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再看看他。”
刘晨松开钳制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妍联系了她的硕导Dr·Wells,你也知道她导师的名气,在创伤后心理干预领域是国际公认的权威。所以开心点,或许很快我们就会还你一个健康的俞扬。”
秦陆苦笑着点了点头:“谢了。你快回去吧,温妍一个人可能照顾不过来。俞扬,就拜托你们了,需要我做什么,及时通知我。”
两个小时后,从A市飞往英国伦敦的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划破长空。
秦陆抬起头默默看着飞机在天边渐渐化作一个银色的小点,直至再也看不见它的痕迹。
他脑海中在不断回放那抹纤细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安检口的画面。
原来,目送心爱之人离开的感受,一旦镌刻进骨髓血脉里,就会变成无休无止的痛苦折磨。
他折磨了俞扬近七年。
所以现在,是他活该。
活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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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接下来,就是喜大普奔的追妻剧情了。
秦·狗皮膏药·死皮赖脸·陆即将上线……
我把百合花改成玫瑰花了,比较符合本卷的主线,大家谅解哈。
雨是S市六月里的常客,总在顷刻间不请自来。
明明飞机落地滑行时,舷窗外还是一片晴空。等俞扬随人流走出机场大厅,天空却变成了青灰色,无端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扑面而来的潮湿感让俞扬顿生时空倒置的错觉,像是未曾离开伦敦,依旧坐在医院花园连廊里的长凳上抬头望天。
这一望就是三年。
所幸他足够坚强,在Dr·Wells的治疗下,终于冲破潮湿阴霾,自渊底拼命爬回人间。
他已经学会雨中撑伞。
出租车等候区排起长队,俞扬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队伍中间,随着人流慢慢朝前挪。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竟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十五分钟后,队伍终于轮到他,一辆绿色出租车缓缓停在他身前。
俞扬弯下腰,一手撑着伞,一手将行李箱艰难地提起。
刚迈下台阶,一只宽阔有力的大手擦着他的手背扣住了箱把,稍一用力就将分量十足的行李箱拎了起来。
肌肤相贴的瞬间,俞扬像是被烫到,猛地松开手,下意识后退,皱眉看向对方。
男人身形高大,穿着洗得发白的司机制服,单手拎起行李箱,利落地甩进后备箱。
合上车盖,他转过身,是一张十分刚硬的脸。浓眉压着锐利眼尾,鼻梁挺直带点驼峰,下颌胡茬青硬,颧骨微凸,肤色深褐,浑身透着股结实的糙劲。
不是他。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俞扬长舒一口气,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谢谢。”
“不客气。”司机的声音异常沙哑,像被浓烟燎过,乍听有些刺耳。
收起伞,坐上车,俞扬报了个地址:“师傅,麻烦去澹川顺和小区。”
“好。”
引擎嗡鸣陡然增大,车身微微一沉,缓缓驶离了机场。
他要去的地方,距离机场较远,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
12小时的飞机行程,俞扬现下很疲惫,他往后座一靠,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窗外。
街景快速闪过,像一副被时光多次翻新的老照片,旧时的轮廓里裹着太多陌生的细节。
十一年了。
自考上大学,他就没再回来过。毕竟奶奶去世后,这里便没有了家。
户口簿上,他既是户主,也是唯一的户内成员。
多年不曾联系过的父亲,最一开始就只剩下了生物学意义。
而奶奶留给他的那套小房子,他原本是抗拒的,毕竟太多痛苦的回忆。
但如今,心境截然不同。当初他孑然一身离开,有为自己挣个未来的勇气。
而现在,被病痛折磨后的残缺身体,已然失去了曾经的心气。他只想偏居一隅,了此余生。
想来可笑,他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却最终成了不得不回的“家”。
司机车开得格外稳,急拐猛刹基本没有,轻微的颠簸,像只轻晃的摇篮。
雨滴拍打着车窗,哗哗声催人犯困。
俞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有双眼睛炙热又贪婪地看着他,视线胶缠,密不透风,恨不能将他融进眼睛里。
不知过了多久,俞扬被一阵车外经过的孩童嬉闹声吵醒。
他睁开惺忪睡眼,发现出租车停在巷子口,距离小区的铁栅栏门还有几十米。
老式小区建设规划极不合理,通往大路的长巷仅能容纳一辆汽车通行。巷子两旁还堆满杂物、自行车和电动车,汽车轱辘稍一偏斜就可能出现刮擦事故。
“不好意思师傅,”俞扬撑着身体坐直,掏出手机,声音发哑,“多少钱?”
司机指了指计价器:“96。”
俞扬点击微信的拇指一顿,纳闷道:“这么便宜?”
“嗯。”
他看了眼计价器,里程数和对应价格确实没问题。没再多想,扫码付款。
天黑沉沉的,雨丝斜斜地扫在身上,六月里也觉得阴凉。
司机沉默寡言,却十分热心,一声不吭地帮他拎出行李箱。
俞扬再次道谢。
对方只是笑笑,转身回了驾驶室,倒是没发动车离开。
小巷泥路坑洼,俞扬撑伞走的艰难。不多时,裤腿溅满了泥点子,鞋底沾了层黏滑的烂泥,一不小心极易打滑。
行李箱的滚轮时常陷进泥坑里,箱底已被黑灰的泥浆糊满。不能继续拖着走,俞扬只好歪着头,将伞杆夹在脖子上,用头顶住伞面,空出两只手,提起行李箱,吃力地往小区走。
也就走了十几步,他脚下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慌乱中,雨伞、箱子率先落地,溅起无数泥水。
俞扬无法自控地朝后跌倒,眼看着就要跌进烂泥里,背后却响起一阵脚踩水洼的疾跑声。
下一秒,后腰被两只大手稳稳托住,宽厚的手掌自腰窝滑至小腹直至腰侧,他整个人被强势地裹进一个充满湿气的怀抱里。
“小心。”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疾跑后的粗喘,湿热的气息扑进耳道,竟有些莫名的麻痒。
俞扬惊魂未定地回过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对方的眼底。
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普通的长相,平凡的五官,眼眸却出彩。尤其是眸底深处,似乎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俞扬心跳慢了一拍,诧异之余竟有些沉溺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怔愣之际,他更没察觉到对方的手臂在默默收紧。
“没事吧?”粗哑的嗓音刻意放柔,多了丝缱绻的关怀。
“没,我没事,”俞扬回过神,忙挣脱怀抱,站稳后向他道谢,“谢了师傅。”
腰腹处对方手臂的余温仍在,俞扬耳尖不受控的发烫,清凉的雨水也无法降温。
弯腰扶起手提箱,湿冷的拉杆令他好受许多。头顶忽然一暗,挡住了淅沥的雨水。
一把伞稳稳悬在头顶,司机挺直地站在伞外,手臂伸长替他撑着伞。
俞扬受宠若惊地接过伞:“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
司机没说话,只向前一步,伸手拉过行李箱:“这巷子不好走,我帮你拿着。”
俞扬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司机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单手拎起行李箱大步迈进雨丝里。
一回家乡就收到陌生人的善意,俞扬有些反应不及,只好快步跟上,与他并排行走,雨伞朝对方倾斜过去。
他右手腕上的蓝色护腕特别显眼,司机瞥了好几眼,然后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不用,你会感冒,自己撑好。”
俞扬怔愣一瞬:“你怎么知道我淋雨会感冒?”
司机的身形一僵,紧接着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哦,我猜的,看你身形挺单薄。”
“这样啊,”俞扬再次靠近,与他错肩行走,伞面恰好可以遮住两人,“现在不就都淋不着了。”
伞下空间有限,无限拉近距离,两人的胳膊时不时就会碰到。
“师傅贵姓?”俞扬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音色落进对方耳畔,比雨声更动听。
司机喉结滚了滚,沉声道:“免贵,姓谢。谢咎。”
“谢师傅,”俞扬弯了弯眼,感激的道谢,“今天多亏有你帮忙。”
“小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便都沉默着朝前走。
一辆摩托车飞速驶来,谢咎下意识拉住俞扬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替他挡住了飞溅的泥水。
深蓝色的司机制服顿时晕开一片浑浊的污渍,脸上也溅了不少泥水。
俞扬赶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半包纸巾,抽出一张将要去碰对方的脸,却被他猛地躲开。
“不用不用,反正都湿了。”谢咎拎着箱子,尴尬地催促道,“快到了,前面拐个弯就是你说得那栋楼。”
俞扬默默收起纸巾,撑着伞随他加快了步伐。
一个疑问油然而生。
似乎从刚才开始,谢咎对这个小区的布局就很熟悉,基本都不需要他指路。
俞扬站在五号楼一单元的楼梯口,指了指楼上,诚心问道:“谢师傅,你要不要跟我上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家里还有几件奶奶在世时替父亲买的衣服,全部都很新,一次没穿过。就是这么多年,款式老气了些,但起码还能应急。
“不用,”谢咎拎着行李箱开始上楼,“我帮你送上去,再回家换就行。”
俞扬连忙追上去抢行李箱:“那就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也能提上去。”
谢咎甩手挡了一下,不小心打在他的右手护腕上。
俞扬倒吸一口凉气,脸瞬间白了。他蹙眉捂住手腕,紧咬下唇忍耐痛苦。
“你、你没事吧?”谢咎神色惊惶,目含关切地看着他。
尖锐的刺痛缓解,俞扬弯唇苦笑:“我没事,老毛病了。”
三年前,他崩溃自杀,右手手腕永久性不可逆损伤。
手部感觉减退,麻木,刺痛,将会伴随他的余生。
纵使他意识恢复后,坚持不懈进行康复训练,右手也无法恢复到健康状态。
这么一来,俞扬也不再推拒,便跟在谢咎身后默默爬楼。
他想着实在不行,就写封表扬信给出租车公司送去,也算是诚心表达对对方的感谢。
五楼楼层平台,谢咎将行李箱还给俞扬,挠了挠头道:“到了,你回家吧。”
看他满身狼狈,俞扬再次邀请:“反正都到家门口了,换身衣服再走吧。”
“不用,那个……”谢咎摇了摇头,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我家也到了。”
“啊?”
在俞扬惊讶的目光中,谢咎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他家正对门的那扇防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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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暗恋,奇怪的男邻居
钥匙插进锁孔里,金属摩擦的轻响,就像时空回溯的滚轮,为迟归的游子打开了旧时光的大门。
俞扬站在门外,目光环视屋内,一切摆设一如从前,空气里泛着一股陈旧潮湿的霉味,呛得他有些憋气,眼眶先于意识泛起酸意。
客厅里,藤椅还歪在阳台,两侧扶手上有大面积斑驳不堪的掉漆。奶奶生命最后的那段时光,选择居家保守治疗,她一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躺在藤椅上。
癌痛发作是经常事。起初,吃止痛药能够压制。后来,癌痛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止痛药也失去效果。奶奶就会默默抓紧扶手,强忍痛苦的呻吟,生怕吓着还未成年的俞扬。
这种日子持续了三个月,他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富态的小老太太逐渐消瘦成一截枯木,最后躺在这把藤椅上咽了气。
恍惚间,俞扬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戴着老花镜,正全神贯注,一针一线缝补他校服磨破的袖口。
“奶奶……”哽咽着挤出这个久违的称呼。
“奶奶”抬起头,慈爱地看着他:“扬扬啊,肚子饿了吧,先吃点饼干垫垫,奶奶这锅排骨炖好咱就开饭。”
“好”字堵在喉咙里,被突然的开门声打断,奶奶的身影同时散在回忆里。
谢咎走出门,站在他身后,纳闷地开口:“怎么还没进屋?”
俞扬猛地回神,慢吞吞转身,挤出笑容解释道:“屋里空气不好,透透气再进去。”
谢咎点点头:“最好打开窗,要不然散得慢。”
“好,”见他换了衣服,俞扬随口问道:“要去跑车?”
“啊,对。”谢咎瞄着楼梯,表情有些不自然,“去跑两趟。”
俞扬笑道:“那快去吧,祝你一路顺利。”
“谢谢。”
谢咎手背身后,局促地握着,僵硬地转身下楼。
他走得很慢,像是舍不得,下到转角平台处,突然站定,抬头问道:“还没问,你名字?”
窗外的雨停了,云层破开,阳光洒落,穿透玻璃,穿过客厅,洒在俞扬身上,绒绒的罩了层暖光。
他扬起嘴角,眼尾微翘泛红,眸子盛满细碎的光:“我叫俞扬。俞伯牙的俞,飞扬的扬。”
谢咎呼吸暂停,怔怔地看着他,喉咙一阵阵发紧,心脏却在狂跳,双手微颤不止。
半晌,他才找回声音,低哑的像在试探:“俞扬,我能……叫你小俞吗?”
俞扬瞬间敛起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不适感。
谢咎的回答,与当初的秦陆,竟神奇般不谋而合。
回忆像是上了发条,过往似走马灯般一页页闪过,拼凑成一幕老电影。
新生报道那天,金融系报道处围了很多人。前来报道的学生基本都有家长陪伴,只有俞扬独自一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树荫下。
夏末秋初,蝉鸣稀稀拉拉,中午天气渐热,报道处却不见少人。俞扬正犹豫着,要不要挤进去,一声带笑的低沉嗓音突然钻进耳膜。
“同学,需要帮忙吗?”
俞扬一转头,对上一张充满朝气蓬勃的脸,像极正午阳光最炙热的模样。
他突然觉得耳朵发烫,说话也不由自主的结巴了起来:“不,不用了,谢谢。”
对方却像是没听见,自作主张拎起他搁在地上的行李包,挑了挑眉催促道:“行了,跟我来。”
报道手续繁琐,那人却游刃有余,和办事处的老师也很熟络,有他在,俞扬很快办完了入学手续。
领到宿舍入住通知单的时候,对方惊呼一声:“没想到我们还是舍友呢!”
“啊?”俞扬也很惊讶,见对方对学校很熟悉,他还以为是学长,“你也是新生?”
“不然呢?”对方笑道,“互相认识一下吧。秦陆,秦始皇的秦,陆地的陆,你的同班同学兼舍友。”
俞扬有些紧张:“我、我叫俞扬,俞伯牙的俞,飞扬的扬。很高兴认识你。”
“俞扬,养鱼,有意思。”秦陆爽朗的笑着打趣,“俞扬,以后我能叫你小鱼吗?”
俞扬脸色很差,谢咎一秒回神,忙讪笑着道歉:“抱歉啊,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就是觉得这样喊方便,你别介意啊。”
“没关系,”俞扬重新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语气很淡却很坚定,“不过我确实不喜欢小鱼这个称呼。”
谢咎迟疑着问出口:“为什么?”
俞扬顿了顿:“这个称呼会让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
俞扬一愣,没料到他会问,甚至感觉有些冒犯,却也没想掩饰。
“一个不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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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近更新时间和量都会不稳定,但不会出现隔年更的情况,所以大家放心哈~
[撒花][撒花][撒花]晚安啦~祈祷明天有闲,领导无事,让我码字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家里积尘很多,俞扬收拾完,天色已近黄昏,晚霞红透了半边天。
附近邻居家的饭菜香顺着油烟管道飘进屋,本来没什么食欲,现下竟觉得饿。
家里没有吃的,俞扬提起一袋垃圾,准备出门找个小餐馆凑付一顿。
门一推开,谢咎捧着不锈钢饭盒站在门外,眼神明显有些不期然的慌张。
俞扬不解:“谢师傅?有什么事吗?”
指尖在饭盒表面压出白印,谢咎呼吸不稳,声音有些发紧:“没、没什么大事,就是……”
他把饭盒往前送了送:今晚做的菜有点多,想你刚回国,可能没空做,就给你盛了一份。”
俞扬受宠若惊,往后退了半步:“不用了,我下楼丢垃圾,出去吃就好,谢谢你。”
谢咎脖子泛红,粗声粗气,有些着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不吃扔了也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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