里传来花洒哗哗的声音。
自从她上次因受到七监刺激提前进入易感期,不小心标记蓝仪云之后,蓝仪云整个人便怀恨在心,先是命人调换她的抑制剂,让她身体不适期延长,然后又趁虚而入,半胁迫似的逼自己和她发生关系。
那天早晨从床上醒来,入眼是蓝仪云房间刺目的猩红,她装的一副贤妻良母样给她端来早餐,贺莲寒饿极吃了一口,却接着偏头吐掉,说:“你没加盐。”
蓝仪云脸上写满疑惑,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第一次亲手为人下厨,连煎蛋要放盐这个步骤都不知道。
贺莲寒对蛋腥味接受无能,即便此刻已经刷牙洗漱,回想起那天早上的黑暗料理,还是一阵犯恶。
蓝仪云是这时候从卫生间走出的,她没衣服可换,随手拿了件贺莲寒挂在卫生间的睡衣,穿着尺码正好,走出来时手上拿着吹风机。
她把电源插到了床头,贺莲寒刚想警告她别在这里吹,却看到蓝仪云打开吹风机冲着自己手心试了试温。
下一秒,吹风机凑过来,先给她吹起了头发。
贺莲寒浑身一僵,多年抵触下的防备让她深感不适,抬手推开了吹风机,蓝仪云一手捞着她后颈,又强硬地将她拉向自己。
“别矫情了,湿着头发睡觉容易感冒,你生病了,谁来给我当监狱苦力?”
她一边吹,一边恶趣味地揉她头发,将脑袋揉得一团糟,意料之中的看见贺莲寒抬手扇过来,她敏捷一躲,轻轻松松就让贺莲寒手掌落空。
贺莲寒不动了,盯着蓝仪云看,本以为这个混账东西会笑一声,却看到她依然宁静地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贺莲寒不喜绕弯,冷漠道。
“你猜。”
“……”
贺莲寒感到疲倦,不再和她玩这样毫无意义的游戏,挥开她手,扯了被子躺下睡去。
蓝仪云手里的吹风机仍在工作,贺莲寒头发干得快,见她吹差不多了,蓝仪云才开始给自己吹。
她哼哼着唱了会儿歌,半晌,见贺莲寒像是睡着,才莫名其妙地问出句:“你今晚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贺莲寒眼皮未抬,想起管家口中那件“大事”,沉默一下,如实摇了摇头。
蓝仪云却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怎么。”
贺莲寒还是忍不住问,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闻到自己吹干的头发上飘来阵阵清香。
“没什么,睡吧。”
蓝仪云撂下这句话,伸手给她掖了下被子,又看了她两眼,然后起身准备离去。
一转身,胳膊忽然被一把抓住。
贺莲寒阻止了她的离开,刨根问底道:“这两天蓝叔是不是有事要忙。”
蓝仪云背对着她没动,用被她抓着的那只手点了点她皮肤,轻轻的,像是一种安抚:“不是什么大事儿,跟你没关系,你赶紧睡你的吧。”
“不是什么大事你刚才浑身带着血进来?”贺莲寒语气厉下来,年长者训斥的气势全然显露,一字一顿寒声道:“你们是不是把曲行虎带进地下室了?”
蓝仪云没说话。
“是,对吧。”贺莲寒笃定道。
“你和蓝叔又打算干什么?曲行虎不是说好只进行观察,不用于手术台实验吗?你们擅自把他拉进地下室做测试,怎么向外界交代?一个活生生的犯人没有人权?蓝仪云,我最后一次……”
“他死不了。”
蓝仪云打断她,表情看上去有点烦:“死了才不好交代,谁说观察完就把他放掉的,一个犯人除了待在八监,有的是办法给监狱效力。”
她无情地甩开贺莲寒,走进卫生间将换下来的皮衣拿走,淅淅沥沥的血跟随她流了一地,贺莲寒在床上懵了一会,她甚至不敢往蓝仪云所说的那个方向猜想。
“砰”,房门被关闭,蓝仪云高瘦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同一时刻的八监方向,彭庭献在玻璃房里翻来覆去,他这一夜睡得很是糟糕,总频繁早醒,后背也感觉痒得不行。
天蒙蒙亮时他终于起床,忍无可忍地裸身走到镜子前,照了照自己后背。
前天冒出来的那几颗小红疹连成了一片,他不仅过敏,还后背烧红一片,下床之后额头传来的眩晕感更加明显,可以肯定的说,他发低烧了。
昨天不穿防护服的报应来了。
彭庭献在镜子前捂住了额头,使劲搓了把自己的脸,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无语凝噎。
从小让骄奢的生活条件惯坏了,一热就过敏,一有不适就发烧——里外都是死,早知道昨晚直接睡外面得了。
“轰隆隆——”
窗外响起卡车启动声,在这天还未大亮的破晓时分,八监真正的大门却打开,一辆接一辆重型卡车被开走,上面堆满了用黑布遮盖的仪器。
大量数据员整装待发,彭庭献有预感今天他们有大事要忙,每个人行色匆匆神情凝重,没多久便全部撤离八监。
在这群白色蚂蚁里,彭庭献没看到最强壮的那一个。
整齐的队伍中身高划一,裴周驭明显不在其列。
忍着身体的不适熬了一会儿,早晨七点五十,负责送饭的狱警姗姗来迟,他打开门,看到彭庭献赤身裸体地站在钢琴边。
骇了一跳,狱警立马呵斥:“在那干什么呢!”
“警官,我发烧了,可能因为昨天下午的辐射,”彭庭献一五一十地说,笑得有些勉强:“帮我上报霍警官,或者蓝小姐,谢谢。”
“霍警官今天有事要忙,蓝小姐也不在。”
彭庭献诧异地挑起眉:“那沈警官?”
“沈警官肯定跟在蓝小姐身边啊!”狱警没好气地嚷嚷他:“你昨天才在外面溜达多久就生病,体质这么差,真把这儿当你家庄园了,发烧就挨着吧,没人有空伺候你。”
他说完,大力关上了门,留给彭庭献一声冷漠的“砰”。
彭庭献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会儿,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他又转头向灰白建筑那边看了一眼,大门已经被关上,卡车离去,周遭又重归于寂。
这可真完蛋了。
不知想哭还是想笑,彭庭献此刻的脸色精彩极了,他没辙,只能又回到卧室硬抗了一上午。
中午12点时体温再次升高,玻璃房毫无遮挡的太阳从八方而来,烧灼般照在他身上。
午饭时,早晨那位狱警又来了。
他有正经工作要忙,一边负责其他监区的送餐,一边还要千里迢迢跑来八监喂彭庭献,大中午头,热得他汗流浃背,骂骂咧咧地打开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还没起床?
狱警脸色马上耷拉下来,大步走向卧室,定睛往里面一看。
正对太阳的大床上金灿灿一片,堂堂泊林武器公司董事长,彭庭献,像渴死的鱼一样仰躺在大床上,深度昏迷。
狱警面色剧变。
“贺医生!!贺医生救命——!”
手环求救发送到贺莲寒那边时,她正在处理病例。
收到讯息的第一秒便本能站起,但下一刻———她犹豫了。
依上次的前车之鉴,她工作的范围仅限于第一监区,擅自出急诊不在蓝仪云允许范围内。
所以,救还是不救?
休息室内的司林也走了出来,睡眼惺忪,顶着一张通宵加班的倦容,看着她问:“怎么了,哪里有病患。”
“第八监区。”
“什么?”
司林以为自己听错了,过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行!那里辐射很严重,有什么问题让蓝仪云自己找人处理就行了。”
“她不在。”
贺莲寒简短地说,今天早晨从庄园离开时,她特意到主宅看了一眼。
蓝仪云正和蓝戎吃早饭,沈娉婷、霍云偃、还有其他几个熟悉的监区长官,均严肃着脸站在一旁。
不出意外,他们今天将对曲行虎进行最终测验。
不自觉咬了咬嘴唇,贺莲寒迟疑的时间仅有半分钟,尽管教训在前,她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司林见她神色一瞬间变得冷肃,翻出备用防护衣就要穿上,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
贺莲寒一字不发,戴上眼镜边打电话边离去。
她在赶路的过程中先是给蓝仪云打了个电话,果然如预料般无人接听。
主宅会议进行到一半,蓝仪云不会放下工作来管彭庭献,能让她在会议期间冲动离席的人,只有贺莲寒自己。
头脑迅速冷静下来,贺莲寒发动汽车,紧接着给第八监区的值班人员打去电话。
她在颠簸的地面行驶,电话迟迟没有回应,再次低头检查一遍自己防护服完整,她冷着脸继续尝试拨通。
第八监区不可能空无一人,这是她非常确定的事。
红色汽车经过驯马场,以最快时速赶到八监入口,门口有位狱警在疯狂挥手,贺莲寒刚要挂掉手环,毫无征兆的,电话那头传来“嘀”的一声。
“说。”
是男人熟悉的声音。
裴周驭冷冷提醒,贺莲寒不禁愣了一下,来不及细想为何他代接电话,她稍显忙乱地停车熄了火。
语速飞快地说:“你现在能不能出来?八监里面什么情况,我只穿了C级防护衣,能不能进去救人?”
裴周驭静了一瞬:“救谁。”
“彭庭献。”
电话那头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裴周驭似乎捂住了话筒,在那头喊了声什么。
他什么废话都没问,反应迅速且干脆利落地将电话转移,唯一留下的值班员这才不情不愿赶来接听。
“你好,我是第一监区首席狱医贺莲寒。”
“蓝小姐安排在这里的一位犯人突然晕厥,麻烦您开下门,我手头没有出入权限。”
值班员被强行叫醒的面容闪过不耐,口气冷漠:“我们这里不提供防护衣。”
言外之意,出了什么后果你自负。
“好的没关系,谢谢,请帮我打开门吧。”
贺莲寒一把关上车门,顶着最基础的C级防护衣,从后座提出医药箱,用瘦削的肩膀扛着,一边保持通话一边走向门口。
求救的狱警激动万分,一直在叫她名字,门上监控闪烁冷光,值班员通过扫描仪确认了她的面容,被焊死的铁门这才徐徐打开,贺莲寒快步走进去。
“贺医生你终于来了,谢天谢地,要不是你愿意赶过来,我真不知道怎么跟蓝小姐交差了,彭庭献早晨还好好的,我刚才一来就发现……”
狱警口舌不停地叙述起来,在生命垂危关头,他第一反应是撇清自己关系,恨不得把“不关我事”四个字无限扩大给贺莲寒听。
“这里的人太不是东西了,刚才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去隔壁求救,根本没人回应,他们听见了,他们都听见了,他们冷漠得像魔鬼……”
“钥匙给我。”
贺莲寒厉声打断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拖泥带水的狠劲儿,狱警被训得一缩头,立刻将玻璃房钥匙奉上。
两人破门而入,贺莲寒一进来就被一股热浪扑面。
蓝仪云给彭庭献安排的哪里是豪华单间,分明是刑房。
密不透风的玻璃前没有任何遮挡,窗户疯狂吸热,头顶只有一扇有气无力的排气窗。
她疾步走进卧室,一眼便看到彭庭献蜷缩在床头。
铁质的床栏成了他唯一降温来源,那个小小的角落可以躲开阳光直射,他那么高大健硕的一个男人,恨不得将自己缩小一万倍挤在那里。
“输液架给我,把药箱第二层打开,你用床单把窗户遮一下。”
贺莲寒无比镇定地给出方案,每一个指令都语句清晰,狱警即便再没有急救经验也立马照做,两个人忙成一团,努力配合着将彭庭献翻身。
输液架很快送上,贺莲寒先给彭庭献打了一针急救,然后额头敷上降温贴,在各个紧要穴位扎入银针。
门口这时“嘀”了一声,那位值班员前来察看情况。
他没有向屋内走来,只是谨慎地在门口探头,环视屋内一周,确保不会危害到自己那边的安全,一句话没说,直接关门撤了回去。
贺莲寒一刻不停地忙活完,被防护服包裹的身体疯狂出汗,她也没想到屋里会热成这个样子,高温高暑下暴晒的玻璃房,对彭庭献这样体质特殊的人来说,无异于架在火上炙烤。
他额头烫得吓人,但并不是发烧,因为长时间受热加上一些辐射影响,大概率催化了他疾病的爆发,免疫系统受损,后背几片红疹便足以让他过敏昏迷。
真是……非常娇生惯养的一个少爷。
“贺医生,贺医生,情况怎么样了,他没事了吧?”
“这是什么情况,发烧吗?还是辐射后遗症?”
“……”
狱警喋喋不休地追问起来,贺莲寒木着脸掠了彭庭献一眼,选择给他留点面子,模棱两可地说:“嗯,发烧。”
“我说呢,怎么身上烫成这样,不过这屋子确实太热了,前几天下雨还好,最近真是热的我都不想来送饭,真是,烦死了一天天……”
狱警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整张脸热得通红,汗水在发茬间横流,他愤愤地抹了把脑袋,又问:“那现在怎么办,贺医生,你能把他带出去吗?”
贺莲寒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权利。”
狱警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七监那件事,住了口,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
贺莲寒也不多言,又给彭庭献测量了一遍心率,不再逗留,关门离去。
彭庭献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
担心事情闹大的狱警放下了手头所有工作,一下午没再回本职岗位,寸步不离地留在这儿,给彭庭献更换冰袋。
因为只有一张床单,大床正对着的那扇窗户被遮挡,减去一半阳光直射,尽可能地让彭庭献降温。
他醒来时感到头痛欲裂,后背仿佛化成了一滩水,汗液和融化的冰袋流得四处都是,狱警在一小时前刚刚离去,忙碌一下午,他也累得狼狈不堪。
彭庭献在床上眨了会儿眼睛,愣是没看到一点光源,他僵硬好久才发现窗前那张床单,摸着黑小心翼翼爬过去,将床单拽下,屋里才涌进来一束月光。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彭庭献晃了下眼,他甩甩头,后脑勺铅重的痛感隐隐还在,再睁眼时,他忽然看到什么。
一点微弱的火光,在男人手指间跳跃,集中视线往不远处那扇小门一看,裴周驭居然站在了那里。
他显然并不是刚刚来到,他的脚边,门口,攒了一地烟头,上午那批离开的研究员个个烟瘾不小,留下一箱烟,都让裴周驭拿出来挥霍个遍。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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