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曲乐道:“那我今晚得好好来几杯,不能辜负他的心意。”
包厢里来了十几个年轻男女,大伙儿都是刚下班,有种坐牢解放后的松快感。
有人带了花束气球,有人带了蛋糕,人们聊着等唱完K后再去哪玩会儿,难得周末,别在家里睡大觉。
林山砚坐在偏角落的位置,一时间显得有些拘谨。
“今儿法院来的人多,你试试认识点新朋友?”老曲特意过去招呼他,“有啥想吃的随便点,玩得开心。”
青年笑着点点头,把礼物递给他。
“给你和嫂子买了一对宝石胸针,祝你们情比金坚,百年好合。”
老曲今天第二回收到礼物,忙说太客气了,谢谢。
他像是被提醒了一下,连忙唤服务生把那瓶酒拿去醒了,今晚给大伙儿都尝尝法国来的好东西。
林山砚玩了会儿手机,偶尔想加入其他人的话题,最后还是作罢。
包厢喧闹,不时如沸水般扬起爆笑与碰杯声。
他坐在陌生人的身边,会频繁看向突然打开的门。
有人晚到,有人叫了奶茶,也有人进进出出,打工作电话。
他像是不知道自己在等。
他只是特别想看见那个人。
一顿饭从晚上七点吃到九点半,大伙儿陆续饱足,吃着果切聊天。
老曲一看,这好酒快喝完了,特意过来给林山砚倒了一杯。
“你今天兴致不高啊。”
“工作有点累,”林山砚笑道,“来你这接点地气,也省得回家做梦还在加班。”
他看见老曲要倒酒,抬手挡了。
“真不用,谢了。”
老曲随口道:“你今晚开车?叫个代驾呗。”
“没开车,”林山砚漫不经心道,“以前喝酒有点小瘾,对身体不好,戒了。”
“哦哦,明白!那兄弟帮你喝了!”
青年的心思不在这顿饭上,连那瓶酒是什么牌子都没看见。
他食不知味,只是等待着。
像是电视剧看多了,以为在宴会的最后十分钟里,有个人会匆匆推开门,跟大伙儿说一句不好意思来晚了。
夜雨不断,敲得窗沿噼啪作响。
大伙儿在看着综艺八卦聊天,没人听见那雨声。
林山砚侧眸看了几秒淋漓的雨。
他以为他们还在忽冷忽热,互相折磨。
其实也许早就结束了。
但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
两人的生活都平静着,像是渐行渐远,一个星期以后婚宴如时举办,所有伴郎都坐一桌。
老曲随便安排了位置,等两人陆续坐下,发现挨着。
两个男人默然对视。
“……”
“……?”
场子十足热闹,流行情歌放个不停,到处都是大红玫瑰。
老曲正跟司仪确认着流程,一转头发现发小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了,忙不迭加了把椅子。
“各位各位,不好意思再加个椅子,可能有点挤!”
大伙儿忙说没事,挤挤还热闹。
原本宽裕的座位临时加塞,林山砚一时怔然,还没做好准备,与孟独墨的膝盖便碰到了一起。
孟独墨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青年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
无辜里带点委屈,又仍是清冷从容的那股劲儿。
孟独墨按着邪火,心想那天吃饭不去是对的,不然肯定得出点事。
每次又看见他,都像是要渡劫。
孟独墨一言不发,林山砚便垂着眸子喝雪碧,话变得很少。
两人膝盖抵在一起,像是挨得太久了,分不清彼此的触感,却一直都没有移开。
老曲正准备去补妆了,又被表侄子拍了下肩,十分欣喜。
“你也来了!不是在北京读书呢吗!”
“来来来,这边坐!”
大伙儿心领神会地挪椅子加塞,招呼着快来坐。
新娘那边的坐席也人满为患,结婚都这样,有客是喜事。
林山砚低头挪着椅子,本来只是膝盖没有空间,不想和陌生人碰着。
他一时坐错位置,从脚尖到大腿都挨上了孟独墨,两人的呼吸同时停了几秒。
在上次洗手间里放血以后,他们连话都没聊过两句,突然贴得这样近,像是要烈火浇油。
青年埋着头看手机,把微博刷新了无数遍。
西服太薄,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腿侧的紧实触感。
这饭没法吃了。
孟独墨侧眸一瞥,淡声道:“林检。”
“嗯?”林山砚说,“孟警官有什么事?”
男人恶意地倾身更多,让两人从小腿到肩膀都几乎要贴在一起。
“你耳朵怎么红了?”
林山砚面无表情地把头别开了。
多余理你。
无论砸多少钱,婚礼总会显得无聊又俗套。
即便是有人创意喷涌,做出梦幻海洋亦或是埃及神殿般的布景,不出三天就会风靡社交平台,然后变成全国各地的廉价套餐。
相比之下,宾客们更关心今天能吃到点什么,席面是否足够豪华。
老曲请了不少合作过的朋友,几桌人互相都认识,有几分重温旧年的惺惺相惜。
不少人特意过来见林山砚,也偶尔有人认出孟独墨,端着酒说笑几句,也算盘个交情。
碰见不熟又或者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能坐着说几句,碰到领导或大老板之类的人物,总归要站起来说笑饮酒。
林山砚本来想在朋友的婚宴上放松会儿,没想到比加班还累,一路笑得沉稳随和,其实脸早就僵了,还得抽空偷着揉。
孟独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介入了几场对话,替他挡酒。
林山砚毫不介意。
他们以前谈恋爱那会儿,孟独墨把他要喝的那些人情酒悉数都挡了个干净,这都快成了他们之间某种不用言说的习惯。
但难免有几杯红白下肚,混淆成轻薄的醉意。
半醉不醉的时候,人反而会比从前更清醒几分。
林山砚的笑容流露出少许悲色,孟独墨看在眼里,知道是他平时冷静太过,情绪都被积压在看不见的地方,今日反而才终于能涌起少许。
司仪做足了十二分的准备,热情激昂地说起祝词,把气氛渲染的很到位。
孟独墨感觉后脑勺发沉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今天喝得好像是有点多。
他此刻比林山砚更醉,也更清醒,以至于看着婚宴全场,开始完整而明确地思考,如果是他与山砚结婚,每个环节该会怎样。
孟独墨完全知道他和林山砚已经分手三年了,如今也不可能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何况他们都是公职人员,同性恋爱与公务恋爱均是禁忌,怎么可能像老友一样大宴宾客。
在一切都不可能的清醒认知里,男人仍是固执地,不肯放下醉意一般地,一样样看过去,一样样地仔细思索。
林山砚更喜欢西式,所以会穿西服,他可以把穿着婚纱或者白西服的他随手抱起来,在化妆间里折腾地昏天黑暗。
林山砚喜欢冷紫色和银色,手捧花与礼堂大概率会是这样装饰。
他不喜欢小孩子,所以多胎家庭的座位要往后安排。
戒指,领带,誓词,还有被司仪宣布正式结为夫妻的那一瞬间。
孟独墨深呼吸一口气,执杯痛饮一杯,指缘有些发抖。
你这么爱我,我这么离不开你。
我们本该结婚的。
我们本该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相濡以沫。
林山砚已经在薄醉里泛起困了,一时没有坐稳,半靠着男人。
他有点迟钝地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接了几秒。
孟独墨并不做声,把鞋尖抵在他的鞋尖旁。
深灰色与深黑色压着彼此,竟没有谁打算避让开。
林山砚扬了个笑,不出声地在心里对着前男友说,如果是咱两结婚,蛋糕肯定要定蓝莓馅的,要带着纯白奶油花的三五层,再点缀一点浅金色糖星星。
孟独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银紫色。
如果是咱两结婚,你会把整个宴会厅都搞得像深紫星海那样。
我会口头表示谁要这么招摇的颜色,然后一直都在笑,在化妆间里偷着亲你。
他们在目光相对的那几秒里始终沉默着。
像是三年里早已渐行渐远,又像从未离开过对方的心底,沉沦地清楚明白。
又有人过来攀谈交情,还引见了某个副行长。
孟独墨起身与那两人握手,废话半天以后才终于又喝一杯,得以坐下。
他的动作终于有些醉意,垂手时不小心擦过林山砚的手背。
男人下意识看过来,客气地说了声不好意思。
林山砚反而没有反应,桌沿下的手径自伸过去,虎口握在他的手腕前,干燥又细密的触感骤然放大。
男人本能地要挣开,却仍然被牵着手腕,他看向林山砚,却发现对方抬眸望着自己,眼里一片朦胧水汽,像要流眼泪又像要笑。
孟独墨再度用力,可仍被他牵着。
执拗地,徒劳无功地,不知所措地,不肯放手。
“你喝多了。”他低声说。
林山砚笑着点头,眼眶红着,此刻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男人的手覆上来,控制着他,一点点地松开两人的链接。
在分开的下一秒,却仍是着魔地反手握住,十指骤然间交缠到最深处,用力到两个人同时都痛起来。
林山砚痛得酒醒了一瞬,仍是像被淋湿一般看着他,眸子深处夜雨淋漓。
怒意与痛意在孟独墨的心口骤然升腾。
他从未觉得公平。
为什么,那么多人可以完整地以人类身份度过一辈子,那么多人可以和爱的人白头偕老。
为什么他和林山砚不行,为什么就是不可以。
他松开他,把自己的领带结压紧,起身时冷声说:“我出去抽根烟。”
林山砚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等随波逐流的摇晃感消失以后,缓慢地起身,去找洗手间的位置。
他今晚真是喝醉了。
他得去好好洗个脸。
正是上菜的时候,宾客们都守在桌前,洗手间里有残余的烟味。
林山砚洗脸时有些茫然地想着,这烟味好熟悉。
下一秒,他被蓦地拽走。
意识因为神经被麻痹而放空一刹,像是只听见砰得一声,世界就从洗手镜前转到狭小的内间里。
孟独墨吻上来的那一刻,狠得像是要发泄所有的怒意与恨意。
可唇是软的,吻是烫的,甚至怕弄疼他。
林山砚已经醉得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习惯性勾着他的脖子,还被亲得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呢喃声。
他的嗓音清沉如寒泉,又因醉意带着些勾人的意味。
男人不肯让他乱动,单手把他的双腕都固定在高处,吻得长驱直入。
“换气。”他压着异样感,警告道:“别出声音。”
青年眼角挂着泪意,很听话地点了一下头,仍不确定自己现在站在哪里,为什么动不了了。
孟独墨蓦然后退一寸,仍未松开他的双手,在确认林山砚此刻到底有多醉。
他在趁人之危。
林山砚反而缓慢地扬了个笑,似共犯般微微侧头,即便是被束缚着手腕,也尽可能地身体前倾,轻轻地吻上男人紧抿的唇。
如猎物自愿献上血肉,懵懂又无知地亲近着捕食者。
他松开他,却仍是无法分开,转瞬便交缠舔吻,不止不休。
要攫取对方的所有空气,要借此麻醉掉所有的顾忌和自控力。
林山砚意识昏沉地想,要是再年轻几岁,他搞不好要勾着孟独墨就在这里做。
反正他在他面前放荡过不止一次,什么都不用演。
这场漫长而难以满足的缠吻持续了太久。直到孟独墨的手机震动了两次,林山砚的手机震动了一次。
“哥们你在哪呢!”老曲很高兴,“还等着给你们发红包,人咋不见了!”
“等下回来,”孟独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平静,“我接了个公务电话,安排点事就回来。”
他在和老曲说话的同一时间,林山砚被他单手压在大理石墙前。
青年仍是醉着,肆无忌惮地吻着他的手腕,以及小臂内侧最敏感的那一侧。
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舔吻着,像是又被饥饿感吊着,即便是舔一口也好。
电话挂断地下一秒,青年骤然咬下去,血在印记的边缘隐约渗出来。
孟独墨痛得皱眉,可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他把爱人用力地抱在怀里,唇抵在耳侧。
“要不你把我吃了吧。”
他用气声对他说,声音已是无法压抑的颤抖。
“或者我把你吃了吧。”
“林山砚,你再拉黑我,我真的要疯了。”
青年陷在他的怀里,如同已经被吞噬干净了,只是没有抵抗地陷进去,任由自己被勒得发疼。
他像是清醒着,又像是意识已经涣散不清,在被孟独墨环抱脖颈时,一侧脸几乎要蹭上刚才的伤口。
他细细地舔舐起来。
把每一处轻微的血珠都用舌尖卷走,像在享受最喜欢的食物,又像在安抚最在乎的人。
孟独墨只觉得自己爱他爱得快要彻底失控。
哪怕就在今晚死掉也无所谓,只要能和林山砚在一起,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吃个屁。”青年突然开口说。
“孟独墨,恋爱谈不谈?”
孟独墨怔在原地,像是没有听清。
林山砚已经醒了,意犹未尽地捉着他的手肘又舔了一下伤口,然后帮对方理好袖口,为自己理顺西装与领带的褶皱。
“出去了。老曲还在找我们。”
“你刚才在问我什么?”
林山砚开门观察了片刻,快步走出去。
他重新洗了个脸,彻底从朦胧的摇晃里走出来。
“我说,孟独墨,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我们破镜重圆,死灰复燃,干柴烈火。”
孟独墨说了声好,然后怔怔地洗了个脸,在新男友的指挥下打理好衣领和袖子,还抓了个发型。
再坐回桌前时,他仍在恍然里,乍一眼看去,连餐盘里的基围虾都亲切的可爱。
直到婚宴结束,孟独墨都不确定,他是不是陷入某个恶劣的玩笑里。
林山砚亲口说要和他谈恋爱。
哪怕他们已经试过许多次了。
一旦接触,就会放纵。
一旦放纵,就会不受控制地陷入渴望血肉般的欢愉里。
然后致命的危险就此埋下,在某个不可知的瞬间被引爆。
孟独墨剥开基围虾的时候,一面在看林山砚与同事说笑的样子,一面在想那三个与濒死有关的瞬间。
他一面想,林山砚果真是这世界最好看的人。
是二十多年书墨凝成的斯文随性,是瘦削清俊的脸庞,寒星般的眼睛永远明亮着。
男人的视野有一瞬错影,是不同时间里,他们竭力呕吐的狼狈与痛苦。
那次大醉,他以蛇身几乎被尽数吞下,浑浑噩噩里被竭力呕出来。
还有那一次……他差点一口撕开他的翅翼,再一口就可将尚在跳跃的鸟心吞下。
“……所以养只乌龟也不错,毕竟干咱们这行,遛狗有点奢侈。”
“是啊,”同事笑道,“我还以为,像孟局这样的,都会养那种凶猛的大狗。”
孟独墨回过神,淡声道:“是动过念头,但出差太多,容易顾不上。”
“我倒是想过,领养那种实验退役的小狗。”林山砚道,“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没事去找学医的朋友蹭饭,看到那些比格……总会想要为它们做点什么。”
孟独墨似乎能听清他们在交谈什么,大概是狗粮越来越贵,邻居可能会抱怨之类的琐碎。
他眼前既是此刻的林山砚,那人一副温雅得体的伴郎模样,今日没少被旁人试探是否单身。
可也同样能看见那天圣诞夜里,泪痕交错竭力抠喉咙的,他的爱人。
哪怕已经吐无可吐了,哪怕连胃液都快要呕干净了。
孟独墨。他不出声地想。
要不反悔吧。
别害他了。
下一秒,他垂着的手被轻轻牵住,余温像寒冬里的最后一捧炉火。
孟独墨一刹从苦思中惊醒,发觉酒店的空调开得太冷,让他都快要打个寒战。
他看向林山砚,后者提醒一般用力握了一下,轻巧松开了。
孟独墨不由道:“你又发现了。”
“你在想什么,我能看不出来?”青年道,“安心吃饭,今天的海参还不错。”
说来奇怪。
林山砚像是在吩咐他好好吃饭。
平日里在省厅里没少当刺儿头的某位青年才俊还真就被捋顺了毛,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都专心吃饭。
偶尔青年瞥一眼青菜,孟独墨便认命般夹走好几筷子芥蓝包菜,默默嚼完。
等婚礼到了尾声,新人们也终于礼成入了洞房,伴郎们各自道了声辛苦,准备散了。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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