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神明无视他的痛苦,依旧咄咄逼人。
“好。那我说明白点,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也不接我电话?”
俞扬垂着头轻声开口:“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太忙了,月底我有市公开课,我还没准备好。”
事实充分,理由恰当,似乎无懈可击。
秦陆却冷笑一声,抽出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为什么不敢看我?”
俞扬下垂的眼睫微微颤动,视线游离在虚空处,逼仄的生存空间令他呼吸困难。
他强撑着去掰秦陆钳制他的那只手:“好疼,别这样对我。”
秦陆却是铁了心的不想放过他,任由他挣扎却依旧不打算松手。
“看着我!”
“听到没有,我让你看着我!”
俞扬被迫与他对视,当他撞进喷火的眼眸时,只一瞬他又将视线移开。
秦陆松开钳制他的手,改为抓住他的左手腕:“俞扬,你真的不擅长说谎。”
俞扬用力抽出手,两手抱胸做出防御的姿势:“秦陆,别逼我,好不好?”
我只想体面的从你的生活里退出,求求你别逼我亲手撕碎我们曾经的那些美好。
可心声是听不见的,秦陆已经完全沉浸在不解的怒火里,明明三天前他们的关系还十分要好,那么此时此刻断崖式的“降温”又是为什么?
是啊,他们已经三天没见面了,对于好友的思念很奇异的达到了峰值。所以他一次次联系俞扬,想要获取他的消息,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可一切都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
直到今晚的电话被再一次挂断,他对俞扬或许遭遇不测的担忧瞬间放大。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从未散的商业晚宴上起身离开,卡宴的油门几乎要被他踩出火星。
一路上,他喉咙里都吊着一口闷气,直到他下车抬头看见俞扬家那盏明黄的灯光时,这口闷气才得以疏解。
与此同时,一个更加糟糕的念头油然而生,但他想不出俞扬这样做的理由。站在房门口的时候,他抱着侥幸的态度再次拨通俞扬的电话,当手机铃声从隔音不好的防盗门传出时,秦陆像一只伺机捕猎的雄狮,静静等待猎物踏入他的领地。
然而,他等来的是一阵急促的忙音,再拨过去就变成了该死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逼你?”秦陆嗤笑着质问,“我逼你什么了?”
“我逼你不回我信息?我逼你不接我电话?还是我逼你躲着我了!”
“啊?你他妈说话啊——!”
一声声质问像冰雹砸进耳朵里,导致俞扬丧失了听觉,整个人顿时陷入黑白默片的世界里,所有盘算过的措辞尽数破碎,唯有“逃跑”的念头正在急遽膨胀。
“够了——!”
俞扬用尽全身力气将秦陆推开,力道大得连他自己都撞上了墙壁。后背很疼,却抵不过心疼。
“秦陆你越界了,我们只是朋友!”
秦陆往前走了两步,语气里添了困惑:“越界?”
俞扬眼底泛红,尾音泛着沙哑:“难道不是吗?哪有朋友需要向对方时刻报备自己的吃喝住用行?我不是一个孩子,难道我不需要拥有自己的空间吗?”
秦陆静静看着他,表情有些受伤,半晌他才开口:“所以……我对你好有问题吗?”
“有!”俞扬的睡衣下摆快要被自己的拇指抠出洞,语气却没有半分犹豫,只是嗓音愈发喑哑,“你对我好只会令我很困扰……”
“或许,你只是因为六年前的愧疚想要补偿我,可是六年前你本就没有错,而且我很感激当初你拜托孟老师帮我转学,所以自始至终你都没有亏欠过我什么。”
俞扬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每一句狠话不是声带发出,而是撕裂心脏生生掏出来的热血。
秦陆愣住了,一时间失去了语言能力,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
飘忽的视线落在玄关挂钩上悬挂着的海豚钥匙扣,若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它的尾巴处有一截横裂的断痕。
那是他回A市那晚,下车时它从口袋里摔在石板路上的结果。即使俞扬用强力胶仔细黏贴过,但原本的结构被破坏,后续依旧会不堪一击。
更何况是一段岌岌可危的关系,在两人都已经心力交瘁的状况下,或许直接由内而外打破,比拖泥带水后患无穷要稳妥。
喉咙里的血腥味愈发浓烈了,俞扬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软肉,强行压下想要呕吐的欲望。
“秦陆,其实六年了,我早已习惯……没有你的生活了。”
秦陆的眼睛死死锁定俞扬,在听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就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很轻,像是在自嘲,眼底却无一丝笑意,更多的是冰封的荒凉。
“行,我懂了。”秦陆的声音平静的像谭死水,仔细听却仍能分辨出一丝寒彻骨的疲惫,“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转身向外走,脊背挺直的近乎僵硬。
俞扬不忍再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耳朵却能捕捉到由近到远的脚步声。
他很清楚自己伤秦陆究竟有多深,毕竟秦陆来的时候闹得动静那样大,此刻去时却安静地像一片飘摇的雪花。
“咔嚓”门被推开,脚步声停顿了两秒,门外人终究没有回头。
门被阖上的声音再次传来,俞扬像被大雨淋湿的一滩烂泥,靠着墙壁瘫软地滑坐在地,口中不住地呢喃“对不起”。
窗外楼下汽车发动机的引擎声传来,俞扬身体的反射弧第一时间想要靠近那道声源,妄图再最后窥视一次掩藏心底的爱人。
可理智呼啸着命令他不能动,不能动,绝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直到声源消失,他也无力挪动半寸。
俞扬一直教导小朋友们,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命运会报答每一个积极向上的人。
直到现在,俞扬可悲的意识到,他的家庭、他的爱情、他的身体,自始至终,他都没得选。
命运,早已将他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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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秦·没开窍·陆:“我们是朋友,我对你好怎么了?”
小鱼宝宝:“嗯,你说得对。”
秦·半开窍·陆:“我们是朋友,我管你怎么了?”
小鱼宝宝:“我们只是朋友,你不该干涉我!”
秦·全开窍·陆:“去他妈的朋友!我要做你男朋友!”
小鱼宝宝:“谢邀,只接受做朋友,最普通的那种。”
快了快了,快破镜了,兴奋的搓搓手!!!
谢谢大家喜欢这本书[抱抱][抱抱][抱抱],被酸到了我很抱歉[摸头][摸头][摸头]。
A市最近总在下雪,天空灰沉沉难得见一次晴天。
晚上十点,寒风湿冷呼啸,空旷的人行道上鲜有行人路过。路灯昏黄,一道瘦长的人影落在雪地正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
俞扬独自走在下班回宿舍的路上,新雪蓬松,脚下“咯吱咯吱”作响,每个节奏都轻轻落在心尖,挠出细细密密的疼痒。
比起夜晚,他更喜欢白日。
白日他可以借忙碌驱赶思念,当注意力被社交、工作、学习填满时,那些翻涌的情绪便再难觅得停泊的心岸。
然而,忙碌终究有限,深夜情绪反扑的暗潮,依旧会冲破伪装的堤岸,将他彻底卷入痛苦的漩涡。
走到半路,路灯突然灭了。周遭的光被骤然抹去,俞扬瞬间坠入一片浓稠的墨海。
就在他低头掏手机准备打开手电筒用来照路时,一道大光忽然穿透夜色,在他身后铺开了一张暖黄色的光毯。
俞扬转过身半眯眼睛朝后望去,距他大约二十米远的行车道上正停着一辆宝马7系,光源正来自于它的前车大灯。
俗话说,借灯好走路。俞扬抓紧时间朝前走,即将走出那片灯海时,身后传来引擎的轻响,而那片灯海竟追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照亮前路。
纵使再迟钝,他也意识到身后的车似是在有意帮他,于是心怀感激的同时,俞扬转身朝后车鞠躬致谢。
只可惜灯光太盛,车膜太深,他看不清驾驶室里好心人的样貌,只能仔细分辨出是个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
深夜马路上过往行驶的车辆并不多,于是这辆缓缓前行的宝马车倒显得格外突兀。
一人一车,一步一动,一路同行。
五分钟后,俞扬终于走到教师公寓小区的门口。他鼓起勇气转身朝宝马车跑了过去,想要当面对车里的好心人道谢。
然而,还未等他靠近,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雪夜骤然响起,像一阵风从他身前疾驰了过去,溅起无数雪泥。
真是一个奇怪的好心人。
时间慢慢流逝,日子不紧不慢,伴随最后一场期末考试的结束,紧张又充实的一学期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至此,他和秦陆断联也有二十二天。
其实,倒也不至于完全断联,毕竟他们中间还有个“孩子”,对于秦陆的近况,他倒并非一无所知。
在夏星嘴里,他的冤种舅舅最近脾气非常坏,基本天天在家里吊着脸耀武扬威,生意场上也手腕强硬大杀四方,恨不能平等的创死每一个人。
假前最后一天,学生接送室里,俞扬一边填写假期工作表,一边倾听夏星吐槽。
“小鱼老师你知道吗?昨晚舅舅他竟然把旺财的肉骨头丢进了哆啦的窝里,把哆啦的小鱼干全喂给了旺财,害得旺财和哆啦大打了一架!”
俞扬知道夏星家养了两只宠物,旺财是一只4岁的米白土松,哆啦是一只3岁的英短蓝猫,平时形影不离十分友爱。
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俞扬看着夏星替秦陆解释道:“小星别生气,舅舅他或许不是故意的,可能他只是太粗心了,才会把旺财和哆啦的零食搞混。”
“不,舅舅就是故意的!”夏星把书包往桌角一磕,拉开拉链掏出两本语文练习册,小脸气鼓鼓的,语气十分愤怒。
“他还给我买了这个!说我语文不好,让我好好补补。可是、可是我语文明明就考了一百分!”
甥舅两人生气时那点生动的愠怒几乎如出一辙。俞扬心口一疼,眼窝酸软发热。他仓惶移开眼,继续低头填表。
夏星忽然踮起脚尖,凑到俞扬耳边,嘴角忍不住上翘,说:“嘻嘻,舅舅欺负我,我也欺负他,我把他的宝贝藏起来了。”
俞扬一愣,下意识问:“是什么?会不会耽误舅舅工作啊?”
“不会!”夏星拍了拍小胸脯,满脸胸有成竹的得意,狡黠的小模样十分可爱。
“我藏起来的是一张照片,而且那张照片还是我拿相机拍的呢……”
“夏星,走了。”
接待室的门被人推开,带进一阵冬日里的凉风。
俞扬抬眼望去,握笔的手骤然紧绷,笔尖猛戳在工作表上,瞬间泅开了一小团黑色的墨渍。
“秦……”
“陆”字还没来得及脱出口,秦陆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转身大步返回了卡宴驾驶室。
夏星跺了跺脚,一边埋怨秦陆“没礼貌”,一边朝俞扬鞠躬说“再见”,然后抱着小书包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心里即使再难受,工作也要合规。俞扬抱起指纹打卡机同样追出门,站在主驾门外轻轻敲了敲车玻璃。
玻璃窗缓缓降落,飘出一股烟草味,呛得他鼻子有些难受。
夏星也受不了这股味道,在后座一个劲儿嚷嚷着“舅舅臭”“呛死了”,还时不时捂着鼻子咳嗽一两声。
俞扬很早就知道秦陆有吸烟的习惯,但他的烟瘾并不大,往往是浅尝辄止,所以他身上的烟草香一直很淡,混着纯纯的薄荷香气。
但此时基本闻不到薄荷香,只有浓重的尼古丁气味,似乎他的烟瘾加重了不少。
秦陆默不作声地伸手在俞扬的指纹打卡机上按了按,屏幕瞬间显示出“打卡已通过”的绿色字样。
车玻璃缓缓向上收拢,俞扬没忍住开了口:“烟还是尽量少抽些吧,抽多了对身体不好,对小星也不好。”
玻璃上升的动作猛地一顿,继而又慢悠悠地向下降落,将秦陆阴沉着的整张脸全都露了出来。
他眼皮都懒得抬,嘴角挑起一丝嘲讽,拖着慵懒的长调质问:“你在管我啊?”
俞扬后退一步,把怀里的打卡机抱得更紧了些,他微垂着头,嘴唇翕动,语气有些苍白:“没,没有……“
他不敢把那句“我只是关心你”说出口,转而放低音量嗫嚅着:”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小星……”
闻言,秦陆嗤笑一声,头往椅背上一靠,双臂交叠在胸前,下巴微扬,斜睨着他,神态有点凶:“俞老师,你越界了。”
俞扬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连薄唇都透着一股苍白,喉咙更像是被水宝宝堵住,好半晌他才挤出一丝细弱的气音:“……对不起。”
目送卡宴驶出停车场,俞扬失魂落魄地走回学生接送室,浑身瘫软地坐回桌前的木椅上。
李鸣拿着一摞表格推门进来:“俞老师,假期工作表填完了吗?校长急着要呢。”
“填完了。”俞扬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将散落在桌子上的表格整理好,递给李鸣。
李鸣随手翻了两页,忽然噗嗤笑出了声,他将其中一页抽出来放回桌面,食指点了点班主任签字的位置。
“俞老师,名字填错啦。”
俞扬看向李鸣手指指向的位置,一股气血骤然涌上头顶爆开,令他头晕目眩几欲昏厥。
他慌乱地抓起那张工作表,双手颤抖着将纸揉搓成一团。
“抱、抱歉李老师,我、我填一张新表,待会我自己送校长办公室吧。”
“那好,那我先去送啦。”李鸣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还沉浸在即将放假的兴奋里,“不过你可快点啊,别耽误了今晚的聚会。”
李鸣走后,俞扬将皱缩的纸球一点点扯开,直到“秦陆”的名字映入眼帘。
Haven酒吧,包厢里彩灯闪烁,音乐混着碰杯声十分热闹。
俞扬不太适应过于吵闹的环境,只觉音乐声太大撞得耳朵生疼。
同事们在玩桌游,俞扬兴致缺缺,于是自觉挪进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坐着。
苏雅怕他无聊,特意坐到他身边:“怎么不一起玩?”
俞扬笑得腼腆:“我不太会玩这个,就不扫大家的兴致了。”
苏雅拿起桌上的骰子:“不会可以学啊,我教你。”
俞扬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便硬着头皮玩了几轮,或许是大家让着他,或许是新手保护期,他倒是赢了好几轮。
其实就算输了也没事,他因为酒精过敏喝的是果汁,就算多喝几杯,最多只会喝撑而已。
桌游玩到最后,大家失了兴致,便嚷嚷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转盘指针转得飞快,大家屏住呼吸盯着指针缓缓停驻,针尖不偏不倚对准了俞扬。
起哄声瞬间炸开,拍桌高喊“真心话!”和“大冒险!”的乱作一团!
俞扬面露难色:“我选……真心话吧。”
大家又闹哄成一团。
“初恋是什么时候?”
“太简单了吧!应该问他初吻是什么时候!”
“对对对,俞扬你快说,你的初吻是什么时候没的?”
俞扬脸“腾”地一下红了,从脖颈一路烧到耳根,他想说“没有”,但那夜亲吻掌心的触感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不曾遗忘。
“大一吧。”
“行呀俞扬!我还以为你没谈过呢哈哈哈……”
大家又开始起哄。
接下来的几局,大家越玩越嗨,越嗨越闹,游戏逐渐往“色色”的方向发展。
俞扬运气好,好几次都惊险躲过。但好运气总不能一直都在,指针再度指向自己时,他心里莫名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由于第一次他选了“真心话”,这一次同事们无论如何都要他选“大冒险”。
俞扬拗不过,只好同意。
林杰催俞扬解锁手机,然后他点开手机通讯录。
“我们随机点个号码拨出去,然后让俞扬跟他告白,你们说好不好呀?”
大家异口同声说“可以”。
俞扬慌乱拒绝:“我通讯录里存有家长的号码,这样不好吧。”
李鸣笑道:“没事俞扬,要是家长,我们就重新换个人。”
林杰喊道:“那就通讯录里最后那个人吧!”
“不可以!”
俞扬激动大喊,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林杰拇指快速下滑,通讯录最后一个人备注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单词。
“Zugzwang这人是谁呀?”
“Zugzwang?”陈梦看向俞扬,“是象棋术语迫移的意思吗?”
俞扬抿唇不语,陈梦没再继续问下去,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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