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情(七子华)

江陌脑子里想着前几天林笙甜蜜蜜叫别人哥哥的样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
这个小骗子，满嘴谎话没有一句真的。
“不是要叫老公吗？”江陌又把话题扯回来，好整以暇道，“叫一声我听听？”
……还来真的？
林笙抿了抿唇，笑里带着显而易见地讨好，“我嗓子不是还没好吗？叫起来不好听，等我声音好了就……”
“多少钱开口？”江陌也不跟他来虚的，直接问，“两百一声够不够？”
“——！”林笙尾音一滞。
江陌听那边又没了声音，以为林笙不满意，“四百
还是沉默。
江陌不悦，“五百不能再多了。”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耳机里突然蹦出林笙惊喜又兴奋的呐喊，江陌一阵耳鸣，刚才甚至隐隐听到从隔壁房间透出来的动静。
还真是个财迷。
江陌摘掉一半耳机，面无表情想着。
林笙声音不似以往清脆，沙哑的质感难掩亢奋，叫一声给五百吗？老公。”
江陌轻嗤一声，“这会儿不说嗓子哑了？”
“嗓子哑了也可以叫呀，”林笙笑嘻嘻推翻自己的话，满脑子都是五百，“老公，你说清楚呀，是叫一声五百还是怎么样呀？”
他刻意将尾音上扬，爽朗的语气中掺杂着不自觉的软糯。
江陌听得有些微愣，随后轻咳一声，“叫一声五百？想得倒美。”
林笙也不嫌弃，“那就是我叫了就给五百是吧？那老公一会儿记得结账哦，别忘啦。”
这个财迷，提到钱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插科打诨这些时间游戏匹配成功，因为分路机制，系统没有给林笙分到他擅长的打野去了中路，江陌也没有拿到上单而是分到辅助。
林笙这个号已经打野二十连胜，估计是系统想制裁，这一把他已经预感到不太好打，反复申请交换分路一直被拒绝。
“你拿不到打野，”江陌的辅助先出，被动先上一楼，“而且我们先选，比较被动。”
“没办法，很多玩家是不愿意打野的，打野对意识的要求比上中下三条分路都要高，而且还累。”林笙玩不到想要的位置很无奈，安抚老板的情绪，“不过没关系的，哥……老公你知道的，我中路玩得也很好，只要队友配合好的话，也是可以赢比赛的。”
江陌：“哥老公又是什么新鲜的称呼？”
“叫错了嘛，”林笙赔笑，“老公老公老公~”
江陌：“叫得这么亲热，是提前对这把游戏的补偿吗？”
林笙：“不见得会输呀，我中路也能C，老公给你就看着吧！”
林笙每个位置都能玩，只是打野是可以扭转战局的存在，所以玩得多一些，以前没有做陪玩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单排五个位置换着玩，中路把金牌，射手同样当仁不让。
这把他选的是前期很强势的英雄，开局先出鞋子，他注意到对面第一件装先出的法典，这就意味着他会比对方更快一点到线上，二十六秒的时候在兵线交汇前先给一个一技能消耗对面血量，然后一边清兵的时候一边存技能，对面显然有点呆呆笨笨的，贪第一波兵线残血了也不回水晶补血量，林笙直接一个一闪拿下一血。
“怎么样？老公。”林笙得意地问。
M嗯一声，“老婆能干。”
“咳——”林笙被呛到，这一声老婆叫得他手一抖，差点交错技能。
江陌听着他的反应无声勾起唇角，“怎么？你还不习惯？”
林笙不自在，站在中路草丛抢到对面的小猪。
“你叫我老公，我叫你老婆。”江陌继续逗他，“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呀，”林笙很快调整过来，工作素养极高，只要钱到位没什么不行的，“你是老公，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啦。”
玩中路对意识的要求也很高，需要洞察对面打野的走向、留意双C的位置，打团的时候技能留给对面的脆皮，而且支援也很重要。
林笙前期拿了三个人头，经济压制直接起飞，因为M打得是辅助，所以他频频来发育路支援，下路频频爆发小规模团战，上路沉浸推塔带线，有兵线优势，五分钟经济大优。
法师的经济高装备好，人头都是林笙的，打野和上单抽空抢到几个，就连辅助也有K到头，射手打成辅助开始不开心了。
【红色墙面画画：不是，能别一直抢人头吗？】
林笙刚刚拿下双杀，发出一个疑问，“老公，他在说谁啊？”
江陌忙着满地图捡钱凑装备，“反正肯定不是我。”
【红色墙面画画：辅助你能别一直瞎晃悠了吗？能不能好好保护我？满地图乱窜，打团的时候又不在，不上去吃技能，每次控到的都是我】
“……”江陌在河道站了两秒，发出疑问，“他真的是自己打上来的段位吗？”
林笙轻嗤一声，“很明显，连辅助捡钱都不知道，要么是只玩一个位置被带上来的，要么账号是别人在玩，总而言之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老公，要我帮你怼他吗？”陪玩一口一个老公，叫得甜蜜蜜，“我很会骂人的，系统都检测不出来。”
江陌：“让‘老婆’站出来说话，好像显得我很没用。”
得亏这是在游戏里，隔着屏幕，林笙可以肆无忌惮地翻白眼。
这还给M大男子主义上了。
“那老公你加油，”白眼归白眼，并不影响林笙继续谄媚，“我会永远支持你～”
那个人一看就是不会玩游戏的，江陌并不打算多和他说，更懒得解释，只回了三个字。
【M：手慢无】
林笙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老公，有些时候我真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都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
江陌心里微动，“是吗？你和他关系很好？”
“说不上好吧，但也不差，”林笙如实说，“本来关系是挺差的，但总有一些事情你来我往的，后面又一起住一段时间，总的来说还行，只要他不故意气人。”
江陌仿佛得到窥探林笙心门的钥匙，一步步试探，“所以你并不讨厌他这个人，只是不爽他故意气你？”
“差不多吧，”聊起江陌，林笙没那么兴奋，嗓音轻缓一些，“我这个朋友……他人很不错的，看起来冷面无心，其实是热心肠。”
朋友两个字落在江陌耳朵里让他有些意外。
“你刚才说住一起，我还以为你们只是舍友的关系，”江陌问得很巧妙，“没想到你们是朋友。”
林笙在游戏里拿下三杀，一心二用，很多话不设防讲出来：“在我这里他算我朋友的，毕竟他帮我很多，单纯觉得他那张嘴不应该用来讲话，有时候明明是好意，非要搞得别人欠他一样。”
江陌为自己找补：“有没有可能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单纯的对你好？”
“那不是，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可不是单单对我一个。”随后林笙不屑道，“再说又不是小学生了，谁会为了吸引注意力这么幼稚啊？”
“……”
这局林笙carry全场，赢得轻轻松松，金牌给到中路直接加两颗星。
幸好后面两把系统给林笙分到的是打野的位置，有他打野的话整场游戏的节奏会更快更稳一些。
江陌打了一个小时上四颗星，体验感非常好一把没有输过，今天的游戏在林笙的“老公拜拜”中结束。
他摘下耳机转了转脖子，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客厅安静得奇怪，这很反常。
按理说，连麦之后林笙就应该听出他的声音了，就应该来找他才对。
可不仅没有任何预想之中的反应，林笙还顺着他的话叫老公，跟他一起谈论这个“朋友”。
从这些种种反应来看，林笙是没有听出他是谁的。
是没有还是故意装傻？
江陌难得沉不住气，起身开门，直奔林笙的卧室，站在门口停顿须臾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才抬手敲门。
“请进。”
江陌推开门但没有踏进房间，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床上的人。
“？”林笙抽空抬起头，“你有事吗？”
江陌抿紧唇，找一个借口：“我要吃西瓜，你吃不吃？”
林笙受宠若惊，随后有些警惕打量江陌，“这是什么新型整蛊吗？”
江陌冷漠道：“现在我后悔怎么不在饭菜里下毒？”
吃人嘴软，林笙天天吃江陌做的饭，理亏地笑了笑，“可以给我切两块，谢谢江陌哥哥。”
江陌本来转身离开了，听到这声哥哥又停住脚步，走进房间更靠近林笙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林笙一脸茫然，仰头望着江陌有些愠怒的神情，眼睛眨巴两下，试探着问：“可不可以再给我倒一杯你昨天榨的橙汁？”
江陌的眸子漆黑，冷漠无波地盯着林笙那张乖顺的脸，笑容和乖巧落在他的眼中全部化为刺眼的碎片。
他一言不发离开房间，顺手将房门大力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震声响，把房间里的人吓一跳。
“江陌，你发什么神经！”林笙嚷着嗓子吼道。
江陌把冰箱里西瓜拿出来，抽出锃亮的水果刀狠狠砍下，西瓜汁蹦出来，干脆利落地分成两半。
林笙是蠢蛋。
这一点毋庸置疑。

暑假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林笙没感觉自己干个什么已经结束一半了。
天天待在房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同学叫他出去玩都拒绝，次数多了别人也不喊他。
有几次饭桌上江陌看不下去林笙数不清多少次撒谎拒绝邀约，等他挂电话问：“你又不是没钱，为什么不去？”
“我要打单子呀，哪有时间去玩？我现在恨不得一天时间是四十八小时，睡都睡不够。”林笙的嗓子彻底好了，恢复清越明亮，筷子在满满的佐料里翻找肉块，“出去玩是要花钱的，我现在需要攒钱，开学之后到处都是花销，我父母又不给我钱，到时候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充裕的时间接单子。”
他说得煞有其事，一本正经给江陌科普，“现在互联网的更迭很快的，有一堆我的竞争对手要跟我抢单子，还有很多电竞俱乐部，一群国服等着五排带老板，我哪里敢轻松？”
网暴那段时间的清净林笙不想再体会，更不想回到睁眼闭眼都在焦虑没有单子的痛苦之中。
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紧绷了，现在卡里的余额足够让他这个大学生过上不错的生活，可还是会担心。
他依靠不了别人，没人帮忙的日子，余额数字不断上升才是安全感的来源。
江陌今天尝试一道新菜，担心味道不好吃所以没买多少肉，看林笙这个样子应该觉得还不错，把肉块夹到林笙的碗里。
“？”林笙问，“你不吃？”
“下午喝了一杯咖啡，还不是很饿。”江陌不动声色将话题扯回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加入电竞俱乐部？以你的实力，应该很多俱乐部争着要你。”
“确实有很多俱乐部给我发私信，”林笙一边吃一边说，“但我不想去，做个人陪挺好的，更能看出能力，团队里只有自己一个厉害的，带相当于带四个人飞，赢了会更有成就感。我了解过陪玩团，人多的地方尔虞我诈是非多，而且他们都是全职打单子的，寒暑假还好，要是上学的时候我没有那么时间又怎么办？”
江陌颔首，“你说得对。”
心思细腻谨慎，未雨绸缪眼界更远，对自己的能力也有自知之明，林笙比江陌想象的更聪明。
“而且我现在的账号已经有两万粉丝了，都是我自己经营起来的，有很多老客户在我这里存单，对我也很信任，这就够啦。”林笙笑了一下，嘴角梨涡显露，“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啊，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江陌注视着林笙在柔光下的笑脸，他们面对而坐，温馨的空间流淌着交谈的声音，小九在旁边睡着，这一刻安然美好的仿佛是一场梦境。
林笙被江陌沉默注视得有些不自在，眸光微闪，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耳尖有些发烫，“你这样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东西？”
江陌勾唇笑了一下，“嘴角有米粒。”
林笙怀疑江陌骗他，半信半疑拿纸巾擦嘴，一看还真有，“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我以为你感觉得到，”江陌眼里掺着笑，不紧不慢道，“故意展示给我看。”
……这种事哪儿来的故意？
林笙的血压又高了。
“你做这么久陪玩，有没有让你印象很深的客人？”江陌抛出一个问题。
林笙没好气地说：“没有。”
江陌：“一个也没有？”
要真算起来有是有，只是林笙刚被江陌戏弄过，不想说实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陌点了点头，抽出纸巾斯斯文文地擦嘴，宣布一件事：“我吃完了。”
“……”林笙陡然反应过来，看着桌上的碗筷，耳尖那点烫意化为恍然大悟的怒气，“江陌，你好有心机，故意一直问问题，让我没空吃东西，就为了躲避今天洗碗是吧？”
——谁最后吃完谁洗碗，这是他们共同定下的规矩。
前几天林笙病着，做饭洗碗打扫卫生这种事情都是江陌做的，就算今天江陌不搞这一出，林笙也是打算主动包揽洗碗的，毕竟备受别人照顾，总不能太放肆。
可主动洗碗和用尽心思被动洗碗是两回事。
这点儿小事也需要刻意为之，江陌这人心思太重，林笙一边洗碗一边这么想着。
他顺带将厨房里的卫生打扫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弄的，江陌是一个很注意环境整洁的人，做完饭立刻将灶台打扫干净，菜刀菜板冲洗干净挂起来再将油渍擦掉，于林笙而言，只需要洗两个人的碗筷加上两个餐盘。
“江陌。”林笙的嗓子彻底恢复之后很喜欢嚷嚷，他站在厨房喊道，“西瓜吃不吃？”
江陌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我要喝西瓜汁。”
还挺事儿精。
林笙把榨汁机拿出来，研究五分钟搞明白，将切好的西瓜果肉扔进去，想到冰箱里的雪碧和柠檬，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江陌的房间门没关，外面的动静清晰传到耳朵里，听着脚步声靠近，某人走到门口礼貌敲门，没等他回应就直接走进来，玻璃杯放在面前，听到林笙邀功似的询问———
“如何？”
手边的杯子呈现渐变的红色，从下往上逐渐变浅，杯中漂浮着冰块，一片柠檬淹没其中，在浅粉的区域增添一抹清爽的黄绿。
“林笙牌西瓜柠檬气泡水，”林笙尾音上扬，舒展的眉眼染上明媚的笑意，“十块钱一杯，今天请你喝了。”
“颜值倒是不错，”江陌喝了一口转眸对上林笙期待的眼神。
“怎么样？”
“挺好的。”江陌中肯道，“有创意。”
林笙更得意，身后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尾巴要翘上天，“当然了，我可不像你，只知道单纯的榨汁没有任何创新。”
江陌用吸管搅拌均匀，入口有西瓜的清甜还有雪碧的清爽，柠檬的酸恰到好处中和味道，“你干陪玩别的没学到，一捧一踩倒是学得炉火纯青。”
林笙冲他做一个鬼脸，“你还吃西瓜吗？我切了一盘，你要的话分你点。”
江陌忙着处理工作，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不用，我喝这个就行。”
林笙离开他房间前又听到江陌问一句：“喝完能续杯吗？”
“可以吧。”林笙想了想，“五块钱一杯。”
“你还真是掉钱眼儿里了？”江陌问，“先把这段时间我给你做饭的钱补给我。”
“我没给你吗？医药费、衣服费和伙食费，”林笙掰着指头数，“转你又不收，现在在这叽叽歪歪，大少爷，你究竟要怎么样？”
江陌的眼睛依旧盯着屏幕，微微抬了抬下巴，“门在那边。”
林笙冲江陌竖了一个中指，私下早就将江陌的备注改为“事精儿大少爷”。
小九跟在林笙后面一起出去，在脚边蹭了又蹭，等林笙弯腰想抱它的时候步伐轻盈地跑掉。
“……”
果然什么人养什么猫。
林笙就纳了闷儿了，明明自己和小九待的时间也不少，它的性子怎么就完全随江陌似的，对他这个主人没有半点尊重，还跟江陌一样喜欢欺负他。
猫猫都是大爷，林笙讨不到趣儿端着水果回房间，还是习惯性地留一条门缝，免得小九进不来的时候挠门。
不过是一个多小时没看手机，消息进来几百条，把林笙吓了一跳。
点进工作微信，全是客人发来的消息，基本问的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