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说现在就拎?”他说。
季闻则弯了弯眼睛,松手:“先试试。”
“又不是没试过。”郁思白回过头,翻了个白眼,“季老板,你记性有点差。”
季闻则只是笑,坠在后面半米,看着他走路确实越走越像个没事儿人,才上前去。
“刚进来就想问了。”他说,“你是不是有点怕黑?”
“……没有啊。”郁思白顿了一下,实在觉得有点丢脸,下意识否认,“就是一下没看清而已。”
正说着,郁思白忽然觉得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自己手背,低头一看,是季闻则把手电筒递过来。
“要不要你来拿?”他问。
郁思白说:“但是我还要从包里掏东西……算啦,没事。季老板这个引路人当的还挺好的,刚刚是我走的太急。”
季闻则没说什么,但后半程,手电筒的光就被不着痕迹地调整了方向,始终照亮着郁思白面前的三四米,也总能在黑灯之后的一瞬间立刻亮起。郁思白张了张嘴,好几次想说话,最后又咽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在场馆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季闻则很少干这种只当陪客的事儿,半句话都插不上,说枯燥,是真的有点枯燥。
他们郁组长似乎也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忘了旁边还有个人了,时不时低头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又过一会儿就从那只像哆啦A梦口袋一样的背包里,掏出各种板材比比划划。
在第三次回到他们参观的起点后,郁思白看了眼平板上显示的时间,原本一直专注工作的、面无表情的脸,陡然生动起来。
早已经过了晚饭点不知道多久了。
“你不饿吗?”郁思白睁大眼睛,扭头看向季闻则。
“我吃的比你晚。”季闻则说,“从宾馆来一趟也挺远,看个够本再回也不迟。”
郁思白听出他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我们最后再去一趟舞台前面吧。”
季闻则举着手电,无有不应,坠在他身后,像个沉默的影子。
郁思白举起对讲机:“场控老师,麻烦再开一下舞台四周的射灯吧。”
“好嘞。”工作人员应得很快,一秒后,射灯的光柱在昏暗的场馆里拔地而起,像是把整座舞台包裹在内,框成了一道结界。
郁思白站在原地,脑海里几乎能清晰地描绘出方案落地后的样子。结界之外,山呼海拥。
他面前是一条没有灯光的过道,和他们现在站着的看台位置,有一道一米多高的黑铁栏杆防护,这样看上去有点丑,但在郁思白脑海里,它已经被装点成新的模样。
“季老板,能帮个忙吗?”郁思白忽然开口,看向季闻则,抬手在面前的走道比划,“我准备……在这里,铺一条长长的路。我想看看,走上台时候的样子……你能过去走一圈吗?”
季闻则微微抬眉,看着青年不太好意思地提出请求,轻笑了一声。
“行。”他说着,把手电筒递过去,“拿好。”
郁思白连连点头,“嗯嗯”地接过,然后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个围栏的缺口处,抬手给季闻则指:“从那边过去。”
“不用。”季闻则说。
下一秒,郁思白目光陡然愣住。
季闻则抬手搭上那道半人多高的栏杆,先用力,似乎是晃了晃栏杆,以测试它是否足够稳固。
“等下,你——”郁思白下意识开口,可话未说完,季闻则已经用力一撑,整个人腾空。
他动得突然,风衣衣摆来不及跟上,被坠在原地,一双长腿终于不再有衣摆遮挡,在逆光下勾勒得线条凌厉,极轻巧地划过栏杆之上。
鞋子稳稳落地。随之而动的,还有缓缓落下,搭到栏杆上的长风衣衣摆。
季闻则抬手一拎一放,衣摆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重新妥帖又得体地遮住了半条小腿。
他侧头,看向郁思白问:“从这里走么?还是要再前一点。”
“都……”郁思白卡壳了一下,定了定神才说,“都行。”
季闻则那张脸上又挂起笑来。
“那都走两遍。”
他说罢,转身,动作和他方才翻越栏杆如出一辙的干脆利落,但和平时那个“季闻则”,大相径庭。
脱下那身体面又精致的西装,他绝不只是看起来更年轻活泼了些,仿佛……真的从什么里面,挣脱出了一个新的自己似的。
一瞬间,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又席卷而来,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打擂台似的响起。
他不可能是。
季闻则,不可能是Execut2的。
无论是过往经历、学历、还是家境、性格……都对不上。
郁思白抬手,重重戳了戳自己的眉心,好像要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戳清醒一样。
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像小说里的霸总——不是身份上,是心境。就是那种,路遇白月光替身,拼尽全力没法抵挡,把人抓回来天天看着,时时调/教,结果到最后的某天冷不丁发现。
他分不清这两个人了。
郁思白咬了下唇,心情复杂,但又莫名有点想笑。
这……也是拿上霸总体验卡了哈。
“这样行吗?”
视线里,季闻则已经走上了舞台,他人站在那里就是笔直又稳重的,虽然还有些活泼劲儿,可原样拉去各种峰会也不会显得违和。
郁思白想起Execut2标志性的单手插兜,蓝灰色头发的少年永远是那副睥睨又懒散的表情。
他晃晃脑袋,把这两个果然还是怎么都无法重合的人,都从脑海里挥去。
不可能是一个人呀。如果真的是,那都不能说是成长了……简直就是破茧成蝶的变/态发育。
当然,他指的,并不是很有文学美感的那个“破茧成蝶”的意思。
郁思白高考没选生物,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在一本书上看到的科普。
被封在茧里的虫子,并不是慢慢在背后长出翅膀,直接变成蝴蝶的,而是化成一滩水一样的液体,原本完完整整的生物溃散成这样的状态,然后再重新汇集、组合、再生成一只大相径庭的蝴蝶。
当时因为看完之后实在大受震撼,郁思白现在都回忆得起那种后脊发凉的震撼感,因而一直记到现在。
那也太恐怖了。他想。
从茧里爬出来的那只蝴蝶,真的还会记得以前的自己吗?
郁思白每每想起,都只觉得“变/态发育”,果然真的很“变/态”。
他呼出一口气,再一次赶走脑海里不相关、却总是无孔不入的思绪。
“行!”郁思白抬高声音回应,“能再走一遍吗?我拍个照可以吗。”
不知是不是刚刚乱七八糟的想法,把他更沉浸地带回了电竞的世界里,郁思白脑海里渐渐有什么东西成型。
他想要更清晰地看到,就是得麻烦他们季老板多走两趟了。
“你拍。”季闻则仍然答应的果断。
他不急不缓地下台,这次的出发点比刚才更远,他路过郁思白时忽地莞尔,把他当成观众似的,打了个招呼,又伸手想来拿他的手机,问:“需要合照吗?”
郁思白咬牙,额头蹦出井字,什么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被冲了个干净,更严重的,原本呼之欲出的灵感,就这么像肥皂泡一样啪地碎了。
他重重一跺脚,把地面踩得闷响,忍不住喊:“我们不是要搞明星见面会!季闻则!”
季闻则眨眼忍笑,立刻双手举过头顶,乖巧道:“有点油腻了,我再走一次。”
“你要走向前面,你的视线里只有舞台最中心的那座奖杯,除此以外你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在意。”郁思白像个头顶冒火的导演,“你现在不是黑心资本家,季闻则,想象你是个电竞选手——”
季闻则含笑的眉眼,此刻也无奈地垂下来,他摊手,叹了口气道:“我不大会无实物表演啊,导演。”
“那怎么办。”郁思白有点焦躁,他只觉得脑海里那个他一直在等待的的灵感,此刻和世界只隔了一道薄薄的膜,但总是差一点、差一点,他看不清里面,又戳不破这层膜。
这种焦躁感,简直和小时候出水痘又不能挠的时候一模一样。
“把包放那,你想象一下?”他问。
季闻则眉头浅锁:“有点……困难。”
“那怎么办呀?”郁思白口不择言,“难不成我站上去?”
季闻则一眨眼,掀开沉思的眼皮,目光落在他身上,略一侧头,抬了下嘴角。
“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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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猫爪]
呜呜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这一整周其实状态都不是很好,感谢大家追更,投营养液。十一假期努力尝试加更!再次感谢大家[抱抱]大家假期快乐!
营养液欠(1/7)(那个1是v前二更还的[可怜])
季闻则声音带笑, 身形像被射灯镶了个边儿,郁思白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旋即回神。
“别闹了季老板。”郁思白说着, 直接伸手扒拉他,“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你尽管走吧, 脑补的事交给我。”
季闻则失笑,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让他拍了个痛快。
两人从场馆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郁思白的平板里, 花里胡哨满满当当。
“一块儿随便吃点?”季闻则随口邀请。
郁思白本想拒绝,但肚子咕噜一声打断了他到嘴边的话。
“行。”他同意。
比起和老板一起吃饭的尴尬, 先处理咕噜噜叫的肚子比较重要。而且……
他瞥了眼季闻则, 心里不由得想。
他今天看上去,和老板这两个字根本搭不上边——就当是和普通同事去吃好了。
“吃什么?”季闻则问, 然后很快预判了他的话,紧接着道,“最好不要都行。”
被抢话的郁思白:……
不过不客气的话,他还真有点想吃的, 索性直接问:“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季闻则说。
“辣度呢?”
“一般。”
“那去吃小面吧, 可以吗?”郁思白问完, 见季闻则点了头,便拿出手机来搜。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
“不过其实我也不清楚附近有哪家好吃……只能碰运气了。不过这种东西,基本也很难做得难吃。”
“你是渝市人?”季闻则问。
郁思白摇头:“下面县城的, 说出来你都不知道的那种地方。”
季闻则没说话,只是侧头端详他。
“去这家吧?四百来米,挺近的。”郁思白举起手机,给季闻则看了一眼,评分挺高,评论看起来也不是刷出来的假评论。
“行。”季闻则说。
郁思白最后看了眼地图,把路线记在心里后,就收了手机。
渝市的晚上似乎比沪市凉快一些,两人很快到了地方,店面不大,但很是干净。
于是也没人再挑剔,坐下点了两碗小面,香味扑鼻。
两个人显然都饿狠了,低头吃面,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要饮料吗?”郁思白觉得吃的有点咸,起身问。
“可以,随意。”季闻则说。
郁思白拿回来两罐一样的饮料,自己先打开,灌了四分之一瓶,才说。
“季老板,你现在可真好说话。”
“我以为我一直都很和蔼?”季闻则带着疑惑,失笑,“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等等。”郁思白反驳到一半,忽然想起确有其事。当时季闻则问他“我需不需要严肃些”。
郁思白一眯眼,突然话锋一转:“所以你那天是因为看到我直播,才莫名其妙问我这么一句的?”
“也不算莫名其妙……毕竟我初来乍到,能了解到你们的真实想法,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季闻则笑。
郁思白有些汗颜。
真实想法吗,那他的直播可太真实想法了。
什么,老板不如狗之类的……
他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拉回话题:“不过我说的好说话,不是指这个。”
沉吟片刻,郁思白想了一下,说:“你问我一句,随便问什么,给两个选项的那种问题。”
季闻则也不多问,顺着说:“那就……我和钱远新,你更希望谁当你的老板?”
郁思白没忍住抽了下嘴角,忍下吐槽的话,心里一转,套上自己总结出的“季总回答公式”。
“钱远新这人的稳定性不错,资历也老,但是季总拥有更强的综合性能。”
“说得我像个机器人。”季闻则笑,“但这是什么意思?”
郁思白瞥他:“你没发现吗?你说话经常这样拐弯抹角的。‘某某很好,但是我拒绝’。”
季闻则愣了一下,被这么一说,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
见他好像真的一副反思的模样,郁思白立刻道:“不过跟钱远新和我上一个领导比起来,你确实是脾气很好了。”
他低头又嗦了一口面,闷闷嚼着,半晌说。
“季老板,能遇见你当老板,我挺开心的。”
他低着头,听见对面传来季闻则的一声轻笑,可就是不说话,郁思白等了又等,结果还是没等到对方开口,皱了皱眉毛,疑惑又警觉地缓缓抬头看他。
“嗯?”季闻则放下筷子,扯了张纸擦掉嘴边本就没什么的面汤,也侧头。
“季老板,你怎么突然不礼貌了。”郁思白说。
“为什么这么说。”
“按照你的社交辞令,不是应该说‘郁组长啊能当你的老板我也很开心’——这样的话吗?”
“你没偷偷喝酒吧。”季闻则突然问,“怎么感觉你有点微醺。”
“怎么会。”郁思白脸颊梨涡又冒出来,摆摆手,又指了下脑袋,“就是比较兴奋。这里面东西满满当当,但是又不凌乱,稍微一晃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灵感碰撞声……好吧,可能有点抽象。”他眉眼弯弯,拿过旁边佐餐的饮料,扒着吸管又喝了一口,露出精神和物质被双重满足的幸福感。
季闻则伸手转了下那个玻璃瓶饮料,细细一看正面,果不其然,在角落里发现了芝麻大点的字。
——本饮品含酒精。
“你也要喝吗?”郁思白问,但看那表情,似乎并不是很愿意分享。
“……你也别喝了。”季闻则没把饮料推回去,但还是忍不住,露出释然的神色。
吓死了。还以为真的是搞设计走火入魔……原来只是喝多,那没事了。
可下一秒季闻则又觉得,不对,可能也并非没事。
这人上一次喝多做了什么,他可还历历在目。
想了一下,季闻则还是拿出手机,给薛简发了条消息。
【res喝酒之后需要人晚上照顾么?】
然后抬头问:“你晕不晕?”
郁思白似乎真的只是有点兴奋,摇头的幅度比平时大点,道:“没地震啊。”
季闻则:……
是真的微醺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薛简这次的回复速度倒是很给力。
【薛简:啊?喝多?他不是说你们去外地出差考察吗】
【季闻则:出了一点小意外】
【薛简:?】
下一秒,薛简的电话就拨进来,再次确认般问了一次:“谁喝多了?”
季闻则起身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走远两步才道。
“res。”他顿了一下,补充此人大名,“郁思白。”
电话那边,薛简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你把人带到外地,孤男寡男的给他灌醉了?!季闻则!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季闻则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仔细一想,可不是那天去KTV他训薛简的原话么。不由得有些讪讪。
“他自己拿了瓶带酒精的饮料,喝了一半,已经喊停了。”季闻则报了饮料名字,忍不住说,“这个只有小孩不给喝吧。”
“可他就坐小孩那桌的啊。”薛简说,声音里都听得出,他现在肯定是皱着一张脸,“只半瓶应该没关系,我看他酒量确实见长,你俩溜达溜达,吹吹风,也就缓过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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