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那一丝月光不论如何游弋都照不到他的身上,茫茫黑夜将他吞噬,楚听寒像一尊没有灵魂的塑像枯坐在沙发上,听着钟表的指针咔哒咔哒按部就班地转动。
时间推移,黑暗散去,天边忽然泛起白光,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在他的身上,他才大梦初醒。
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地这么快,这么突然,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裴迹就先他一步发现了真相,戳穿了他几乎所有的谎言。
明明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好了要向裴迹坦白道歉,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现在不论他作何解释都于事无补,裴迹已经决定要和他离婚了。
半个月前他们还是幸福美好的一家人,没想到半个月后一切都变了,偌大一个家又剩他一个人,甚至连Lucky都被带走了。
楚听寒在客厅里坐了一夜,心绪混乱,精神状态也不好,渐渐地他眼前居然出现了幻觉。
他仿佛听见了卧室里裴迹催澄澄起床的声音,张婶又会在这时紧赶慢赶地把早餐端上桌,那边澄澄打着哈气慢吞吞嚼面包,裴迹看着时间来不及直接拎着书包赶紧把澄澄抱到车上让司机送他去上学。
眼前人影交替,情景变幻,耳边声音由小变大,直到无数道不同的声音堆叠在一起越来越杂乱。
“嗡——”所有声音达到顶峰霎时间消失,楚听寒一阵耳鸣,再一眨眼所有的画面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昨天晚上听见裴迹说出“离婚”这个词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真实感,身体本能地压制住悲痛的情绪,企图欺骗自己那些都是梦,等再一次睁眼,一切又会按照他的想法重新回到正轨。
可是现在空旷凄凉的家无不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要和裴迹分开了。
那些被压制住的情绪顷刻间喷涌而出,楚听寒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好痛,像被从里面一片一片地撕扯开,痛得他喘不过气。
他捂着心口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裴迹带着Lucky走了,许姐和澄澄应该也被他解雇,张婶前几天又告假,空荡荡的家里只剩他一个人,没有往常的热闹,显得格外冷清。
楚听寒望着空旷寂静的房间,忽然就懂了。
他一直以为裴迹只是因为他所谓的道德绑架而想要对自己和澄澄负责,可他明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只定期打过来抚养费,不用搭上感情和人。
但是裴迹还是陪着他演了将近半年的戏。
从前他一直没去细想是为什么,可现在一前一后的巨大反差,忽然就让他想明白了。
原来裴迹要的可能是一个有着真心和爱的家。
所以那天在裴家门外,裴迹才会义无反顾地扑过来把他拥在怀里,说要回我们的家。
可惜楚听寒早就忘了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从小长大的环境太过畸形,没有真情只有算计,以至于让他忘记了真正的家应该是什么样的,也忘记了家对每一个人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字符号,而是这个世上最难割舍的存在。
因此他才会将孩子当成堂而皇之的谎言,用无穷无尽的谎言堆砌出一个摇摇欲坠的家。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想到这楚听寒的心更痛了,一场戏造了一个局,不仅困住了裴迹,还困住了他自己。
他看着窗外飘走的白云,忽然在想裴迹现在在干什么。
会像他一样难过吗?
不会的。
裴迹怎么可能会难过的,恨他都来不及。
几日后,安竹发现裴迹和楚听寒都缺席了第一期的节目录制,而且还不约而同地同时失联了。
楚听寒的电话她死活打不通,好在裴迹终于回了消息。
[安竹:怎么突然病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裴迹: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好多了。]
[安竹:后面几天的工作可以正常进行吧?]
发完这条消息以后,裴迹忽然不回话了,聊天框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知为何,安竹总觉得他和楚听寒都不太对劲儿,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裴迹终于发出消息,内容令人大跌眼镜。
[裴迹:那个户外综艺我以后不录了。]
安竹吓得差点被拿稳手机,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认认真真读了一遍。
没看错,裴迹是真的不想录户外综艺了。
安竹一头雾水,不懂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百害而无一利的决定,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裴迹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不觉得裴迹是一个行事冲动的人,会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肯定是有原因的。
安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问他为什么。
[安竹:太突然了吧,为什么啊?你对这个节目有什么不满意吗?]
对面沉默了一阵。
[裴迹:没有。]
安竹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没有不满意,那为什么不想再继续参加了。
思索片刻,安竹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对节目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但可能对节目里的人不满意。
裴迹是不是和楚听寒闹矛盾了?
可是这是人家的私事她又不能直接问,纠结许久安竹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安竹:退出节目是件大事,我们当面聊吧。]
一个小时后,安竹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约定的咖啡厅。
裴迹戴着口罩帽子在角落里坐着,衣服颜色也是深色,安竹在咖啡厅里晃了一圈才看见他。
安竹坐到他对面,直入正题:“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非要退出节目。”
裴迹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想了一阵,淡声道:“私人原因。”
安竹怔了一下,虽然裴迹没明说,但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不想录节目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楚听寒。
怪不得两个人同时称病缺席录制,她还以为是最近频发的流感这类的传染病,没想到是心病。
这病症太复杂,除了他们自己谁也治不好。
安竹暗自叹了口气,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好吧,你要是非要退出综艺我也不拦着,但是咱们合同都签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好退出,先别提高额的违约金,最主要的是这综艺的最大投资方是华章影视,华章影视是圈内现在炙手可热的公司,咱们得罪不起啊。”
“而且当初还是导演亲自邀请的你,据他所说是华章影视的CEO先向他举荐的你,他才向咱们抛出橄榄枝。”
“很明显华章影视对你的印象很不错,如果这次合作愉快说不准以后能达成长期合作,可你现在临时违约要退出,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和大公司合作的机会了。”
“选择权在你,你要不然再仔细考虑一下呢?”安竹将利害关系说清楚,等着裴迹回答。
闻言,裴迹陷入沉思。
他确实是被楚听寒气疯了,但是退出节目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录节目就代表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和楚听寒近距离接触,但他实在不想再见到楚听寒。
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气愤,气楚听寒为什么敢用天大的谎言来骗他。
是认为他真的傻得可笑,所以才把他骗得团团转吗?
“你想好了吗?”安竹忍不住问道。
裴迹沉吟道:“想好了,我退出。”
安竹心凉了半截,他以为裴迹仔细思考后会收回刚才的决定,怎料他还是要退出。
看来裴迹和楚听寒是闹大矛盾了,不然不至于连面都不想见。
安竹抿了抿唇表现得很为难,其实他还是希望裴迹能继续录制后面的几期节目,这样既不用得罪人,又能刷脸增加人气。
可是裴迹语气坚决,不像是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动摇的样子。
“好吧,”安竹叹口气,拿起手机作势要出门,“你稍等一下,我跟节目组打个电话,探一下口风。”
违约退出节目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裴迹都清楚,故而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安静地等待安竹和节目组沟通完。
十多分钟后,安竹重新走回咖啡厅,她的眉头紧皱着,看上去十分困惑。
裴迹先出声问道:“节目组那边怎么说。”
安竹:“他们不建议你退出。”
裴迹以为彻底没戏了,思考着要如何尽量在录制节目期间不和楚听寒接触。
但没想到,安竹说话大喘气,又道:“不过你要是非要退出也可以,条件是和华章娱乐的CEO姜总吃顿饭,当面向她道个歉。”
没有天价违约金,也没有封杀,就只是和CEO吃顿饭,这条件太稀奇,裴迹不免往一些不好的方面想去。
安竹好似察觉到他的心思,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正经吃饭,没有其他的要求。”
裴迹挑了一下眉,表示不信。
也不怪他多想,实在是圈里太乱,这要求他也是第一次见。
安竹又道:“业内对这位姜总的评价很高,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而且姜总是一位能力极其出众的中年女性,据说她儿子都快和你差不多大了。”
“她儿子和我年纪相仿?”
安竹不知他为何对此感兴趣,疑惑道:“是啊,我之前和别人吃饭的时候听人提过,她儿子貌似也是搞音乐的,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裴迹思量片刻,又问道:“这位姜总全名叫什么?”
安竹一愣,别人总称其为姜总,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起来全名是什么,尴尬一笑:“忘了。”
顿了顿,她想起正事:“所以你愿意亲自去和华章影视的姜总道个歉吗?”
别人的经纪人对待手底下的艺人可都是命令的口吻,哪有安竹这样轻声细语和他商量的。
裴迹觉得安竹当自己的经纪人也是很不容易,他不想让安竹为难,于是便应下了。
几日后傍晚,裴迹按照约定达到酒店。
走到包间外,他握着门把手的手忽然一顿,站定在门前没敢进去。
来之前他在网上搜索过华章影视的CEO姜总的信息,他没搜到这位姜总本人的照片,但搜到了她简单的信息。
——姜雪华。
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像年少时一场滂沱大雨。
此刻,他只希望屋内的那位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位人,名字相同也只是巧合。
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裴迹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推门而进:“姜——”
才说出一个字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得体的微笑也僵在脸上,渐渐消失。
房间内,一名打扮精致干练的中年女性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这个背影太过熟悉,不到一秒钟裴迹便认了出来。
一样的姓名,一样的人,这就是他的养母姜雪华。
姜雪华听到声音,回眸看了一眼,四目相交的瞬间她的眸子陡然颤抖了一下。
裴迹没想到这位姜竟然真的总会是她,当机转身推开门没带半点犹豫地往外走去。
他的表情和动作都透露出极大的抗拒。
姜雪华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追上去。
裴迹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飞速和她拉开距离。
身后,高跟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但裴迹腿长迈得步子大,渐渐与她拉开距离。
情急之下,姜雪华顾不上脚踩的细高跟,竟然直接大步跑起来。
前方是一个拐角,眼见裴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她站住脚步,朝他喊道:“阿迹,妈错了。”
闻言,裴迹的腿像灌了铅,再也向前走不出一步。
姜雪华,他的养母。
从裴迹记事起他就在孤儿院长大,那时候他总听人说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的,没人爱没人管的小孩,所以他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在他懵懂无知的世界里,他觉得只有不听话不懂事的小孩才会被父母抛弃,所以他从小规规矩矩,从不让人操心,品性极好,成绩更是名列前茅,也是因为这点他被养父母选中,要让他当养父的接班人。
自此之后他一刻也不肯懈怠,生怕自己不能让养父母满意,再一次被抛弃。
小的时候他总觉得养母不喜欢他,对他总是分外严厉,他从没听过她亲口夸过自己。直到后来,家里雇佣的阿姨消极怠工,不小心将他烫伤,姜雪华立刻将阿姨辞退,从职场回归家庭,仔仔细细地将他养大,他才意识到其实她也是在乎他的,只不过就是对他的感情太过复杂。
从养父母的争吵中,他逐渐了解到原来领养自己是养父的意思,他想要一个儿子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但是说总比做简单,想要孩子的是裴肃,可真正付出的确却是姜雪华。
再后来裴肃大病一场,姜雪华无意中发现了他写的遗嘱才得知他背叛自己和另一个女人有了私生子,而且遗嘱里裴肃竟然想要把全部的家产全都留私生子,从头到位都没有提过她和裴迹的名字。
姜雪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决议要和裴肃离婚,留下一张字条后便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字条上她说领养裴迹不是她的本意,她本就不喜欢小孩,不会去要裴迹的抚养权,因为她只要一看见裴迹就会想到那段令人作呕的婚姻。
裴迹夹在二人中间不知归处,养父不想养他,养母又不肯要他。其实姜雪华能在一段牺牲自我的婚姻里解脱,裴迹是为她高兴的,他只是接受不了她将自己狠心抛下。
没人希望自己会是被抛弃的一方,何况将他抛弃的还是他最依赖的母亲。
所以当裴迹时隔多年听到她说自己错了的时候还是挺意外的。
他一直不觉得她有错,只是不能接受她当初决绝的做法。
哪怕不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哪怕说句好话骗骗他呢,总要好过那一句冷冰冰的不要他。
“妈真的知道错了,我当初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不应该说这么重的话,更不应该把所有的气全都撒在你身上。”姜雪华的声音在发抖。
裴迹心中五味陈杂,他不怪她,但也做不到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他痛苦地闭上眼让自己的情绪回归平静,沉声道:“您当年想走得洒脱,不想带上我这个累赘,我理解,但我不能接受。”
说完,他继续向前走,紧接着身后再次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啊!”姜雪华鞋跟高,酒店瓷砖又滑,一不留神竟然崴脚了。
裴迹听见声音,内心挣扎,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不该回头。
姜雪华嘶了一声,勉强站起,近乎乞求般开口:“你原谅妈好不好,妈回来找你了,跟妈回家行吗?”
裴迹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分外可笑。
才刚没了一个家,又给他另一个家,老天爷是不是在耍他。
路过的服务员看她腿脚不舒服,赶紧跑过来扶着她:“这位女士,需要我帮忙吗?”
姜雪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裴迹身上,盼望着他能回头,但裴迹始终不为所动。
她失落地低下头,作势要麻烦服务员帮她叫个医生。
但下一刻,她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双有力的大手。
裴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头走到他身边,付住她的胳膊,对服务员说道:“我来吧。”
姜雪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原谅我了?”
“我没有怪过你,我只是不能接受你的做法,”裴迹心烦还乱,不想再跟她聊这些事,干巴巴道,“五十多岁的人了,骨头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了。”
顿了顿,裴迹又道:“你车在哪,我送你回家。”
姜雪华喜极而泣,连忙把车钥匙交给他。
姜雪华腿脚不便,裴迹临时借了一个轮椅把她推回家。
将她送到家后,裴迹刚要走,姜雪华突然叫住他,然后自己操控着轮椅从卧室拿出来一本相册。
姜雪华一边翻相册,一边说道:“当年我带走了你的相册,你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都在这里面放着,我有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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