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弦低头:“师祖教训得是。”
“只是镜白他曾经神魂有损,受过很严重的伤,许是留有后遗症并未完全痊愈,这才怪于常人的异状,他平日里并非这般草芥生灵之命的人,我替他道歉。”
老头眼睛眯了眯:“你刚才,唤这小蛇叫什么?”
沈听弦微微一怔:“镜白。郁镜白。”
灵越没吭声。
他古怪地低喃一句:“仙宗大会那些天,我听见了,他们妖王喊这小蛇叫小白。”
原来真名里也有一个白字。
“是的。”
沈听弦不明白这个名字怎么了,虽然小白这个名字在凡间比较普遍,但用来称呼郁镜白,他莫名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叫小白这个名字,总有种长辈的亲切感。
小蛇见沈听弦来了,大喜过望,悄悄探出脑袋来,惊喜道:“沈听弦?”
沈听弦朝他微微颔首,传音过来:“你低头认个错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小白蛇被沈听弦的不离不弃感动得眼泪汪汪,呜了一声。
圣子大人脾气真好,这都没有生气痛骂他一顿,还过来老老实实地挨一顿骂,就为了替他开脱救他出来。
真是要完蛋了,蛇这辈子都得被圣子大人迷住了。
老头很不客气地上手盘了两下小白蛇。
小蛇刚把老头气得鬼火冒,这会心虚得很,发现老头伸手过来盘他,蛇脑袋自然而然地往人家手心里蹭了过去,讨好地让人随便摸。
其他的长老看见,都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也悄悄伸手过来摸了两把。
小白蛇本来缩成了一团,逐渐被人摸得散了开来,他知道自己目前是戴罪之身,也不指望靠“卖身”来戴罪立功,但如果能稍稍降一降老头火气,那小蛇也非常高兴了。
这小蛇亲人得过分,就连舒城出来的蛇怕是都做不到这般对人族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给摸给蹭,活跃得很。
灵越端详着爬上他手的小蛇,这条蛇身体纤细柔软,每一片雪鳞都洁净光滑,完美衔接在一起,随着身体的滑动产生细微而奇妙的变化。
拥有暴风雪这种罕见血脉的蛇,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了。
灵越问道:“你是舒城的蛇么?此前可曾受过人族抚养?”
“是的。”
灵越:“你祖上和妖族圣祖什么关系?”
小蛇仰起头,润亮的透红眼瞳静静的看着灵越,吐着蛇信。
过了好半晌,小蛇这才轻声道:“师祖,您和那位有渊源吗。”
他不记得自己和一个老头有过什么交集来着。
老头呵呵怪笑一声:“妖族圣祖害死这么多人族,也害得我妻女死在当初那场血祭里,你要是那位圣祖的血脉,今天老夫就动手清理门户,把你祖上的血债算在你身上,你说怎么样?”
沈听弦皱眉:“……师祖?”
小白蛇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他人也不蹭了,从老头手上溜下来,原地散开来的身体重新团了起来:“不知道,不要问我。”
灵越却是满意了,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小蛇脑袋,被小蛇后仰着躲掉了:“挺有血性。”
他意味深长道:“听弦找你当契约兽,还真是找对了。”
小蛇本来情绪也没多好,爱答不理地晃了晃尾巴尖,权当回应。
他现在还得在思过崖关禁闭,也不好往沈听弦身上爬,于是叼了叼沈听弦的袖子,含混不清地朝他要块帕子。
沈听弦给了,小蛇就把自己卷进干净帕子里,把刚才蹭过灵越的地方都在帕子里洗了一遍。
沈听弦低声道:“我回去同你解释。”
小蛇应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顺滑地把自己擦干净。
老头哈哈大笑起来:“你看,谁摊上这个仇恨,都不会释怀的。”
小白蛇神情异样地看了灵越一眼,总觉得这老头怪里怪气的。
沈听弦把提前准备好的储物袋放在桌子上,说道:“师祖,您看看这些够不够。”
老头也不在乎这个,一说到他的宝贝灵植他就来气:“行了行了,下次莫要再犯。”
他收了灵石,说道:“老夫知晓你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药圃的灵植修复,这钱,老夫本不该拿。”
“那些灵植本就是用于药用,未开灵智的灵植无痛觉,受过一场天灾却也需要好生修养,这钱老夫收来,用以受灾灵植的养护。”
沈听弦:“应当的。”
灾难本蛇不敢吭声。
“行了行了,罚你和你那小蛇妖关一天禁闭,以作惩戒,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沈听弦和小白蛇齐刷刷道。
灵越满意了,意有所指地说道:“据说那位圣祖也出身舒城,当初同样受人族抚养,就是不知是不是你们这条血脉都如祖上那般对人族亲昵。”
沈听弦也被关了进来,小白蛇窜进沈听弦怀里,满意地在他怀中蜷缩起来:“那谁知道呢。”
“你瞒不了老夫。”灵越忽然说道。
小白蛇警觉地抬起头。
老头转身出门:“自作孽不可活,未偿还的血债,终究还是要找上门来的。”
“血债血偿,索命来咯。”
走出思过崖,长老们簇拥着灵越,说道:“您老消消气,那小妖不懂事,您看,钱赔了,灵植也活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小辈一般计较了。”
灵越摆摆手,浑浊的眼神里亮起一抹幽光:“老夫何能与他计较。”
“那小白蛇若当真是故人,他把药圃滚遍了都行。”
长老们齐齐愣住。
小蛇古怪地往沈听弦怀里钻得更深,嘀咕道:“你这师祖好像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的脑袋,轻声道:“我敬重那位妖族圣祖,也知道你定然也听不得对那位的诋毁。”
“师祖……师祖的话,有时候不一定是真的,你别怪他。”
小蛇也不肯承认方才自己幼稚的赌气:“我没怪他。”
沈听弦把口口声声说没赌气,但其实尾巴都气得蜷缩起来的小蛇翻过来,捋平小蛇全身,道:“你还说你没事?”
小蛇莫名其妙道:“我的确没事哇,何出此言。”
沈听弦拧眉:“那你没事去滚别人药圃作什么。”
小蛇:“……”
气焰嚣张的小蛇把自己翻了回去,脑袋埋进沈听弦怀里,装死。
过了半晌,小蛇蔫耷耷道:“真没事,我没有任何问题,真的,你相信我。”
沈听弦沉默半晌,忽地想起了什么,神情略微复杂:“……又是任务?”
小蛇猛地抬头,朝沈听弦疯狂点头:“嗯嗯。”
沈听弦长叹一声。
可能是无语的,也可能是虚惊一场白担心这么久,沈听弦捏了捏眉心,说道:“当真没事?”
小白蛇:“当真!”
“那几天你养得有多精细你不知道么。”小蛇瘫在沈听弦怀里,得意洋洋地把尾巴卷上和沈听弦的手指,“我能有什么事儿。”
小蛇叮嘱道:“你记住,我要是开始干奇怪的事情,那一定是……是……嗯。”
这些字眼从郁镜白嘴里说不出来,但沈听弦能意会到。
沈听弦饶有兴趣:“那你做完这些任务,可有什么报酬?”
“有的!”小蛇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眼眸亮晶晶,“非常珍贵的报酬。”
小蛇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讲,也懒得问了,尾巴在自己脖子上划了划,作割喉状,然后嘎巴一下整条蛇都倒了下去,蛇信吐在外面,俨然一副暴毙的模样。
下一刻,小蛇又活了过来,原地转了个圈,尾巴尖摸摸脖子,摸摸身上,仿佛身上所有的伤势都消失了。
小蛇表演完,得意洋洋地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沈听弦看懂了。
起死回生,或者说,那人许诺给了郁镜白一个新生。
沈听弦唇线抿得平直:“你活了这么多年白活了,起死回生之事,别人许给你,你就真的傻乎乎信了。”
小蛇摇了摇头,认真道:“你信我么。”
沈听弦沉默。
小蛇抽了沈听弦一尾巴:“你敢说一个不字。”
沈听弦:“信。”
小蛇正色道:“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天道之意。”
沈听弦瞳孔微微一缩。
郁镜白说不出系统俩字,就只好搬出天道来了。
反正系统的权威也不在天道之下,能让他活生生站在这里,就已经是那什么渣攻系统的神力展示了。
沈听弦还是揣摩不透,问道:“如果任务失败了呢?”
小蛇简化了一下自己的表演,嘎巴一下“死”在了沈听弦怀里,久久没有翻身“活”过来。
沈听弦藏在袖子里的手无声收紧。
一人一蛇关了一天禁闭, 灰头土脸地出来,一路上接受了来自所有路过之人的注视礼。
沈听弦:“你在道宫里出名了。”
小白蛇:“谢谢啊。”
沈听弦:“该谢你自己。”
小白蛇:“这种好事下次让给你吧。”
系统送上“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美满地离开了,小蛇本来被沈听弦抱在怀里,被弟子们敬佩的目光盯得不敢吱声,偷摸着爬进沈听弦的衣襟里窝好。
沈听弦摸了摸胸前鼓起来的一团小蛇团,说道:“等会提点东西,和我一起找师祖赔个罪。”
小蛇吐着蛇信:“行。”
但灵越回去之后便把灯熄了, 示意不见人,沈听弦便带着小蛇折返回来,下次再去。
回到沈听弦的寝殿后,小蛇有点迷茫地转了一圈,问道:“圣子大人, 你家遭贼了吗。”
“我怎么觉得你家好像空了很多。”
好多漂亮的小摆件小装饰都没了,进门的地方摆了武器架, 架上摆的基本都是一看就并非凡品的好剑,现在也就剩了零星几把。
沈听弦:“是啊。好大一只贼呢。”
小蛇连蛇信都忘记吐了,恨铁不成钢:“都遭贼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快上报抓贼啊!”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脑袋, 掏出拿来给小蛇泡澡的半圆小盆, 引了活水进来:“那贼高大威猛又异常凶恶, 打不过,不必追究了。”
他要把手上的小蛇放进去, 结果小蛇心思不在泡澡,反而往他手臂上爬,一副不太想下水的模样:“圣子大人,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你严肃点。”
真遭贼了居然还如此风轻云淡,好像被洗劫一空的不是他一样,不惦记着抓贼,却惦记着给蛇放洗澡水。
沈听弦默了默,和小白蛇两眼对视,发现小蛇的脑回路真的没有转过来之后,他这才叹了一口气:“这小贼一身雪鳞,平日里又恶霸惯了,滚坏了师祖的药圃,赎身的钱不够,只好去抢一点好东西当掉拿来填窟窿了。”
小蛇:“………”
小蛇沉默了半晌,用尾巴指了指自己:“我啊。”
沈听弦:“不是呢。”
小蛇尖叫:“这么贵!”
沈听弦把小蛇拎进温水里,轻轻摩挲了一下因为惊吓扁成了眼镜蛇的小白蛇:“还好。一点身外之物而已。”
小蛇身价立刻暴涨,欲哭无泪:“我还特地挑打理得没这么精细的草药滚。”
他也只敢做做样子,哪敢下死手,想着自己现在的蛇形纤细轻盈,不会一下把灵植都犁没了,能留几线生机,才会这么干的。
沈听弦搓搓小蛇,把小蛇搓回圆润模样:“按照市价赔的,也还好。你不完成任务就会死,这点灵石买你一条命,怎么不算值得。”
小蛇眼泪汪汪。
糟糕。糟糕。
小蛇泡完澡,被沈听弦捞起来擦干净:“今天睡哪里。”
蛇受伤或者想玩爬架的时候会睡血玉小窝,睡腻了会睡一下给他泡澡的半圆形小盆,更多时候一般都是跟沈听弦去床榻上睡。
蛇探出头来看了两眼底下摆着的小窝,又兴致缺缺地缩了回来,沈听弦便明白了小蛇的意思,把蛇放在铺了厚厚一层毛绒软垫的榻上。
“我过几日要出门一趟。”沈听弦把腰间的玉牌解下来,打了个响指,那玉牌便缩成了拇指大小。
沈听弦把玉牌挂在了小蛇尾巴上,施了法术让这道玉牌吊坠隐形,说:“道宫里除了灵越师祖那边可能会对你严加防守之外,其他地方你想去都能去。”
“你想玩就去玩,但记得回家。”
蛇是有良心的蛇,这种坏事蛇迫于生存干了一次,现在没有了外力压迫,他肯定金盆洗手当场从良。
小蛇问:“我不能去吗。”
沈听弦褪掉外衣鞋袜,躺了上来:“我去见师父,道宫重地,旁人恐怕无法进入。”
“好吧。”小蛇喜欢睡在枕头上,贴着沈听弦的侧脸团起来,颈窝处的凹陷更是藏蛇的绝佳地方。
沈听弦很少有这种需要独自一个人去的场合,当然,蛇也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和隐私,沈听弦去哪他都跟着,那才不对吧。
小蛇也没多想,在沈听弦脸侧呼呼大睡起来。
没有任务加身,沈听弦也不需要主持什么大会小会,郁镜白就拉着沈听弦去舒城玩。
刚开始离开舒城的时候,郁镜白不敢回去看,在外找了地方闭关修炼。
等他修炼完出来,他以前居住的小山村已经大变样,成了现在繁华的舒城。
时过境迁,如今故地重游,郁镜白已经不再是当初怯情的胆小鬼了。
旧人已死,新人无数,多缅怀,才更要注重当下。
舒城里四处都能看见蛇,走几步路就看见一条,各个在舒城里过着无人打扰的日子,路上的蛇偶尔被路过的人摸一下脑袋,摸一下蛇身,然后继续往前爬。
舒城的蛇已经和这里的人族活出了独特的生态,双方都对另外一方的存在喜闻乐见。
小白蛇身上没钱惯了,一到上街要用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头紧迫,真恨自己以前坑蒙拐骗讨吃讨喝惯了,没往身上攒点灵石,现在想请沈听弦吃点什么都没办法。
身价没有暴涨之前,小蛇花起沈听弦的灵石来那是一点也不客气。
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小蛇多用一块都觉得罪恶。
小蛇本来在沈听弦手上盘得好好的,刚兴冲冲地挑了一家想吃的摊,然后就停下了。
就见小蛇从他手里窜下去,尝试和忙碌的摊主讨价还价:“我给您当吉祥物揽客,您管我两碗肉丝面,行不?”
舒城里白蛇算是比较讨人喜欢的品相,但数量着实稀少,专门培育的无毒蛇又贵,街上能碰见的概率几乎为零,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一旦出现在街上并且被确认为流浪状态,很快也会被热心路人抢着抱回家。
这般雪白无暇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小白蛇见得更是稀少。
摊主手里油油的,不然真想自己先摸两把:“哎哟,这么客气做什么,有礼貌的小蛇什么也不用干,你和你朋友自己找个位置坐着等吃的吧。”
沈听弦道:“其实。”
小蛇喜滋滋地跳回来,催促沈听弦:“快去找位置。”
沈听弦找了一个空桌,把桌凳擦干净后才把小蛇放下来:“我有钱。”
小蛇靠老本行再一次混到饭吃,很是骄傲:“已经花了你这么多灵石了,就当我请你一次。”
“……”
说是不用他做,但小蛇才不是吃白饭的,得人恩惠就要帮人出力,他找了块白布,用法术在上面写了“点单可摸”四个潇洒大字,铺在最外围最显眼的空桌,然后自己爬上去,在四个大字前端端正正盘好。
沈听弦端着茶过来,默然在小蛇身旁坐下。
店里的客人在小蛇刚进来和摊主讨价还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眼馋了,但碍于小蛇身旁还有一位身形修长容貌俊逸的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便知晓这小蛇大概有主,自然不会上前讨嫌。
如今小白蛇主动抛橄榄枝出来,店里的客人便开始有人离座凑过来,问:“已经吃上的客人还能摸吗?”
小蛇大大方方地凑过去,让那人小心翼翼地地碰了碰蛇脑袋:“好乖呀。”
“你好漂亮。”
一个好的开头能带动不少人,更何况小白蛇本身的优势摆在这里,平常家里就养蛇的人一瞧这油光水滑鳞片雪亮的小蛇,哪里还忍得住不凑过来摸一把。
“老板给我上份面。”
“老板,你这蛇哪里抱的,和兄弟说说呗。”
“你来得晚,没听见小蛇说话,他可是开了灵智的,更稀有了。”
摊主非常荣幸地忙成了陀螺:“哪里哪里,这是那位白衣客人的。”
店里的空桌陆陆续续被物品占满,而小蛇盘着的桌子面前已经挤满了想摸蛇的客人。
小白蛇挨个蹭了过去,雨露均沾,人少的时候想摸多久都没问题,人多的时候可就只能一人摸两下蹭两下,完事迅速换下一个。
“好滑好凉。”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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