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情(七子华)

好半天，林笙缓缓开口：“我倒希望你刚才能打下来，正好给我扔下一切的理由。”
“妈妈，林勇运已经死了，以后就剩我们。我会做到身为子女的义务，你不用担心我不认你或者不养你。我不会管你婚丧嫁娶，你也别管我的生活。各自安好，行吗？”
林笙抬脚就走，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带着哭腔的询问。
“———你一定要那个男生在一起吗？要不是因为你们同居的事情，你爸爸也不会心情差，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
林笙很久没有说话，直到林母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他一字一顿地说。
“至少他是真的对我好，现在想让我听话，为什么以前不对我好一点？”

第96章 【闪现】
林笙没有回灵堂，这场谈话让他突然变得很累，顺着小路走出大门，绕着小区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一圈圈走着，路过便利店的时候脚步停下来，犹豫一阵还是进去买了一包烟。
他还不太会抽，也没烟瘾，但此时此刻就想来一支，用尼古丁的苦涩压制心里的憋闷。
刚才谈话的时候手机一直震动，这会儿倒是没动静了。
林笙站在树荫里，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手机屏幕成为唯一的光源，七个江陌的未接电话，还有微信电话。
【江陌：回电话】
【江陌：还没有聊完？】
【江陌：你把我的便宜占尽，却还和别人相亲？】
【江陌：［图片］】
【江陌：你儿子还在等你回来】
看得出来他是真急了，一向少言少语，竟然一口气发这么多条消息。
林笙点开图片，小九睡得安稳，猫脸占据整个屏幕，能清晰看到根根分明的毛发。
他确实想小九了，江陌把它养得很好，宿舍有个专门放小九东西的柜子，里面全是猫猫的各种营养品和玩具，江陌爱干净也把小九打理得井井有条，身上不会有异味一直香香的，每天林笙回宿舍后会抱着小九深吸好几口缓解忙碌一天的疲惫。
林笙吸了口烟把自己呛到，他还不太能适应尼古丁的味道， 抽半根就把烟掐了，关上手机往回走。
他没打算回江陌的消息，从江陌的谎言拆穿到说要追他开始，看似主动权在林笙手上，可每件事都透露着江陌的强势。
江陌送的餐一定得吃，送的东西也要收下，不然辛苦的就是跑腿小哥，表面示好追人，做的全都是拿捏林笙的事———若是不收下东西，小哥顶着将近四十度的高温要在校门口站一天，不仅辛苦还惹来其他同学的非议。
包括后面的同床共枕也都是江陌蛮不讲理的结果，林笙被迫接受，不代表没有情绪。
相亲的消息足以扰乱江陌一整晚的心神，这么好的报复机会，他才不会错过。
憋闷烦乱的心情在这一刻有所缓解，林笙的步伐轻快一些，走回去的路不再那么沉重。
凌晨三点，他又在麻将桌上看到林母，眼眶红红的，别人只以为她是没有休息好，只有林笙知道她是伤心过度。
林母做了一辈子传统又没有主见的妻子，一直是丈夫的附庸，如今倚靠一辈子的支柱突然没了，和儿子的关系降到冰点，只能将满腔情绪转移到与这些事毫不相关的人身上。
因为江陌对他好，因为他们两个同居，所以要承受不属于他们的恶意。
凭什么？
林笙趴在桌上默默看着林母的强打起精神和亲戚聊天的样子，明明已经那样憔悴疲惫，却还要给出笑脸，拿出最好的态度招待他们。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看父母对自己笑是什么时候，好像是知道他考上大学的时候？
从来没有管过他学习，却要坐享他的学习成果，升学宴的时候收获四面八方的夸赞，教子有方四个字落在林笙耳朵里只有天大的讽刺。
明明他是主角却沦为背景板，推杯换盏中的恭维成为扎在心头的利剑，好像没有父母的培养他就考不上大学，没有他们给予生命他根本没机会来这世上走一遭。
———辛辛苦苦读书的是他，功劳和喝彩都给了他们。
今天发生太多事，林笙没趴多久困劲儿上来，无人打搅也无人在意的角落睡过去，但睡得并不踏实，耳边时不时传来麻将机的轰轰声，没多久手臂发麻又得调整姿势。
他就这么时睡时醒熬到天亮，平时睡到十二点都不够睡，现在刚六点过醒了，天空微亮，空气里充斥着清晨水露的潮湿感，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津津的。
林笙趴大半宿腰酸背痛，没看到林母，桌椅旁只有几个亲戚凑在一起聊着什么，看到林笙醒了不约而同噤声。
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起身朝外面走去，上楼洗漱换身衣服，还得去给在场的人安排早餐。
明明只过一天，却比在学校十天都累，他洗完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重得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一样，断断续续的睡觉还不如不睡，大脑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现在太阳穴两边又涨又痛。
洗澡的时候手机已经充满电，林笙头发懒得吹，用毛巾胡乱擦几下，扯掉电源线下楼。
未接电话0，微信未读消息0。
昨晚还危机感满满的人到现在一条消息没有，这不符合江陌的性子，很反常。
林笙踩着台阶下楼，一直低头看手机，余光瞥到迎面走来一人，他往旁边让了让，但对方跟着他的脚步偏要撞上来。
“哎你———”林笙没睡好心情很差，拧着眉头抬头，看清眼前的人后脸上的烦躁变为怔愣。
昨晚才离开的人此刻再一次出现在这里，江陌穿着宽松的缎面衬衫，袖子挽到手肘，身形高挑清瘦，肩膀很宽，简约的款式在他身上好看又有质感，衣服微微下坠充斥着休闲和松弛感。
白色温婉，在他身上衬得峻冷的眉眼舒展温和。
“没睡好？”江陌注意到林笙眼下的乌青，见他头发也是湿的，眉头微微蹙起，“头发也不吹。”
林笙还没从江陌再次出现在这里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今天不是有课吗？”
“是有课，”江陌拉着林笙的手腕走到边上避开行人，“所以我待不了多久。”
林笙眨眨眼，看到江陌后停滞的心脏又开始活动，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江陌的掌心很烫，那抹炽热顺着跳动的脉搏延伸到胸口。
“早餐我已经订了，一会儿送过来。”江陌说，“刚才在小区门口遇到你妈妈，我告诉她是你买的。”
会来事儿又不邀功，林笙问：“你从学校大老远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江陌：“我说我来给你爸上香的，你信吗？”
“……”林笙反问：“你说呢？”
江陌不辞辛苦来这里的理由光明正大，“告诉我给你介绍对象的人是谁。”
林笙挑眉：“你要干什么？”
江陌语气冷淡，但握着林笙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和他谈谈。”
林笙：“谈什么？”
“你在和我谈恋爱，”江陌神色不悦，“轮得到别人给你介绍对象？”
说到这个，林笙挣脱江陌，纠正道：“你搞清楚，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承认，你骗我这事儿没有过去，别以为我最近没工夫跟你折腾，就当空子钻。我现在单身，要和谁谈恋爱、想和谁相处都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也没资格管。”
“可我们明明———”
“你闭嘴！”林笙听出他后半句的意图，恼怒地瞪他一眼，看了看四周，将人拉到更僻静的角落，耳廓有些微微泛红，“那些算什么数？要是说你以为发生点什么就板上定钉了？结婚的都能离，你总拿这个说事儿有什么劲？只知道耍无赖是吧？”
“……”江陌薄唇紧抿，欲言又止，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最后只能沉默地站着，不转眼地盯着林笙，好似下一秒他就会不见，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林笙见江陌这模样心里并没有多少报复的爽快，情绪像会传染，他们站得近，轻而易举看到江陌眼底的落寞。
明明是他做了错事，现在搞得像林笙欺负他一样。
“哎，”林笙叫他，“你早上买的几点车票？”
“第一趟车。”
林笙又看他一眼：“你昨晚就睡了两个小时？”
“没睡。”江陌冷着一张脸，“对象都要不在了，怎么睡得着？”
“……”
一口一个对象恋爱的，听得林笙耳朵发烫，纠正也没用，“你什么时候走？”
江陌：“十点，我下午有课。”
林笙无语：“这么紧凑的时间，你到底有什么可来的？有什么是电话里说不明白的吗？”
“那也得你接我电话吧？”江陌瞧着倒打一耙的人，“我的消息电话你是回了还是接了？但凡你理我一下，我现在也不用站在这里。”
还来劲儿了。
林笙瞪他：“那你的意思是怪我了？”
“不敢。”江陌低眉顺眼，全然没有曾经的锋利，“我是怪自己。”
一开始林笙的确是被欺骗伤到了，可这会儿看着江陌低落又沉闷的道歉，心里反而堵得慌。
他不想轻而易举原谅，可是即便不原谅，他们的关系也像个越滚越大的毛球，划清界限是不可能的，一个躲一个追，反而将羁绊变得更深。
林笙收到的欺骗很多，父母随口一句承诺转而抛之脑后，开始做陪玩之后也遇到不少跑单的人。
他是厌恶欺骗的，可他的人生里好像再也没有像江陌这样只因为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就不管不顾抛下一切出现在身边。
从前二十多年没有，他不可能去赌未来。
江陌对他的好不可否认，但心中那道伤痕不是说散就散。
矛盾的情绪撕扯着林笙的思绪，他本来就没睡好，这会儿脑袋更痛，想到江陌一晚上没睡觉，开口道：“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要不要上去睡会儿？”
江陌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冷然的脸上出现一抹意外的笑容，“和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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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章了，日更到完结～

第97章 【亲昵】
林笙知道江陌胆子大，冷傲的外表下是桀骜不驯的强势，可他没想到江陌的胆子大成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在他爸去世的第二天，竟然说出这种话。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林笙恨不得给他一拳，“所有亲戚都在，要是被别人看到——”
“你觉得不爽吗？”江陌勾起唇角，往前迈一步，“你不是特别希望让你爸死不安宁？想想看，他生前那么反对你和男人在一起，死后第二天你就带着男人踏进家门，还在你从小长大的床上睡觉。”
他微微俯身靠近林笙脸侧，他们的距离变得更近，湿润的发梢蹭上江陌的脸颊，洗发水清新的味道钻进鼻腔，眼前是素白的脖颈，线条没入衣领，宽松的款式能隐隐看到锁骨。
江陌几乎是贴着林笙的耳朵问：“这样的报复你觉得不爽吗？”
林笙被江陌的吐息烫到，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现在正是早高峰，打工人和学生忙着出门，小区的人流量很大，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无人在意这个层层树荫笼罩的角落里两个男生贴在一起，交谈变成耳鬓厮磨。
按理说他们亲密好多次，脱敏后会越来越习惯才对，可他对江陌的靠近更加敏感，不论是牵手还是近距离交谈，只要感受到江陌的气息和体温，他的心跳会加速，说不清是心慌还是心悸，燥热从身体里发散到脸颊，连带着耳朵也发烫。
江陌音色是冷调的质感，以前听他说话没有情绪冷冰冰的，但现在每个字落在林笙的耳朵里都是有温度的，上扬的语气带着玩味和调情，也是明摆着欺负他的心思，空气成为连接暧昧的纽带，每一次眼神触碰传递着拉丝般的情愫。
这种不受控制的东西让林笙心慌意乱又不知所措，心脏不听话地越跳越快，在他耳朵里犹如雷鸣。
“你少说屁话，”林笙退无可退，将江陌推开保持一条手臂的安全距离， “我让你去睡会儿是出于好心，你要是不睡就算了，赶紧走。”
“睡。”江陌没有错过林笙绯红的耳朵，勾唇轻笑，顺着他推开自己的力道往后退再抬手握上林笙的手腕，指腹摩挲皮肤，犹如写上暧昧的标语，“我找不到你家门，你带路。”
林笙触电一般抽回手，被江陌触碰过的地方又烧又烫，突然后悔不应该心软让江陌上楼睡觉的。
这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我家在五楼你先上去，503”林笙把门钥匙递给他，“我要先去给亲戚打个招呼。”
“那你顺便把早餐吃了，我买的是你爱吃的小馄饨。”江陌接过钥匙，眉梢微挑，“你就不怕我干坏事？”
林笙：“我家没有能给你干坏事的发挥空间。”
“哪个房间是你的？”
林笙忙着去灵堂看顾客人，头也不回地说：“门上贴着科里亚海报的就是。”
他走得急还有个原因是真饿了，聊天的时候头发干得差不多，他过去给亲戚们问好，桌上剩着两份没用的早餐，确定每个人都用过之后，坐下来把两份都吃了。
林母趁着没人注意，过来低声让把早餐的钱给江陌。
“他不会收的，”林笙吃得很香，嘴唇沾上汤汁，“你就当他孝敬你的。”
“……”林母噎得说不出话，知道早餐是江陌买的她就没吃，喝了亲戚递过来的豆浆，后来得知也是江陌安排的。
吃人嘴软，现在想硬气也硬不起来。
林笙喝着汤，含含糊糊地说：“对了，他来得早，一会儿又要赶回去上课。我让他在我房间睡会儿，午餐我会安排好的。昨晚你一夜没睡，要不现在也去躺躺？”
林母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让他进屋睡觉？！”
林笙嗯一声，莫名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林母怕引人注意，气极了也只敢低声咬牙质问，“你故意的吗？！你好歹等你爸爸下葬，你们天高皇帝远，怎么样我都管不着。”
“他是好心来帮忙，”林笙说，“即便是看到陌生人这么疲惫也无法狠心赶走，何况他忙前忙后是为了我们的家事。”
林母怒道：“没有他，这些事依然能办好，谁让他来的？”
林笙放下饭碗擦了擦嘴，将桌面的垃圾一并清走，再开口时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也缓慢，“他的父母对他不好，也清楚我和你们的关系也差。但他还是愿意陪我回来，明明今天有课又买最早这趟车过来安排早餐，帮着收拾打扫。”
“妈，他完全不用做这些。”
“我不觉得不应该因为性别去否定一个人。如果江陌是女生，你还会这个态度吗？”
林笙说完就走，他不想等林母的反应也不想听那些说辞。
天光大亮，早晨最忙碌的时间段过去，小区里的人少很多，仍有零零散散步伐匆忙的人。
立秋后早晚温度会低一些，但白天还是高温，太阳挂在无云的苍穹上，树荫绿到发黑，随着盛夏的离开，叶子的脉络逐渐染上秋意。
林笙把自己的钥匙给江陌，他用门口地毯下面的备用钥匙进门，客厅空无一人，想到江陌应该在睡觉，关门的动作迟缓很多几乎无声。
林笙脱掉鞋子懒得再穿，光着脚走向自己房间，视线顺着虚掩的门缝看进去。
江陌侧躺在床上，小腿部分悬空在床沿边，身体只占据小部分面积，他很高却瘦，衣服包裹着单薄的身体，枕头都没用，下颌线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眉骨到山根的线条几乎完美，鼻梁高挺，昏沉的环境中也能看出优越的骨相。
这里是过去二十年只属于他的空间，此刻江陌躺在床上，似乎空气也变得陌生起来。
林笙无声踏进房间，光脚可以杜绝脚步，他在床边蹲下盯着江陌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没忍住伸手触碰青年又长又直的眼睫。
江陌的眼窝深邃再加上眼睫又长，按理说应该是一双非常深情的眼睛，但他眼底一向是没有温度的，冰冷是他底色，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像一块捂不热的冰，一旦靠近就会被冻伤。
林笙趴在床边，指尖扫过眼睫后转向高挺的鼻梁，视线也缓缓下移，比手指先一步落在江陌的嘴唇上。
蓦地，沉睡的人突然睁眼，一把攥住林笙来不及收回的手。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林笙吓一跳，重心不稳差点跌坐在地上，眼睛瞪圆一倍，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偷窥我。”江陌眼里有明显的惺忪睡意，“你想干什么？”
“你———”林笙回神，气得想扇他，“你到底睡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