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唯一的前提,就是要求秦陆务必做好全副伪装,确保俞扬认不出他。毕竟,他是俞扬的心狱,一旦刺激到,后果无法预料。
秦陆十分感激,连夜联系了好莱坞最强的特效团队为自己改头换面,并夜以继日地练习发声,试图学会自由变换声线。
一番努力下来,他无疑成功了。
“医生您好。”俞扬的声音很轻,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毫不怀疑眼前人的真实身份。
秦陆强装镇定,走到他跟前,语气尽量自然,英伦腔十足:“俞扬你好。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假装翻看手里的病历本,倘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还好,就是有点闷。”俞扬视线再度看向窗外,“可能是因为下雨。”
“喜欢看雨吗?”
为避免触及雷区,秦陆只能寻找当下合适的话题。
俞扬摇了摇头,怅然若失道:“不,我不喜欢雨季,潮湿,伤感,致郁。”
秦陆不解:“那你在看什么?”
俞扬抬头,回看窗外,声音很轻:“我只是在想,中国现在会不会也在下雨。”
秦陆心疼他:“是想家了吗?”
俞扬点头:“嗯,有一点吧。出来太久了,才知道家的方向。”
秦陆安慰:“别难过,你很快就能痊愈出院了。”
俞扬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很巧。因为今天是中国的七夕,这个节日似乎总会下雨。”
心脏猛地一颤,秦陆懊恼不已,他完全忽略了这个具有浪漫意义的节日,也没有为俞扬准备节日礼物。
对方纠结的模样尽收眼底,俞扬以为是对方不理解七夕节,于是他热情的介绍。
“在中国,七夕节相当于情人节。医生想知道七夕节的故事吗?我可以给您讲讲。”
秦陆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沉声应道:“我很荣幸。”
俞扬清了清嗓子:“在中国的神话故事里,人间有个放牛的少年叫牛郎,天上有个美丽的仙女叫织女,两人在凡间相识相爱,男耕女织,生儿育女。然而有一天……”
俞扬的语速很慢,指尖对着窗外黑沉的天空突然划出一道无形的“天堑”。
“王母娘娘发现了他们,便用簪子划了条银河将两人隔开,只允许他们每年七夕相见,届时全天下所有的喜鹊都会飞去搭成他们见面的鹊桥。”
他讲得既认真又沉浸,睫毛随说话时的动作轻轻颤动,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秦陆心口泛疼,喉间一阵发紧:“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是有点悲伤,”俞扬抬眸看向他,目光沉静温柔,露出些许向往,“可他们拥有很多很多的爱,不是吗?”
秦陆哑然。
俞扬以为他不懂,便继续解释道:“我一直觉得,他们的爱意浓到极致,才会让天下的喜鹊都自愿出动,为爱铺就通往团圆的路。你瞧,窗外梧桐树很久没出现喜鹊的影子了。”
怕他理解困难,俞扬想了想,换了一种西方人更容易接受的说法:“您可以理解成,爱是跨越银河的诺亚方舟。鹊桥就是那艘诺亚方舟。”
俞扬的话像枚最温柔的针,精准刺入秦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秦陆很想说点什么,却都堵在了喉咙,化作酸胀的哽咽。
自始至终,俞扬都在渴望着爱。
秦陆曾对亓温妍说过,自己从没想过俞扬会做老师,因为他太内向了,总喜欢默默无闻的躲着。
直到他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俞扬参加市级教师比赛的录播课时,才赫然发现曾经的“胆小鬼”站在讲台上是那样的自信,就像夏日夜空中的那颗最闪耀的星星。
亓温妍是这么回复他的:“要知道自信根源于爱,孩子们的爱是他生命力的养分。如果他在你面前表现的自卑,那只能说明你给他的爱很少很少。”
俞扬想要很多很多的爱,而他却十分吝啬,给的爱很少很少……
凌晨三点,秦陆怀抱玫瑰花束,再次推开302的病房门,小夜灯正亮着暖融融的微光。
他脚步放得极轻,慢慢靠近病床站定,居高临下,贪婪地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俞扬。
俞扬呼吸很轻,睡得很安稳,依旧是防御性睡姿,只肯露出小半张脸,眼睫投下一片浓密的浅影。
秦陆转身走向床头柜,将花瓶里有些枯萎的玫瑰花取出来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将自己带来的花束重新插满花瓶。
玫瑰花香馥郁沁心。
一大束红玫瑰中只有一朵白玫瑰。
他抽出白玫瑰,放在俞扬枕边。
白玫瑰的花语,除了纯洁的爱,还有最诚挚的歉意。
小鱼,情人节快乐。
我爱你。
很爱很爱你。
纵使知道俞扬吃了镇静药物,不睡够时间绝不会醒来,他也不敢贸然冲动。
他只敢在心中告白。
秦陆站在病床边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俯下身,缓缓靠近时,他拉下口罩,薄唇轻轻贴上那床柔软的被子,虚虚落向俞扬唇瓣的位置。
蜻蜓点水般,一瞬即离。
天色渐亮时,秦陆不得不离开。他最后看了眼病床上熟睡的俞扬,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两枚包装精美的巧果,轻轻放在了白玫瑰的旁边。
昨晚,他根据教程做了许多巧果,精挑细选只有两枚能送的出手。巧果还留有他的体温,泛着金黄的麦色。
秦陆在心中默念:“等你好起来,我亲自接你回家。以后的每个七夕,我都会陪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
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爱,用爱跨越你心中的那道银河,一起通往幸福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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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来是没有这一章的,直到昨夜突下的一场雨。
我从小就发现,七夕这天,会看不见喜鹊,再好的天气也会莫名下起雨滴。
小时候,我会坐在姥姥家的葡萄藤下,感受细密的雨丝扑在我裸露的皮肤上。
小时候,我拥有很多很多爱,只可惜伴随年岁的增长,我开始失去爱我的人。
但还好,我已经学会如何爱人,如何爱自己。
有时候,学会爱比被爱更重要。
毕竟,被爱有可能会失去,会爱却是一种永生的技能。
直到现在,我也不理解,七夕这天为什么会下雨,为什么会看不见喜鹊,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
我只能赞叹老祖宗的英明睿智,会把这种现象赋予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
爱,是跨越银河的诺亚方舟。
俞扬懂爱渴求爱,却不懂得爱自己。
秦陆会爱实施爱,却不懂得那是爱。
这就是他俩无法共频的悲伤来源。
但只要心中有爱,一切就还来得及。
下周开学了,宝子们,我们一起加油呀[撒花][撒花][撒花]
确定情侣关系,时间上的确仓促,但俞扬没有一秒敷衍。
初见时片刻防备,相处后卸下心防,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他,真的真的,发自内心的,很喜欢很喜欢谢咎。
谢咎就像天赐的礼物,严丝合缝的契合着残缺的自己。
和谢咎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在被很认真的爱着。
浴室里,谢咎决然的一跪,跪软的不止是蓬勃的生理欲望,跪软的更是坚固的心理堡垒。
俞扬没有忄生经验,但被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不会错。
谢咎是真的珍惜他,一举一动说是溺爱也不为过。
俞扬不想错过,他愿意交付身心给眼前的有缘人。
更何况,Dr·Wells为俞扬做心理疏导时,曾不止一次劝诫过他。
【你所抵抗的,会持续存在。不必压抑欲望,学会接纳痛苦,适当满足,才能平衡。】
所以,哪怕时间快的荒谬,但怦然的心动、彻夜的思念、相处的甜蜜,足以证明决定正确。
谈一段正确的恋爱,满足似乎变得稀松寻常,而幸福却与日俱增、甜得格外真切。
本月第五次面试完,俞扬站在辅导机构大门口的台阶上,没多久就等来了谢咎的出租车。
天气湿热难耐,车内温度正好,俞扬一上车,就舒服的喟叹:“终于活过来了,今天好热啊!”
“刚发布了高温橙色预警,”谢咎拿起保温杯,左右摇晃两下,随即扭开杯盖,递了过去,“熬出沙的绿豆汤,尝尝。”
清甜的豆香扑鼻。
“什么时候做的?”俞扬接过保温杯,满眼惊喜,“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聊天时,他不过随口一说,想喝奶奶煮的绿豆汤,不成想谢咎竟给他做了。
谢咎抬手将他额前汗湿的额发撩上去,露出他白皙泛红光洁饱满的额头。
“早上得空就煮了,现在已经凉透,入口正好合适。”
“一定好喝。”
俞扬双手捧着保温杯,低头含住杯沿,慢慢吸了口汤汁。
绵沙软糯的绿豆混着清爽甘甜的汤水滑进嘴里,凉意由舌尖散开,顺着食管往下走,直达四肢百骸,冲散了体内的燥热。
“唔,真的很好喝!”
俞扬一口接一口,喝的停不下来,两腮一鼓一鼓的,满脸写着满足。
一杯绿豆汤下肚,他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不好意思地抬眼,发现谢咎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中写满欣慰与渴望。
俞扬猛地回神:“糟糕!我忘给你留了。”
谢咎不笑的时候长得有点凶。一旦笑起来,眉眼皆会软,尤其眼神温温的,盛满腻死人的深情。
“留了。”
听他这么说,俞扬以为他给自己留了一份绿豆汤。
刚松一口气,唇角倏尔被略带薄茧的指腹擦过,勾走了那丝残留的黏意。
谢咎将右手食指含进嘴里,软舌裹走了指尖的清甜,轻轻咂了下嘴后,喉间滚出一声低柔的笑。
“很甜。”
俞扬慌乱地埋下头,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刚降下去的热意卷土重来,热度甚至比车外更甚。
两人虽说更亲昵的事情都做过,可正式确定关系后,反而拘束了许多。
一个多月下来,除了拉手和简单的拥抱,不再有更加深入的接触。
谢咎转移话题:“面试怎么样?”
热度瞬退,俞扬塌下肩膀,轻轻叹了口气:“感觉不行,我手腕发力不准,板书还是难看。”
谢咎揉了揉他头顶的软发:“没关系,这家不成再找下家。你已经很努力了,板书一天比一天好看。”
俞扬有些难过:“我以前写得更好看,还得过奖呢。”
“我知道。”顿了顿,谢咎解释说,“我在你家里看过你以前写的字,很漂亮。”
俞扬轻声喃喃:“如果当初不生病就好了。”
如果没得抑郁症,他绝不会自杀,右手也不会落下残疾,现在更不至于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虽说在英国治疗时,亓温妍帮他申请参加了医学研究项目,基本减免了吃住和治疗费用。
但毕业后,他只工作了不到八个月,光实习期就半年,他不能只守着账户里的十几万存款混日子。
俞扬蔫蔫儿的样子,像兔子耷拉着耳朵。
谢咎伸手握住他的右手,用力地捏了捏他单薄的手心。
“不要总想着过去,想想现在和未来,你在一点点进步,没有止步不前,更没有后退,这样就很棒了。”
“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拖累……”俞扬说。
谢咎突然严肃道:“你看着我。”
俞扬缓缓抬头,落入一双星眸。
谢咎眉头微蹙,正直视着他,眼神专注且郑重,语速放缓却有力。
“俞扬,你应该自信一点。我从没觉得你哪里不好,甚至一直觉得是自己配不上你。
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是一种侥幸,是上苍可怜我、赐予我的一段奇迹。
我知道你不想依附任何人。但我还是想说,请你无条件的信任我,哪怕前路再艰难,我也会陪着你。
对我,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哪怕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我愿意养你,一年、十年、一辈子,我养你。
如果你心存愧疚,就为我多高兴一点,我喜欢看你笑,那种无需伪装的、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
傻瓜,你怎么会拖累我呢?你知道吗?你是我求来的上上签,我对你除了幸福,别无所求。”
俞扬鼻头一酸,泪水毫无预兆地涌满眼眶,他慌忙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扑簌簌滚落。
“……谢谢……谢谢你愿意对我这么好……”
“傻瓜,”谢咎张开怀抱,将他揽入怀中,薄唇轻吻他的发旋,“别再向我道谢,如果可以我更想要一个拥抱。”
“好,”俞扬推开他的怀抱,肩膀控制不住地轻颤,声音带着哽咽,“那我……重新来。”
“嗯,来吧。”谢咎身体坐直,再次张开双臂,面带微笑的等着他抱过来。
夏日骄阳穿透风挡,耀眼夺目,热烈奔放,落在谢咎微抿的唇畔,似火热的吻痕。
俞扬心跳剧烈,像要冲出胸膛。
犹豫片刻后,他闭上眼睛,凑上前伸手圈住谢咎的脖颈,仰起头将唇轻轻贴了上去。
和想象中的一样,谢咎的唇很软很软,俞扬一时间忘了呼吸,纤细的身体越来越紧绷。
直到强烈的窒息感传来,俞扬突觉有股湿润的触感舔过唇角,紧接着低哑的嗓音落入耳膜。
“乖,张嘴呼吸。”
从小到大,俞扬都是最乖的学生,闻声顺从张嘴,刚呼入一口气,便被软物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蛇一般,灵巧的,滑腻的,有力的,厮磨滚烫。
后脑被大手死死扣着,在狂风暴雨般的激烈中,俞扬慢慢学会了换气,软绵的身体任由掌控,逐渐沉沦在咸湿的甜蜜里。
秦陆再一次嫉妒“谢咎”,嫉妒的同时又满心侥幸。
幸好,唇是真的。
是属于他秦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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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短小精悍[撒花][撒花][撒花]
依旧甜甜哒[撒花][撒花][撒花]
晚安喽,宝子们[摸头][摸头][摸头]
八月中旬,天空阴沉沉的,下着淅沥沥的小雨。
卓远小学门口,秦陆撑着伞,脊背挺得笔直,目光黑沉沉地看着办公楼的方向。
一小时前,俞扬进去面试生活老师,纵使无法重执粉笔,他仍想和孩子们待在一起。
不是没想过替他暗中安排好一切。但念头闪过的同时,仅一秒就被秦陆彻底否定。
他知道,俞扬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份工作。俞扬要的是完整独立的人格,活出最真正的自我。
重新开始,他便不该让这段关系再度陷入一方承载、一方攀附的失衡状态。
应该坚守平等底色,确保两人始终保持着彼此独立、相互支撑的健康关系。
半小时后,俞扬落寞地走出办公楼。
雨还下,伞未撑,风裹着湿气吹过,掀起他白衬衫的下摆,露出一小截清瘦流畅的腰线。
暑期的校园,空旷,安静,处处透着一股令人难过的荒凉。
上课铃骤然响起,俞扬胸口一滞,猛地顿住脚步,本能地转身看向教学楼。
恍惚间,眼前空荡的校道瞬间生动起来。
无数身穿校服的小学生从他身边跑过,笑着闹着涌入教学楼。
四周甚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问好声。
——老师好!
——俞老师好!
——小鱼老师好!
俞扬眼眶湿红,薄唇颤抖,小声回应:“你……你们好……”
直到大腿外侧一阵阵发痒发麻,才将他从那些飘忽的幻觉里唤醒。
俞扬连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不停振动的手机接听。
“俞扬,快出来,我在校门口等你。”听筒里传来谢咎沉哑宠溺的呼唤。
俞扬瞬间回神,回头看见恋人的瞬间,他嘴角先弯起来,声音有些干涩。
“好,马上来。”
脚步越来越快,俞扬几乎是跑出的那扇朱红色的校门。
秦陆亦快步迎上去,手腕一抬,伞面将他完全罩住,挡住了淅沥飘落的雨丝。
俞扬鼻子一酸,很想抱他,但碍于地点不对,强行克制了这份悸动。
“等很久了吗?”俞扬仰起脸,挤出一丝笑容,佯装轻松。
“没,刚到。”秦陆拿纸巾轻轻擦净他脸上的雨水,再顺着发顶往下抹,指腹时不时碰到温热的耳尖。
俞扬红着脸,忙说:“我自己来吧。”
“好,”秦陆将濡湿的纸巾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重新抽了张干净的递给俞扬,“走吧,我们回家。”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秦陆将出租车就停在前方路口的路边停车位。
细密的雨丝砸在伞面上,发出绵密细碎的沙沙声。
俞扬的脚步有些沉,面试官的那句“回去等通知”,最近听到太多次,他太清楚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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