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声音,邱金贝争辩,“我平时没有让她洗衣服,我们都是各洗各的!”
岳迁立马道:“那拍视频时你们是在演戏?”
陈随又看了岳迁一眼。
“我们……”邱金贝手足无措,汪秋花见状护在儿子面前,“你们逼他干什么?我媳妇丢了,你们去找啊,问我儿子有什么用?”
陈随拨开汪秋花,“问你呢,是不是在演戏?”
邱金贝“我”了好一会儿,终于摊牌,“我承认我们是有演的成分,现在走农村赛道的那么多,我们要是普普通通拍,根本没人看啊。阑珊辞职了,想靠拍视频多赚点钱,就,就夸张了些。这也不犯法吧!”
一口气倒完,邱金贝悄悄观察陈随,岳迁盯着他的小动作,总觉得他话没有说完。片刻,陈随转身,“还有呢?”
这话问的是岳迁,岳迁收回视线,“柳阑珊好像在偷拍村里的人,视频还没有剪辑。”
“偷拍谁?”陈随刚一问,邱金贝激动道:“我想起来了,阑珊不见可能和他们有关!”
陈随问:“谁?”
邱金贝腰杆登时挺直,“那个老妖女!还有丧门星!”
岳迁狐假虎威,“什么老妖女丧门星,陈所这是在办正事,你不会好好说名字吗!”
邱金贝愣了下,“刘,刘珍虹,一个神经病,全村都知道的,还有尹莫,天天装神弄鬼。”
岳迁给陈随指了指视频里的背影,小声说:“这就是他说的刘珍虹,不知道柳阑珊为什么要偷拍她。”
陈随问:“另一个人呢?”
岳迁摇头,“没看到。”
陈随问邱金贝,“你为什么说他们有问题?”
“全村和阑珊有过不快的就他俩,那个尹莫,还威胁过我们!”
“怎么威胁?”
邱金贝想学尹莫的神情,却挤眉弄眼,跟个小丑似的,“就那样,他说阑珊身上有灾,要出事。”
陈随说:“他会看相?”
“会个屁,他就是不想我们拍他,威胁我们!”
岳迁瞬间察觉到邱金贝话里的矛盾,邱金贝和其他村民一样,觉得尹莫沾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又不信尹莫真的看到柳阑珊身上有灾。
邱金贝此时很亢奋,断言刘珍虹和尹莫肯定知道柳阑珊去了哪里,号召大家立即去刘家尹家找。陈随也打算去这两家看看,岳迁自然也想去。
这时,接到通知的民警也陆续赶来了。
刘珍虹家关门闭户,周围的住户都挂着灯笼彩灯,贴着春联倒“福”,她门庭冷清,污迹斑斑,看上去许多年没有打扫过了。
陈随敲门,没有动静,再敲,邱金贝大喊:“刘珍虹,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没人应声,但岳迁看见门下方有一双脚的影子。刘珍虹一直站在大家面前?她不是听到敲门声后走过来,而是一直在那里。
这画面着实诡异,门外还没有人的时候,刘珍虹就这么贴门站在,她在看什么吗?还是在等什么?
陈随也看到那双脚了,停下敲门的动作。几分钟后,门打开了,正是刘珍虹站在那里,她里面穿着浅蓝色的旗袍,外面还是那件水蓝色的羽绒服。
陈随不由得看了岳迁一眼,岳迁摸摸自己的水蓝色羽绒服,“我爷买的。”
邱金贝焦急道:“刘珍虹,你看见柳阑珊了吗?就我女朋友,你们见过的!”
刘珍虹化着夸张眼影的眼尾拉起来,“她不见了?”
“她是不是在你这里?”邱金贝说:“她拍过你!”
刘珍虹露出思索的神情,片刻道:“不在。”
村里人都有些怵她,退后几步看热闹,邱金贝大叫起来,“你在撒谎!你肯定知道她在哪里!你是不是把她关起来了,因为她拍你!”
刘珍虹忽然温婉地笑起来,这笑容出现在她松弛且布满化妆品的脸上,莫名让人难受,“是啊,我把她关起来了。”
“陈所,你看!”邱金贝满脸“我就是说”的表情。
陈随目前没有入户调查的许可,但刘珍虹的行为着实诡异,且屋里传来浓郁而古怪的腥臭。他往里看了看,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刘珍虹让开一条路,咧嘴笑道:“欢迎参观。”
陈随刚迈入院子,岳迁也跟着挤进去。陈随警告般的看他一眼,他笑起来,“我小时候珍虹姐还抱过我!我来给她拜年不行?”
陈随:“……”
听着这话,刘珍虹眼中似是有些惘然,岳迁趁机蹿进屋中,看清墙上那些东西后,头皮传来一阵麻意。
和大部分村民的房子一样,刘家也是两层小楼,一楼是个宽敞的厅屋,有两个放杂物的房间,二楼是卧房。一般来说,厅屋都十分亮堂,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面子观念比较强,会重金打造厅屋。
刘珍虹这厅屋却非常黑暗,犹如供着神像,却没有灯的寺庙,甚至厅屋的正中心,确实摆放着一尊等身高的神像。神像周围的墙上密密麻麻贴着照片,仿佛千佛洞,周围点着熏香,气味浓郁。
看到这般景象的每个人都震惊不语。待眼睛适应微弱的光线,岳迁看清,神像似乎是一座观音像,观音的五官并非常见的端庄大气,更美艳一些,看得越久,就越觉得眼熟。
猛然,岳迁看向刘珍虹,依稀在她脸上看到几分观音像的影子。
这是年轻时的刘珍虹?她给自己塑了个神像?
“这……”老岳惊讶得指着观音像,他是见过刘珍虹年轻时长什么样的人。
岳迁心中有了答案,视线转移到照片上。每张照片里的主角都是年轻女孩,无一例外全都是美女,有的颜色浅淡,已经贴上去很久了,有的还很鲜艳。岳迁快速浏览,没有发现柳阑珊的照片。
邱金贝见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刘,刘珍虹……妈呀!”
“这些是?”陈随问。
刘珍虹放肆地笑起来,“她们漂不漂亮?”
没人回答。照片上的女孩确实漂亮,但这么多照片贴在一起,只会让人感到阴森不祥。
岳迁打破沉默,“珍虹姐,你贴这些做什么?你认识她们?”
刘珍虹答非所问,“她们都是我的女儿,继承了我的容貌。”说着,她疯疯癫癫地一跪,朝着观音像磕头,额头砸在水泥地板上,咚咚作响。
地上很快有了血迹,而她虔诚地直起身来,双手合十,眼中狂乱,念念有词。
说的是:“求菩萨赐给我漂亮的女儿!”
邱金贝连滚带爬冲出院门,将找柳阑珊的事抛之脑后。
此后,刘珍虹就像听不懂话一样,不管陈随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干涩的笑声充斥着她打造的“庙宇”。
民警上楼搜查,没有发现柳阑珊的身影,刘珍虹虽然可疑,却没有证据表明她将柳阑珊藏起来了。陈随将照片墙、观音像仔细拍下,不得不暂时离开。
走到门口,他似是忽然想到少了个人,回头看老岳,“人呢?”
人——岳迁——此时正在厨房,之前大伙闻到的腥臭就是从这里传出来。
厨房单独建在院子后方,一边是灶台,一边堆放着厨具、食物。灶上点着火,里面翻滚着煮得稀烂的鲫鱼。菜板上全是血,看来鱼没有经过清洗,砍死之后直接丢进了锅里,少说也有七八条。锅里没放任何去腥的调料,整个厨房恶臭难闻,和厅屋的熏香混合在一起,强烈地刺激着人的神经。
恶臭的来源不止是锅,还有垃圾桶,里面堆着大量没吃完的鱼肉、鱼骨头,外面的水缸里,十几条鱼已经死了,在水面上翻着白肚皮。
有个民警一靠近就吐了,岳迁也是一阵反胃,想呼吸点新鲜空气,但吸进肺里的全是腥臭。
刘珍虹幽灵似的飘过来,“哎呀,我还炖着鱼。”她关火,用汤勺将稀烂的鱼舀进钵里,“大过年的,留下来吃个便饭吧,我最擅长做这个。”
陈随脸色都青了,“这是你的饭?”
刘珍虹笑道:“对啊,鱼好,年年有余。”
岳迁跳到前面,“珍虹姐,分点给我!”
刘珍虹拿来领一个碗,郑重其事舀给岳迁。那味道只是嗅一嗅,岳迁就受不了,脸颊都抽搐了,“加调料吃吗?”
刘珍虹忽然严肃道:“不能加,不能加,原味的才最好。”说完,她连肉带骨头送入口中,骨头被她嚼得嘎吱作响。她仿佛吃着珍馐美味,一边吃一边赞叹,见岳迁不动,还催促道:“趁热,快吃。”
岳迁尝了口,放下碗火速冲出厨房。老岳拍着他的背,又担心又心痛,“饿你饭了?见啥都吃,吃不死你!”
岳迁呕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这不是帮陈所尝尝味吗?爷,我一个新人,得挣表现的。”
陈随听到这句话了,皱眉看着他。刘珍虹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旁若无人地大嚼,实在嚼不动的,吐进水缸,喂给还没死的鱼吃。
“珍虹姐,你为什么喜欢吃这个啊?”岳迁问。
“好吃。”刘珍虹机械地重复道:“好吃。”
众人离开刘家时,她还在说:“你们都不吃啊?这么好吃的东西。哈哈哈哈——”
邱家的人被这么一吓,已经忘了催警察找柳阑珊。但派出所既然接警,就得继续找。此时太阳快要落山,陈随回头看一眼刘家的院门,门一关上,门下那双脚的影子还在。
“尹莫住在哪里?”陈随问。
“我知道,跟我来。”岳迁刚吃了颗薄荷糖,嘴里终于没有鱼腥味了。
小货车停在尹家和安家中间,岳迁探头看了看,尹莫似乎在家。他刚想喊一嗓子,尹莫就从安家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朵纸扎的白花,对站在尹家门口的一群人道:“有事?”
陈随观察他,问:“今天见过柳阑珊吗?”
尹莫说:“谁?”
陈随拿出照片,“邱金贝的女朋友,你们打过交道。”
尹莫挑了挑眉,“她啊。”
“嗯?”
“没见过。”
“昨天呢?”陈随说:“准确说是昨晚,1月22号晚上。”
“跟我没关系。”尹莫没低头,手上却不停,白花的层次感一点点显现。
他正要回到院子里,陈随拦住他,“你说过柳阑珊有灾?”
尹莫笑了声,“看来我算准了?”
他的态度让陈随很恼火,“你算的?”
尹莫看向后面的村民,扬了扬下巴,“不信啊?那你去问问他们,我从小睡坟堆,和死人聊天,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我都看得到。”
“别跟我装神弄鬼!”陈随厉声道。
尹莫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住这里吧?我进去瞧瞧。”陈随说。
尹莫却抬手一拦,“搜查证呢?”
陈随不得不停下脚步,尹莫又笑,将扎好的白花往陈随警服口袋里一插,眼睛弯起来,“那就等你有了搜查证,再来参观。”
尹莫不配合,陈随暂时也没办法,今天时间不早了,只能先回去。岳迁也要跟着走,身后却传来口哨声。
尹莫靠在门边,冲他笑,“孙子,来都来了,不把钱还了再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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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随已经走到警车边了,回头看着岳迁和尹莫,“你们很熟?”
岳迁跑到陈随面前,故意压低声音,“陈所,要不这样,我去当个卧底,打探一下消息?”
陈随板着脸,闻言冷笑,“卧底门槛这么低?”
岳迁嘿嘿笑两声,“我打听到什么,都跟你汇报。”
陈随最后点头,“注意安全。”
“得令!”岳迁大摇大摆地走进尹家大门,一摸兜,坏了,今天放下碗就出门,兜里的钢镚只够买两个泡泡糖。
尹莫懒散地偏着头,“88块5,还不上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岳迁理直气壮,“我来找过你了,你不在家,隔壁安修能作证!再说,人民警察能欠你群众钱不还?”
“行吧。”尹莫做了个赶客的手势,“既然没带钱,就不留你了。”
岳迁偏不走,往外一看,警车已经开走了,他摆出架势唬尹莫道:“你知道他谁吗,就敢惹他?”
主要岳迁自己并不了解陈随,这人市里来的,尹莫在市里镇里都有生意,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可尹莫不上他的当,反问:“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惹我?”
“你……”岳迁装傻,“你尹莫啊,白事大老板。”
尹莫低笑一声,沉沉的,带着几分轻浮。“孙子,我是你债主。”
“我呸!几十块钱你就想当债主?寨主夫人还差不多!”岳迁脱口而出。
尹莫愣住,“夫人?”
岳迁咳嗽两声,“开个玩笑嘛!”
尹莫没接这个玩笑,看向别处,似乎在思索什么。岳迁观察他片刻,问:“那什么,你知道柳阑珊去哪里了吗?”
尹莫说:“不知道。”
“如果她一直没找到,陈随一定还会来调查你。”岳迁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尹莫在一个纸扎房子前坐下,旁若无人地装饰,“无所谓。”
岳迁拿出过去面对嫌疑人的耐心,“你这眼睛这么神奇?看到她有灾,她就真的不见了。那你看看我,我有灾还是财?”
尹莫果然放下手里的活,转过来,岳迁在小马扎上正襟危坐,“看出什么来了吗?”
“有桃花。”尹莫说。
岳迁:“……”
桃花么,岳迁最不缺的就是这个,想当年他在市局当门面的时候,什么狂蜂浪蝶都往他身上蛄蛹。
岳迁连忙收回思绪,捧场道:“这都看得出来,那你再看看,柳阑珊现在在哪?”
尹莫摇头,“看不出来,不过她昨晚在惠平村。”
岳迁睁大眼,“什么?你怎么知道?”
尹莫说:“我看到了。”
“你不是说你看不到吗?”
“我是说,用肉眼看到了。”
岳迁蹙眉,“你在惠平村,看到她也在惠平村?”
尹莫点头。
“几点?”
“11点多吧。”
岳迁一算时间,昨晚他不到11点便被老岳叫了回去,柳阑珊真在的话,他和柳阑珊便是错过了。但他马上想到另一件事,盯着尹莫,“你昨晚也在惠平村?”
“在。”
“几点到几点?”
“下午就在,今早才回来。”尹莫解释:“那家办丧事的要求很多。”
岳迁站起来,“你不在。”他明知道自己不该下这么武断的判断,却说得斩钉截铁。
尹莫扬起脸,“你又知道了?”
“我……”
“我也看到你了。你9点多来李家吃瓜子喝可乐看表演,10点多回去。”尹莫很浅地勾着唇,“人家认识你吗,你就去吃人家的瓜子?”
岳迁看尹莫的眼色变了,“你躲在什么地方?”他回忆着昨夜的一切,灵棚里有不少殡葬人员,他每个都仔细瞧过了,尹莫这么惹眼的人,他没道理注意不到。
除非尹莫化了大变样的浓妆。
尹莫笑了笑,“看不到就算了。”
岳迁暂时没工夫和他闲扯,柳阑珊为什么会去李家的白事?那之后她还回来过吗?
“她和李家是亲戚?”岳迁问:“你看到她时,她在干嘛?”
“和你一样吃瓜子看表演。”
“她一个人?”
“一个人。”
“她……”岳迁还想问,尹莫忽然打断,“骗你的。”
“啊?”
“刚才,都是骗你的。我没看到柳阑珊。”
要不是和犯罪分子周旋惯了,岳迁此时板凳都要踹翻,他凝视着尹莫的眼睛,“提供虚假信息,扰乱侦查,可能被拘留。”
尹莫送上双手,“那你拷我?”
岳迁一把打开,“凭什么奖励你?”
尹莫将手收回去。
在岳迁的查案逻辑里,任何一条线索都有它存在的价值,他不会轻易否定任何一条。尹莫为什么要说看到柳阑珊?说完又说是撒谎。这人这么闲?
“你哪句话是真的?”岳迁问。
尹莫微笑,“你猜?”
“猜不到。”岳迁心平气和地说:“我汇报给陈所就行。”说完,他在院子里转了转,看见箱子里的大号香烛,和刘珍虹点的一样。
拿起香烛,岳迁掂了掂,“珍虹姐经常来照顾你生意?”
尹莫看过去,神情似乎有改变,“偶尔买点。”
“她都在家里拜什么啊?”岳迁将香烛拿到鼻子下面,用力一嗅,“你知道吗?”
尹莫冷漠地说:“不知道。”
岳迁把香烛揣进兜里,尹莫说:“10块钱。”
“下次一起还你!说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是!”岳迁说:“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没?我汇报去了啊。”
尹莫居然帮忙总结,“1月22号,除夕,我在惠平村李福海的白事上,看到岳迁和柳阑珊先后出现,不清楚两人是否有接触。”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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