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道歉或许弥补不了当初他对秦陆所造成的困扰,但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秦陆并没有意识到他这句道歉背后所隐藏的真正含义,而是爽朗的笑道:“臭小子,昨天你喊我秦先生的时候,我真想把你拖过来揍一顿。”
他拉开餐椅,宛如主人一般招呼俞扬:“饿了吧,快过来吃饭,我点了两份你爱吃的冻豆腐。”
上大学那阵,整个宿舍就他们两人能吃麻辣火锅,尤其是秦陆,三天两头嘴馋,动不动就拉着俞扬往火锅店跑,冻豆腐是俞扬最爱的火锅涮菜,每次至少要点两份才够吃。
心又开始动摇,俞扬咽了唾沫,强行压下内心的悸动:“谢,谢谢你了。”
秦陆三两步走到俞扬身前,二话不说拉起他的胳膊,将人拉到餐椅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坐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秦陆将羊肉片夹入红油中:“俞扬,你以前也喜欢跟我说谢谢,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生疏。”
俞扬看着蒸腾的雾气,低声道:“是吗,我没觉得。”
羊肉片切的很薄,入锅很快就熟透了,秦陆夹了几片放进俞扬的碗里,继续说道:“我知道当初是我太应激了,但是那个时候的我的确很慌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兄弟。就像这次我特意回来见你,也是为了跟你说一声抱歉,明明当初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可我竟像个懦夫一样跑到了国外。其实这六年,我一直在反思我自己,只是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所以才迟迟没敢跟你联系。俞扬对不起啊。”
俞扬没想到秦陆竟会觉得内疚,明明错不在他啊,他为什么要道歉。
想着想着鼻子有些酸,眼眶也涩胀的厉害,他连忙拿起筷子夹了羊肉入口,辛辣刺激的他不住地咳嗽,眼泪也顺理成章地溢了出来。
秦陆连忙递纸巾给他:“快喝口橙汁压压。”
俞扬喝了半杯橙汁,整理好自己的狼狈,终于肯认真地看着秦陆:“你没错,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接受不了,我理解的。都是我不好…”
他斟酌了下用词,接着说道:“是我当初误会了我对你的感情,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通了,我对你应该也是兄弟之情,只是我这人有些笨,自己都没搞懂这些情绪,竟给你带来那么大的困扰,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秦陆欣慰的笑道:“算了算了,既然我们都说开了,那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不要再纠结了。我希望我们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你也别再跟我这么见外了,就跟个陌生人一样,真令人糟心。”
俞扬垂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孱弱的阴影:“好。”
红油锅越煮越入味,秦陆似乎心情很好,胃口也不错。俞扬吃的不多,额前和鼻头都冒着一层细小的汗珠,脸颊和嘴唇被辣的通红,时不时就会被麻椒呛到。
秦陆给他把橙汁倒满,打趣他道:“以前你挺能吃辣的啊,怎么现在这么弱了。”
俞扬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吃的少了,不太习惯。”
实际上,俞扬从来就不是能吃辣的体质,当初他只是为了走近秦陆,才故意迎合秦陆的喜好,为了不露出破绽,他每天都在练习着适应辣椒带来的刺激,直到最后他能面不改色陪着秦陆刷遍学校附近比较有特色的火锅店。
自从和秦陆决裂,他便不再吃麻辣火锅,所以他又恢复了最初的怕辣体质。
秦陆兴致勃勃地将锅里煮好的冻豆腐挑给俞扬。
俞扬怕他扫兴,只能尽力用筷子挤出里面的火锅汤汁,然后硬着头皮将它们吃下去。
慢慢地,他感到喉咙里一阵阵灼热,只好通过吞咽橙汁来缓解不适感。
一顿火锅吃完,俞扬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火堆里滚了一遭。
身心俱疲。
庆幸的是吃完饭没多久,秦陆就接到来自父亲的电话,貌似是公司有什么急事,挂断电话后秦陆便提着他家里的一袋垃圾急匆匆离去。
俞扬站在阳台边,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云层依旧遮挡着阳光,但秦陆走出来的那刻,周围的一切顿时有了光彩,湿漉漉的世界像是打上了一层水晶光,耀眼得令人窒息。
俞扬闭上眼睛仰头苦笑。
他刚才掩饰的很好,饭桌上秦陆尝试再一次打探他的性取向时,他装出坦诚又认真的样子,十分笃定地说:“我想我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
说完这番话,他看见秦陆的肩膀明显松弛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些许喜悦。
俞扬知道他的性取向是秦陆心中的结,那他就替他解开这个结,毕竟与其两个人难受,不如一个人承担这份苦楚。
更何况,秦陆本身就是无辜的啊。
白天淋了雨吹了风,又吃了一顿麻辣火锅,傍晚俞扬就发起了烧。
他鼻塞严重,咽喉肿痛,浑身酸痛没劲冷的瑟瑟发抖。
家里虽然备有常用药,但他的体质特殊,退烧药不怎么起作用,体温还在不断攀升,他的神智也有些恍惚起来。
每次生病,他就很想念妈妈,小时候生病奶奶带他去医院打针,其他的小朋友都窝在妈妈怀里撒娇,那个时候他就在想,妈妈的怀抱一定很柔软很温暖,他也好想好想被妈妈抱一抱啊。
可是他这一生,都注定不会感受到妈妈的怀抱。
俞扬裹着被子窝进懒人沙发里,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被妈妈抱在怀里的感觉。
手机铃声响起,俞扬挣扎着摸索到手机,来电显示是秦陆,他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接起电话。
“喂,秦陆。”一张口,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秦陆瞬间紧张起来:“俞扬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俞扬抽了下鼻子:“有点着凉,嗓子有些不舒服。”
“发烧没?”
“没,没有,没发烧,就是有点感冒,我休息一下,明天应该能好点。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秦陆沉声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不打扰你了。”
“哦,好。再见。”
挂断电话,秦陆从沙发上噌的一下起身就朝玄关走去。
正在追剧的姐姐秦玫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莫名焦躁的弟弟,问道:“这么晚了跑哪儿去啊?”
秦陆一边换鞋一边说:“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他。”
“你刚才是跟星星的班主任通电话吧?”
秦玫托着腮看着弟弟,一脸不解道:“我记得当初你就是为避开他才出的国,怎么如今还眼巴巴的自己送上门去了,你就不怕他还对你担着那份心思?”
秦陆笃定道:“不会,他不是同性恋。”
秦玫笑道:“他告诉你的?”
“嗯。”
说完,秦陆推门走了出去。
秦玫用脚趾勾了勾老公夏淮宇的大腿:“从以前我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你不觉得阿陆这小子对俞老师太过上心了吗?”
夏淮宇放下手中的报纸,用手轻轻揉着老婆的脚踝:“阿陆是个成年人了,很多事需要靠他自己去解决,至于你担心的那些问题,我们也只能旁观,最好不要插手。”
秦玫皱着眉说:“你说我会不会再多一个弟弟啊?”
夏淮宇笑道:“你很排斥吗?”
秦玫摇了摇头:“我倒是无所谓,俞老师人挺好的,只是我爸那边怕是困难。”
夏淮宇安慰她道:“你也别想太多,说不定他们就是单纯的兄弟情。”
秦陆一路疾驰赶到俞扬家,他站在门口按了半天门铃,却一直不见有人来开门,再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记得俞扬发烧容易烧迷糊,情急之下他拨通了先前联系过的校办主任的电话。
挂断电话没多久,学校公寓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就拿着□□前来帮忙开门。
门一打开,秦陆就看见阳台的懒人沙发里窝着一个蜷缩在被子里的人,那人只露出一个脑袋,双眼紧闭,脸上尽是不正常的潮红。
秦陆朝帮忙开门的工作人员道了声谢,便关上门急匆匆走到俞扬身边,他用掌心去贴俞扬的额头,异常的灼热感提示俞扬烧的很厉害。
“俞扬你醒醒,俞扬?”秦陆单膝下蹲,尝试唤醒俞扬,却没什么效果。
秦陆将来时路上买的退热贴贴在俞扬的额头,可能退热贴过于冰凉,俞扬的眼睛缓缓睁开,此刻他没有戴眼镜,迷蒙的大眼睛红润润的,像是一只柔弱的小白兔。
两人对上眼的那一刻,俞扬鼻音浓重的颤声唤道:“六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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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啦~
第9章 暗恋,心欲静风不止
一声六哥,仿佛穿越了六年的黑洞,裹挟着熟悉又悲伤的记忆从遥远的旧时空穿越而来,砸了秦陆一个措手不及。
许多年前的许多次,俞扬也会像现在这样,抬起湿红的眼睛求救似的看着他,灼热的目光里缀满了虚弱的渴望。每一根颤动的睫羽似乎都在祈求,能不能,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
心脏控制不住的莫名酸软起来,沉重的心痛情绪再一次倾巢而出,不遗余力地撕扯着秦陆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理智缓缓裂开一条细缝,并最终溃散至四分五裂。
秦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挡住那些令他不适的灼热视线:“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会留下来照顾你。”
感受到掌心的睫羽向下一扫,秦陆弯下腰一手抱紧他的腋下,一手抄起他的腿弯,没用多少力气就将俞扬抱离了懒人沙发。
俞扬难受的抱紧秦陆的腰,将自己的脸全部埋进厚实的胸膛,鼻塞带来的强烈窒息感让他像极了溺水的幼兽,全凭本能紧紧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他嘴里呼喘出的蓬勃热气隔着布料灼灼灌入胸膛,秦陆甚至错觉自己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他想,一个成年男人怎么会这么轻,甚至还不如六年前有分量。
大步走进卧室,把人轻轻放在单人床上,秦陆拉开床头的一件薄毯给他盖上,转身又去客厅拿药。
他拿着水杯和药回来的时候,俞扬已经将毯子踢到一边,棉麻质地的蓝色家居服开了前两颗扣子,裸·露在外的皮肤红的不像话。
秦陆很了解俞扬的生病程序,从最初的鼻塞咽痛,到起烧发冷,再到最后的高烧不退浑身发热。很明显,俞扬正处于高热阶段。
额温枪最终显示39.2。
秦陆扶起俞扬,让他靠着自己,将已经准备好的退烧药和消炎药哄他吃下,温热的水被小口小口喝进去。偶有一两滴水从唇角滑落,被秦陆很快的用拇指擦去。
做好这一切,秦陆去卫生间接了一盆热水,将干净的毛巾浸入水中再取出拧成半干,仔细地擦拭俞扬的手心脚心、头颈两侧、腋下后背……
然而他烧的太重,水分很快被蒸发却带不走多少热度。
其实成年人物理降温用酒精最好,但是俞扬却偏偏对酒精过敏。
退烧药或许起了一点点作用,俞扬的额前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但却远远达不到退烧的程度。
秦陆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暴雨,便放弃了连夜送俞扬去急诊的念头。
其实六年前,他有一个很好的方式用来给俞扬发汗退温,但曾经的难堪使他莫名排斥这种方式。
不过俞扬今天说过了,他不是真正的同性恋,他只是一时间分不清友情和爱情。
秦陆心想,他不该那么狭隘,还抓着误会不放。
于是他又喂了俞扬一些温水,用毯子将人再度包好,然后贴着俞扬的后背躺下,隔着两层布料抱住俞扬的腰。
俞扬的腰太细了,细到令他错觉自己但凡力气大一点就能将它轻易折断。
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急,雨滴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秦陆透过俞扬轻软的发丝看向那扇模糊不清的玻璃,不知过了多久也沉沉睡了过去。
俞扬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回到了六年前,他和秦陆还在一个宿舍,还是上下床好兄弟的关系。
由于白日里淋了雨,他半夜开始发烧。
宿舍里没有备退烧药,他只能佝偻着身子裹紧被子抱住自己,试图从棉花里汲取一丝丝温暖。
或许是轻咳声引起了谁的注意,他感觉到自己的床帘正被人掀了起来。
由于宿舍门是上窗下门的配置,所以他能借助走廊昏黄的灯光很清楚地看到床板边冒出秦陆的脑袋。
秦陆睁着惺忪睡眼,明明朦胧却又很亮。
他小声询问:“小鱼你感冒了?怎么咳的这么厉害。”
“嗯……咳咳……”俞扬用力捂住嘴,生怕再吵醒其他同学,“我……我没事,睡一觉就能好,你……咳咳……你快睡吧。”
他说话的时候喷出一股不寻常的热气,秦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惊讶道:“卧槽!你发烧了。”
“我没事的,真的,我睡一觉就能好。”
秦陆轻手轻脚在宿舍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用的药,最后只在舍友的桌子上找到一个医用冰袋。
他先把冰袋拿给俞扬。
又开门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替俞扬的保温杯里灌满温水,回来后发现俞扬将冰袋放在枕边。
秦陆站在床下推了推他:“把冰袋放头上,能降温。”
俞扬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太冷了……”
“啧,娇气。”秦陆再次推了推他,催促道,“还是不是男人了?”
俞扬生病期间本就脆弱,加上天生的异类性取向,对于这句是不是男人的询问十分敏感,更何况这句话还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一时间,委屈、辛酸、不甘,像洪流般将他隐匿的心血喷涌而出。
他极速的咳嗽了几声,用被子挡住逐渐湿润的眼睛,挡住俞扬明亮的视线,哑声反驳:“我只是难受而已……”
我难受。
你能不能放过我……
秦陆噤了声,床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俞扬心想他或许是生气了。
床突然晃动了两下,床帘钻进来一个人。
俞扬顿时僵住,连呼吸都停止了。
秦陆伸手拍拍他的小腿小声道:“滚墙那边去,六哥陪你睡。”
俞扬吓得坐起身,什么感冒发烧,一切感觉都消失了,他只能不停地摇头:“不用不用不用……”
不用了半天,却架不住秦陆的蛮劲。
秦陆将他推到里侧,半点不见外的侧躺在不大的床铺上,然后用手霸道的将冰袋糊在他的额头上。
“冷是吧,哥抱着你就不冷了。但这冰袋你还是敷着,就当冰火两重天了哈哈哈……”
这人总是这样,喜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大的床铺,紧贴的身体,秦陆的胸腔因为闷笑发出一阵震动,震的俞扬周身都酥酥麻麻的。
但莫名其妙的是,他真就不觉得冷了,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和灵魂同时燃起了熊熊烈火,一股难言之欲似乎正时刻准备着涅槃重生。
没过多久,背后传来有规律的和缓的呼吸声,那只替他拖着冰袋的大手正垂落在自己枕边,宽厚修长,指节分明,每一寸都是好看的。
“六哥?”
半晌,无人回应。
或许是热度入脑,或许是黑夜壮胆,俞扬做了一个他此生为止最大胆的决定。
他壮着胆子又装作不经意的将脸凑了过去,埋进那只温热的掌心里,然后轻轻地、无比郑重地吻了掌心那些粗络的纹路。
秦陆依旧睡得很沉,对于他的冒犯全然不知。
俞扬放下心来,再一次吻在他的爱情线上,那条线流畅丝滑,从木星丘一路延伸至食指根部,这是一条寓意很好的线条,多情体贴,爱情甜蜜。
只是秦陆的爱情,永远都不会降落在他的身边。就像是天与海的距离,永远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次日,俞扬在室友的嬉闹声中醒来,他动了动却被身后一柄灼热的剑抵住,一瞬间他就愣住了,同为男人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绝不会误会是秦陆对他产生了什么绮丽的心思,他知道这只不过是男人正常的清晨反应而已。
“咦?秦陆走这么早?上牟老师的课够拼啊!”
“哈哈哈,他哪敢不拼啊,牟老师跟他妈妈关系好的没话说,上次牟老师不还在课上警告秦陆要是再敢迟到,就要跑他妈那边告状去嘛。”
室友们嘻嘻哈哈出了门。
宿舍门被再次关上的那刻,秦陆的声音从他耳后贱兮兮传来。
“哈哈小鱼,你说咋们俩像不像是在偷情啊。”
“俞扬……”
“俞扬醒醒,快醒醒……”
过去的梦被迫中断,俞扬睁眼就看见秦陆那张帅绝人寰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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