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情(七子华)

第一次从这么冷淡的人嘴里听到“喜欢”，还是和自己有关，林笙的莫名其妙减了一些，愤怒之余还有少许的别扭。
“你不是也和你父母闹翻了吗？天天都出去找房子，与其房间空着，倒不如租给你。”江陌说，“反正别人我也适应不了。”
“那……那你也不能骗人啊，”林笙一肚子话没有环境输出，“你这样把我骗过来，不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太阳已经落下山头，强烈的霞光柔和许多，江陌的身后是余晖烧透的云层，光影从身后聚拢，勾勒出挺拔颀长的身姿。
不知是不是林笙的错觉，在这个房子里的江陌没有学校里尖锐和距离感。
江陌：“我没有想看你笑话，你要是接受我的邀约，哪儿有这么一出？”
得，还怪他是吧？
林笙火气又上来了，张嘴要骂又被江陌一句“而且我也想帮你”给堵回来。
“都是一群不负责任的父母，”江陌冷笑一声，“要是他们见面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大人都这么团结，我们这些弃子再不团结，可不是任由他们欺负？”
林笙没出息的觉得江陌说得对。
江陌是不是真的戏耍他先不论，让他有了地方，还是比市场价低的金额租到，从这件事本质出发是帮他一个大忙。
———他们都是被父母不放在心上的人，都是不管不顾只为自己，若是他们都互帮互助独立自主，只会被更加拿捏。
以前林笙被父母用钱拿捏，现在自己可以赚钱，可不能再走回头路。
林笙满腔愤慨消散，只是那句“喜欢”还留在耳边，脸上的绯红没消，又见江陌睨自己一眼。
“你骗我的事情还少了？”
林笙莫名其妙，梗着脖子问：“我骗你什么了？？？”
江陌不想跟他在这废话，转身去客厅，“你要是不想住就走，反正房租我不可能退。”
“谁说不住了！”林笙的瞌睡都吵没了，彻底清醒，提着箱子往房间里走，到门口不太放心，偏头看向坐在沙发上和猫玩儿的人，“开学后你不回宿舍了吧？”
江陌眼里只有小九，被它可爱的反应逗笑一下， “听语气，你是舍不得？”
“……”林笙朝江陌竖起中指，“自谦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砰——”房间门被大力关上。
江陌脸上的笑意更深一些，给小九喂了一块小零食。
原本林笙计划着过来之后把床单铺好再睡一会儿的，这下也不困了，手机嗡嗡震个不停，好多老板预约陪玩的事情。
他的价格比整体市场上的低一些，技术又还可以，广告出去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客流涌进来。
小客户是不少，但VIP只有M一个，他想着昨天答应M开麦，主动发消息问今天什么时候玩。
天空被冷冽的油墨吞噬一般，余晖残留的亮度逐渐被蕴蓝覆盖，月上柳梢头，细碎的星辰露出点点光芒。
林笙盘腿坐在床上安排今晚的游戏时间，光是陪玩上分的就有四个，还有两个代打的。
十二点到凌晨四点的时间都约满了，现在放假全是夜猫子，要不是林笙还推了两个，可以直接通宵不睡。
M的游戏时间现在一般是十点到十二点，迟迟没有收到M的回复，林笙不敢在这个时间段考虑别人。
等他开始安排明天预约表时，M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Q区 赤星 M：还是老时间。】
【π：十点到十二点是吧？我特意把这个时间段给你留出来的】
【π：[可爱]】
【Q区 赤星 M：要我夸夸你吗？】
【π：其实不夸也行，这是我应该做的[可怜]】
江陌从房间里出来闻到饭香，厨房里亮着灯，门半掩着隐隐能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
他眸光微动，放轻脚步靠近。
林笙穿着围裙站在灶台边做饭，大概是觉得刘海挡眼睛，用皮筋扎了一个苹果头，露出额头后他看起来更精神，眉眼清隽干净，乖巧的同时增添俏皮可爱。
现在厨房都是用电磁炉，没有火不会太热，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林笙用汤勺舀一口尝了尝，满意地小声嗯一下。
“有我的份儿吗？”江陌冷不丁地问。
林笙一激灵，身边冒出一个人吓都吓死，心有余悸怒视江陌：“你属猫的吗？走路没声儿的？”
江陌盯着锅里，“闻着挺香。”
他住院那几天的饭菜是林笙做好送去的，每天变着花样不觉得腻，对林笙的手艺是认可的。
“我看冰箱里有食材就拿来做了，”林笙说，“能没有你的份儿吗？你花钱买的。”
江陌等着开饭也不说一句谢谢，嗯一声，“特意买给你的。”
林笙没好气：“你把我招来就是为你做饭的吧？我可先说好了，若是点外卖就算了，要是做饭那得一人一天来，这里可没有别墅里伺候你的阿姨。”
说到这，他顿了顿，“不过呢，如果你要是给我阿姨的工资，伺候你也不是不行。”
“你掉钱眼儿里了？”
“谁会嫌钱多？”
江陌倚着门框盯着林笙白皙干净的脸，他嘴角的梨涡说话的时候也会若隐若现的，因此哪怕他和人吵得面红脖子粗的也不会有太强的威慑力。
“？”林笙无法忽视江陌的视线，蹙眉问：“你看我干什么？”
“林笙，”江陌的语调懒懒的，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你对喜欢的人，会是怎样的态度？”
“……”林笙被呛一下，话题跳跃得太快，他根本接不上，“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陌：“好奇。”
“喵。”小九不知何时走过来，在林笙和江陌的脚边打转。
他都不想坦诚相告，林笙自然不回答，“反正不是对你这种态度。”
江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倒觉得你对我的态度挺有个性。”
“？”这人吃错药了？
“但不管如何，诚实应该是基本的，”江陌反问，“你觉得呢？”
林笙认可：“这当然是真的，既然喜欢肯定得诚实。”
他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露出看戏一般的调侃，“江陌，不是吧？你喜欢的人骗你啊？所以找我来问问该怎么办对吧？哎哟，这个我真的是爱莫能助，我对感情的事一窍不通，没办法帮你解围了。”
江陌强调一点：“是他喜欢我。”
“你怎么就认为他喜欢你？”林笙对江陌的自信程度翻一个白眼。
江陌平静且笃定，“我自有判断。”
“他喜欢你还骗你？”
“他骗我和喜欢我不冲突。”
林笙眼睛都瞪大了。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江陌眉心微蹙，“我现在是在告诉你。”
“您放心，”林笙看他的眼神像看白痴，“我要是真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一边说喜欢又一边骗他。”
“……”江陌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冷着一张脸弯腰抱起小九离开。
不用变声器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点又怎样？
他已经提醒得这么明显，林笙听不懂就算了。

第49章 【戳破】
江陌本以为现在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又是在假期，应该会有很多相处的时间，可事实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林笙的作息完全是颠倒的，每天睡到下午才起来，随便吃点东西洗漱一下就开始打单子，一打就得打到凌晨，饭也不好好吃，买一些零食和矿泉水在房间里，饿了就随便吃几口应付。
而江陌现在在着手实习的事情，朝九晚五，生活时间相当规律，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林笙埋头呼呼大睡，傍晚回来的时候林笙房门紧闭，戴着耳机一口一句“哥哥”的，把对面哄得心花怒放。
有几次江陌打算他叫吃饭在门口听到的，林笙的原声很清悦，放轻语气笑着说话的时候尾音带着几分软糯，像羽毛似的滑过耳畔，激起细密的痒意。
在游戏里听到的是林笙的假声，仔细听其实是有真声掺杂在里面，可假的始终是假的，没有真声好听，更少了许多情感。
“我是叫你一个人哥哥”，这是林笙亲口承认的话，可他背地里可以叫任何人哥哥，只要是给钱的老板，只要给的钱多。
江陌的喉结滚了滚，里面的笑声尤其刺耳，让他敲门的力度重很多。
“哥哥你等一下。”林笙把麦关掉，冲着门说，“怎么啦？”
江陌推开门，面无表情看着林笙，薄唇不自觉微抿着，神色不悦而冰冷，看起来非常不爽的模样。
“？”林笙问，“干什么？”
“饭做多了，”江陌问，“吃不吃？”
“你先吃吧。”林笙的复活时间到了，注意力放在游戏上，“我晚点吃，你不用洗碗，一会儿我洗。”
他口中的“一会儿”拖到了晚上十点，而且只是草草吃几口，狼吞虎咽的，要赶在下一个老板玩游戏前结束。
江陌洗完澡出来，看着林笙没有热饭就这么直接吃，烦躁的心情更糟糕一些。
“你不用微波炉？”
林笙一边吃着一边回信息，头也不抬地说：“来不及，我还得洗碗洗澡，后面还有老板。”
江陌才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站在桌边迟迟没走。
林笙敲完最后一个字才抬头，对上江陌漆黑不悦的眸子，“嗯？”
“你管所有人都叫哥哥？”江陌说得直白冷硬，“只要给钱就行？”
虽然这是事实，可是从江陌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这只是一种称呼，和钱没关系。”林笙咽下一口饭，“就像客服会叫客人亲亲，销售会称呼亲爱的。那我们这个行业也算是服务行业，女生叫姐姐，男生叫哥哥，别人花钱了自然要捧着顺着别人，美女帅哥太轻佻油腻，只有这个相对较好。”
他觉得奇怪，“你问这些干什么？你也找陪玩了？”
林笙想起来了，江陌也玩《卫冕联盟》，像他这么菜的人，找陪玩不奇怪。
他见江陌不说话，乐了一下，“怎么？难道是你的陪玩叫别人哥哥被你发现了不高兴吧？哎哟，这没事的，陪玩都是这么叫别人的啊。老板多，顾及不到你很正常，虽然网上有些人叫陪玩赛博鸭，但事实确实差不多，像我这么只玩游戏的不多啦，有些还要陪睡呢。”
江陌的一只手撑在桌上，身子陡然逼近朝林笙倾轧过来，深邃乌黑的眸子不见任何温情，目光如同一道淬着寒光的冰刃，“所以有老板也像你提出过陪睡？”
他的视线要有侵略性，湿发垂落额间，眉眼带着审视还有几分阴郁。
林笙差点噎着，仓皇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当然没有了！别人那些陪睡都是有目的性的，会拍很多露脸耍帅的视频，我从来没有拍过，你可不要冤枉我！”
江陌脸色稍霁，无声打量林笙片刻，直起身子转身回屋。
他一走林笙才觉得空气重新流通起来，喘了口气，心脏跳得很快，心有余悸可又觉得不对。
———关江陌什么事儿？用得着跟他解释？
【Q区 赤星 M：你很缺钱？】
林笙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洗完澡出来，头发只吹得半干，发梢还是湿润的，卧室里空调开着二十度二十四小时吹着。
【π：我一直缺钱呀，现在我爸妈又不管我了，我必须得多挣钱才能有安全感嘛。】
【π：怎么突然这么问呀，哥哥。】
今天之前这个称呼是让江陌满意的，承诺过“哥哥”是的专属称呼，结果他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M：天天看你凌晨四五点还在线，不要命了？】
今天M有点奇怪，短短一行字带着较为强烈的攻击性。
【π：现在暑假我得多赚点钱啊，不然等开学之后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玩，钱当然是越用越少的】
【Q区 赤星 M：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π：今晚现在就有空呀，我每天都把十点到十二点空出来的，就等着你找我呢】
【π：就算你不找我也没事，反正这个时间段是你的，我不会安排其他老板的】
江陌这一周有些忙，下班晚不说回来也在敲代码没时间玩游戏，看到林笙这么说，阴沉的心绪被这些花言巧语哄得好了一些，尽管他知道大概率是骗自己的。
人总是对没有拥有的东西存有滤镜，江陌从小到大没有被特殊对待过，他不知道被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竟然会这么好，这种挂念于他而言像毒品似的无法割舍，哪怕这是用钱买来的。
江陌一直相信自己在π那里是特殊的，不然怎么会处处优待。
他在π没有生意的时候就成为老板，目睹π被网暴最难熬的日子，那半个月因为他消失产生的恐慌不是假的，聊天记录还在，是π对他依赖的证明。
钱不收，只为了交朋友。
———试问哪个陪玩会对老板这个样子？
江陌抬眸扫了一眼次卧虚掩的门，顺手转两百块打赏小费。
【小骗子：怎么突然转钱呀？你存单的还有三百多】
【小骗子：其实不用啦，和你玩游戏很轻松的，就当放松了。昨天有遇到一个难搞的老板，差点儿吵起来】
【M：因为什么？】
【小骗子：也没什么，他觉得我打的菜，说我骗钱[委屈]】
【M：你还菜？】
【小骗子：那是以为哥哥你也很强啦，和你打没怎么输过，有些老板真的不行，我都C全场了还是带不动。昨天输得那把我都是mvp，老板觉得我没带他赢就是菜[叹气]】
【M：。】
【小骗子：我还是只想跟你打的呀[可爱]】
【小骗子：只是你经常不在嘛……】
【M：上号】
他们打了两个小时游戏，江陌要求开麦，失真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仔细听能听出林笙习惯性的尾音和语气，真声混在假声里，具有很大的迷惑性，若不是江陌知道他用的变声器，还真分辨不出来。
他的段位是林笙一手带上去的，段位是有了但意识和段位并不匹配，遇到的人越来越厉害，团队之间的配合尤其重要，打得越来越艰难，时间越来越长，顺风也越来越少。
两个小时只打了五把，三胜两败，江陌心情不是很好，打得意犹未尽，想再续一个小时。
“今天不行呀哥哥，”耳机里的声音有些空洞，“后面有老板预约好啦，这样吧，明天留三个小时给你，把今天的补上怎么样？”
江陌盯着π的头像，没有回应好还是不好。
短暂的沉默让林笙有些不安，平时M回复很快的，今天M的变少了，像是回到刚认识那会儿，没有私交只有游戏。
“不行吗哥哥？”林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软一些，“后面确实约满啦，现在代打陪玩的单子比较多，我需要提前排出来。”
M还是没回复，林笙奇怪：“哥哥，听得到我声音吗？”
【M：听得到】
【M：如果我非要现在玩呢？】
M从来没有这样不近人情，林笙有些无措。
他不想得罪M，可另外那位也是支持他生意蛮久的老顾客，那位姐姐在他被网暴泼洒脏水的时候都没有删他的，还约过打游戏，这个情林笙必须记。
“哥哥，”林笙的声音低一些，语气中多了些恳求，“我也很想和你玩，不论是于公你刚充钱，还是于私……但那边我已经答应别人了。我不想做一个失信的人。”
【M：既然不想做失信的人，那为什么要失信我？】
林笙有点懵：“什么意思呀？我听不明白。”
【M：明天玩儿三个小时也可以，但要把变声器摘了。】
林笙脑子里嗡一声，谎言被戳破，心跳陡然加快，脸颊火辣辣的同时后背窜上一丝凉意。
这才用变声器多久？
为了保护自己隐私，林笙和每个老板开麦的时候都用变声器，并非只针对M。
这段时间和M游戏的时间并不多，开麦的次数顶天才四五次，他能这么笃定戳破变声器说明早就发现只是不拆穿而已。
那M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还是说其实从第一次开麦的时候就知道，像一个冷眼旁观的知情人看他什么时候坦白？
———M是想听他声音才要求开麦的，征求过意见，而他却答应后又搞一个假声音骗人。
林笙很慌，不知道说什么，呼吸急促起来，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再说谎反而不好，“哥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朋友在网上被骗过，现在AI技术这么成熟，我是想保护自己，不是想骗你的，真的。”
江陌听着耳机里逐渐紊乱沉重的呼吸，敲着键盘打字。
【M：那给不给我听真实的声音？】
林笙拿不准M态度，试探着问：“你很想听我的声音吗？”
过了一会儿，M回复：【我不喜欢被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