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严律说,“想要什么奖励?”
林意乔举高右手,竖起一根指头,又变成两根,最后决定三根,“给我奶糖,三颗,现在。”
声音又夹起来了。
严律忍笑忍得辛苦,还要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行,我们约好的,一天五颗,吃完就没有了。”
林意乔委屈极了,“你都说是重大发现了,竟然换不到三颗奶糖吗?”
严律不松口:“这是两码事。”
林意乔退而求其次:“那就两颗吧。”
严律摇头:“不会给你的,我们都要遵守约定。”
“一颗总行了吧?”林意乔看起来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严律冷酷地说:“一颗都没有了。”
林意乔委屈巴巴:“我今天大脑消耗了太多葡萄糖,需要马上补充。”
严律好整以暇,手臂抱在胸前:“高强度的认知活动,并不会导致血糖的剧烈消耗。”
林意乔实在没办法了,往前一步靠近严律,缓缓地蹲了下来。
高中时,这一招有用的,他决定试试。
他将自己的脑袋,慢慢贴近严律的膝盖。没有说话,只是仰起脸,用那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严律,然后把脸搁在严律的膝头,声音有点夹地喊了严律的名字。
严律笑不出来了。
居家服的裤子是真丝面料,凉凉的很薄一层。因此,林意乔温热的呼吸,隔着那层布料喷在他腿上的感觉,就格外清晰。
明明应该是很轻微的热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顺着他的大腿往上蔓延,一路长驱直入、蛮不讲理,渐渐有了燎原之势。
严律把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又端回来,搁在大腿上,打开,转过脸看着屏幕,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就是没有,去睡了。”
电脑屏幕照亮他的脸,眼镜镜片反射白光,隐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林意乔觉得严律又变得非常陌生了。像一个冷漠的审判官,坐在高高的审判席上,驳回了他最后的上诉。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水母缸的循环系统发出微弱而持续的水流声。
他蹲了一会儿,腿有些发麻,逻辑上他知道他应该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遵守那个“一天五颗”的约定。
但是他很不甘心。
他今天真的解决了一个很了不起的难题,他应该得到奖励。
于是,在放弃的念头即将占据上风时,林意乔做出了最后的尝试。
他往前挪了挪,脸颊顺着膝盖,更近地贴向严律的大腿,睁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对方。
“严律……”
林意乔又很轻地叫了严律的名字。
这次声音没有夹着了,是真委屈。
严律没有搭理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眼睛依然隐藏在反光的镜片之下。
林意乔可怜巴巴的,准备再喊最后一次,没有效果就放弃了。
“严……”
严律“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还伸手关掉了落地灯。
整个客厅瞬间暗下来,只剩下角落里水母缸那片幽蓝的光。
尽管如此,林意乔还是要坚持喊完:“律……”
严律忽然站起身,没有看林意乔,一言不发地抱起笔记本电脑,径直走回了卧室。
林意乔还蹲在原地,有些茫然地想,果然高中的招数不好用了啊……严律没有以前对他那么有耐心了。
几秒钟后,严律又从卧室里走出来,这一次手里没有电脑了。
他走到林意乔面前,在昏暗中站定,居高临下地朝林意乔摊开手掌。
借着微弱的光线,林意乔看到他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两颗奶糖。
“两颗。”严律冷淡的声音响起,“一颗是奖励你解决技术难题,另一颗,是你今晚这么努力的补偿。”
林意乔笑起来,开心地伸出了手。
严律把两颗糖放进他的手心: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17章 张开嘴巴
有了一次成功经验之后,林意乔又用同样的方法,从严律那里讨到了更多配额以外的糖,每天都吃得很开心。
过了一段时间,他感觉右后侧的牙根开始隐隐作痛。
起初,这点不适感若有若无,就像系统偶尔出现的轻微报错,还能忍着不去理会。
但是疼痛持续了两天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右边牙齿根本不敢用力,稍微一碰就丝丝拉拉地疼。
这天晚上严律做了香煎鳕鱼和蔬菜沙拉,林意乔坐在桌边安静地吃着,动作却显得有些不协调。
严律发现他咀嚼时总是刻意把食物挪到左边,腮帮子动得很慢很小心,偶尔不注意碰到右边,还会轻轻“嘶”一声,五官也跟着皱成一团。
严律看了他一会儿,放下餐具说:“你牙疼。”
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林意乔愣了一下,甩锅道:“没有,是你今天做的鳕鱼太硬了。”
严律盯着他,没有争辩鳕鱼是硬还是软,只命令他:“去卫生间漱口,我看一下你的牙。”
“我不要。”林意乔立刻就拒绝了。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他故意用右边牙齿嚼了口食物,结果立马疼得张开嘴,生理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十分幽怨地看了严律一眼,好像这一切都是严律害的。
严律眯了眯眼:“去、卫、生、间。”
五分钟以后,林意乔漱口完毕,严律用洗手液把手洗了两遍,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镜子前。
严律低头看他,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张开嘴。”
林意乔便有些不情愿地张开了。
“预告,”严律盯着他湿润的嘴唇,缓慢地说,“三秒钟以后,我会把手指伸进你嘴里。”
林意乔登时睁大眼睛,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向后缩,同时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等等!为什么要把手指伸进我嘴里??”
“不用手摸一下,”严律理所当然:“我怎么判断问题出在哪里?”
“我不要!”林意乔的声音从指缝中闷闷传来:“你又不是牙医,判断出问题出在哪里,你能治好它吗?”
“我确实不能帮你治疗,但是,”严律顿了顿,眼睛微微弯起来,语气温和,“我要帮你确定你牙疼是蛀牙导致的,还是牙龈发炎导致的,这样才能准确地帮你找到合适的医生。”
林意乔还是捂着嘴:“不都是看牙科吗?”
严律慢条斯理地继续:“你以为看牙那么简单?有颌面外科、牙周科、牙体牙髓科、口腔黏膜科,你知道挂哪个科吗?要是挂错了,可就麻烦了。”
林意乔愣住,花了一些时间处理这些陌生的信息,不确定道:“有这么复杂吗?”
严律耸了下肩,“当然了。”
最终,在让“严律把手指伸进来”和“可能挂错号”之间,林意乔选择了前者。
他把手放下来,放弃抵抗地向严律仰起脸,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哦。”
“嗯,”严律又抬起手,重新预告,“张开嘴巴,我要进来了。”
这一次,林意乔十分顺从地张大嘴巴,还把头仰高了些,方便严律检查。
顶灯的光线有些刺眼,所以他闭上了眼睛。
四周很安静,林意乔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的心跳。
感觉到严律在靠近,闻到严律身上那股森林般的味道。
然后紧接着,严律的手指轻轻拨开他的脸颊内侧……探了进来。
这是一个充满了侵入感的体验。
林意乔的大脑在一瞬间发出强烈的警报,他能感觉到那个温热的手指,从他最左侧的大牙开始,沿着牙龈向右缓慢地按压。
口腔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过量的唾液,他知道这是一种生理本能,但他还是紧张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一动不敢动,生怕唾液不小心淌出来。
因为从小就被教育要爱护口腔,林意乔的牙齿白而干净,排列整齐。
严律的手指从左到右缓缓摸索,很快就找到了最深处那颗未完全萌出的智齿,以及那周围明显肿胀的牙龈组织。
就在严律的指尖轻轻按上去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林意乔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哼出一声。
但林意乔没有躲开,而是强忍着不适,继续努力张大嘴巴。
眼睛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沾上了水珠。
这一刻,严律心中所有想要继续欺负他的念头都烟消云散了。
没有再继续深入,甚至没有再多停留一秒,迅速将手指撤了出来。
“是智齿发炎了,”严律打开水洗手,语气冷静,“有点严重,明天必须去看牙医。”
林意乔睁开眼,眼眶红红的,“我不想看牙医,只是发炎的话,吃点消炎药就好了吧?”
“不行,”严律关掉水,抽出棉柔巾擦手,“智齿发炎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引起更严重的感染。”
林意乔沉默了,他不喜欢超出他控制范围的医疗程序。
冰冷的器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不可预知的疼痛,都会让他极度不适。
两人静了片刻,严律说:“明天我带你先去诊所看看,你来决定选哪个医生,如果没有你喜欢的医生,我们就换一家诊所。”
这个选择是林意乔可以接受的,所以他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严律带他去了一家环境十分舒适的私人牙科诊所,人不多,整个空间整洁而安静。
每个牙医都有一间独立的诊室,林意乔走到一间诊室的落地窗前,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医生和护士正在忙碌。
严律耐心陪着林意乔一间一间地看过去,最后在一间装饰成蓝色海洋主题的诊室前停下了。
这是间儿科诊室,蓝色墙面上绘制了形态各异的卡通水母,里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医生。
那医生带着印有卡通水母的蓝色口罩,正在和一个孩子说着什么,眉眼弯弯的很温和,透着令人安心的气质。
林意乔的目光在这个医生身上停留了很久,好像在分析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过了一会儿,林意乔指着玻璃,用他惯有的平直语气对严律说:“我要那个人,他看起来比较安全。”
严律抬头,看到诊室门口的铭牌上写着医生的名字:褚砚。
他们运气很好,褚医生的下一个患者临时爽约了,挂完号之后,护士直接安排林意乔进诊室去准备。
林意乔希望严律能陪他进去,却被护士告知家属不能陪同,只能在外面等。
褚砚诊断林意乔是智齿冠周炎急性发作,给他做了局部冲洗上药,然后开了一个礼拜的抗生素,等炎症完全消除后再来复诊拔牙。
回去的路上,林意乔手里拿着褚医生给他的卡通水母贴纸,一脸严肃跟严律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吃糖了,你帮我把剩下的都扔掉吧。”
严律握着方向盘看过来,“都扔了?你确定?”
明明为了一颗糖,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祈求。
“褚砚要求的。”林意乔认真道:“褚砚说,糖分会给口腔里的厌氧菌提供能量,导致炎症反复。”
严律浅笑,“那我跟你说糖吃多了牙疼你怎么不听?”
林意乔说:“你只是抽象地告诉我糖吃多了牙疼,但是你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糖吃多了牙疼,以及吃多少才算多。褚砚解释得比你清楚多了,你一点都不明确。”
“那我还告诉你,”严律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糖会损害你的神经元,影响你的海马体功能。这些不够明确吗?”
“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会这样。”林意乔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直,听起来有点固执,“你只给了我结论,没有给我论证过程,褚砚就给我了。”
“你——”
严律被他这话弄得莫名很火大,几乎就要当场给他上一堂关于“糖毒性对神经突触可塑性影响”的专业大课。
但话到嘴边,严律却突然泄了气。
他闭上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我至于为了一个外人,跟林意乔起争执吗?
严律做了几个深呼吸,握紧方向盘的手稍稍放松,岔开话题:“行,今晚要吃什么?”
林意乔于是放下关于糖分的辩论,专心致志研究起晚餐来。
严律真正因为褚砚生林意乔的气,发生在一个星期以后。
这天林意乔去拔牙。
他们到的时候,褚砚正在整理器械,从落地玻璃看到林意乔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迎出来。
印有卡通水母的蓝色口罩只挂了一边耳朵,露出年轻而阳光的笑容。
“进来吧,”他跟林意乔打招呼,“上次你说喜欢这个口罩,我去给你领了一盒,待会儿拔完牙送给你。”
林意乔原本因为拔牙的事焦虑了好几天,过来的路上还跟严律说他后悔了,不要去了。现在听了褚砚的话,林意乔竟然直接就跟着褚砚走进了诊室,甚至没有回头看严律一眼。
严律跟在后面,被上次那个护士拦住了。
褚砚戴好口罩,让林意乔躺上治疗椅,眉眼弯弯地问:“外面那个是你的哥哥吗?”
林意乔说:“不是。”
褚砚:“那他是你什么人?”
林意乔想了一下,现在他和严律的关系有:
1.高中同学
2.同事
3.合租室友
鉴于他们目前每天相处时间最长的关系是合租室友,林意乔认为选项三最有代表性。
同时,他想到严律说“同居”是比“合租”更加严谨的用词。
所以林意乔回答:“他是和我同居的人。”
严律站在落地窗外,双手插进裤兜,面无表情地看着诊室里的情况。
他看到褚砚戴上口罩和手套,俯身对躺在治疗椅上的林意乔说了些什么,然后林意乔回答了。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严律什么也听不见。
当褚砚拿出麻药注射器的时候,林意乔明显非常紧张,甚至微微抬起身体,试图从治疗椅上坐起来。
褚砚马上把注射器放下了,他伸手向护士要了一根棉签,然后拿棉签木棍的那一端,在林意乔紧绷的脸颊上点了一下,似乎在向林意乔模拟注射时的感觉。
林意乔又和褚砚说了几句话,身体放松下来,接着,林意乔就顺从地张开了嘴巴。
理智上严律知道这是褚砚在用对待儿童患者的方式对待林意乔,但他还是非常不爽。
在等待麻药起效的时间里,褚砚调整了手术灯的角度,替林意乔整理了胸前的蓝色围兜,又跟林意乔说了些什么。
林意乔抬手指了指旁边那盘闪着金属寒光的器械,褚砚就把一支尖头探针拿起来给林意乔看,像是在解释器械的用途。
严律依然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但他看到林意乔的眼神,已经从对器械的恐惧,逐渐转为一种专注的好奇。
几分钟后,褚砚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再次俯下身凑近林意乔。
严律看到褚砚用戴着手套的食指,碰了林意乔的嘴唇、脸颊和下颌。
然后林意乔很轻地对褚砚眨了眨眼。
理智上来说,严律很清楚褚砚对林意乔没有什么超越医患关系的举动。
这个医生的耐心和细心程度称得上完美,但严律就是无法克制地,从骨骼深处冒出一股,想要砸碎这面玻璃的冲动。
拔牙的过程很漫长。
林意乔全程紧闭着眼睛,双手死死地抓住围兜,有好几次,他的身体都因疼痛而微微拱起,但最终还是配合医生坚持做完了手术。
诊室内。
褚砚轻声告诉林意乔:“可以起来了,小心一点。”
林意乔扶着扶手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转头去看玻璃窗外的严律。
褚砚注意到这一幕,跟林意乔开玩笑说:“你男朋友的目光要把我杀死了。”
刚拔完牙,林意乔很不舒服,根本不想说话,但是对方的话里有严重的错误,他不纠正更不舒服,所以他小声而含糊地说:“第一……目光不能杀死人……他又不是镭射眼。第二……他不是我……男朋友。”
褚砚吃惊地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句话的林意乔,了然地“哦”了一声,“所以你们是……”
林意乔不想再说话了,就没有回应。
褚砚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了一大盒卡通口罩回来,递给林意乔说:“这个送给你,祝你早日康复。”
林意乔接过来,点了点头。
“你加我微信,”褚砚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二维码递给林意乔,“我等一下把注意事项发给你,你恢复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马上联系我。”
林意乔觉得这个售后很有必要,所以立即拿出手机加了。
褚砚把他送到诊室门口,叮嘱他:“去一楼拿药,不知道怎么吃的话就问我,一周以后来找我拆线。”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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