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基地的机甲师本不必学那么多东西,陈乱的枪法和格斗术全都是姜鸣鸣教的,包括她最擅长的重狙。
姜鸣鸣还在的时候,陈乱只负责给她创造狙杀的机会。
姜鸣鸣死后,陈乱就在机甲后的武器槽加装一套重狙炮组。
她后来开不了的枪,他自己来开。
就好像姜鸣鸣还在他身边一样。
——甚至当初跟霍临的那场比试,也是他自己要求多装配一套炮组上去的。
陈乱几乎是随意地单膝跪地架枪,肩胛抵着枪托。
漆黑而冰冷的枪身与他裸露在外的、在金橙色的阳光下显出一种温暖玉色的手臂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仿佛在发着光。
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垂下来,目光沉静地投向前方的靶场。
那双冽灰色的眼睛里没有波澜,甚至没有刻意的专注,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向他吹来的风都仿佛在此刻都化作的透明的河流,而陈乱是流水中嵬然不动的一座静默的碑。
没有回头,陈乱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修长手指竖起来,比了个简单的手势。
远处因为距离几乎缩成一个点的二十多个靶点瞬间同时移动起来,速度快得几乎拖出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在那些靶点动起来的瞬间,陈乱动了。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没有调整呼吸,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进行瞄准。
肩与枪托贴合处的肌肉瞬间绷紧,食指轻扣上了板机。
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几乎没有间隔的、如同闷雷从脚下滚过一般的轰鸣声。
黄铜弹壳不断崩弹出来落在脚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远处的靶点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窜出一阵耀眼的红雾,随着风向上飘散升腾。
直到连枪声的回响都彻底结束,靶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十五个目标靶点,七个干扰靶点。
目标靶点全部精准命中,干扰靶点蹭破一点皮的都没有。
连空气里正在互相推搡的信息素都凝滞住了。
陈乱缓缓松开了扣着板机的手指,平稳地站起身,朝着靶场望了一眼,眼里逐渐漾出一抹笑意来。
“还行,没手生。”
没人说话。
陈乱转过身,就看见边上愣了一排的人型雕塑,活像几只呆头鹅。
而双生子看着陈乱还残留着一些锋锐冷意的眼睛,张了张嘴,默然。
他们一直都知道陈乱的枪法很漂亮,只是从没想过,会这么强。
但是,他可是陈乱。
S17基地记录里最年轻的战斗教官陈乱,累积击杀荒兽数量最多,伤亡比最小的云刺小队的队长陈乱。
而且这把枪……
江浔和江翎的目光落在冷黑色的枪身上。
非常眼熟。
跟陈乱书桌上摆着的那只很爱惜的模型基本上一模一样。
“怎么,想学?”
陈乱朝江浔和江翎弯起眼睛,在发怔的二人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回神。”
眼底那点仿佛是他们的错觉一般的锐利彻底溶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那样慵懒的、平和的笑意。
“嗯。”
“那先拿最基础的试试。”
陈乱从枪架上拿下来两支入门型号:“我教你们。”
一边的周沛看着亲自给双生子认真做示范、矫正姿势的陈乱,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乌宁酸溜溜地叹着气:“当初我想跟他学射击的时候,他是直接把我丢给了张教练的。”
乌宁一口气把果汁喝到杯底,看都没看周沛一眼,呵呵道:“因为你菜。开了十枪脱靶九枪,唯一一个中的是瞄的4号靶位,误打误撞击中了7号。”
周沛:“。”
能不提了吗?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靶场也暗了下来。
几人终于收了枪准备打道回府。
期间江浔和江翎第一次开枪大遭滑铁卢。
江翎勉强擦到个靶边,江浔直接脱靶。
秦阳立刻暗戳戳连中几个十环炫技,紧接着就被陈乱一巴掌抽在后脑勺嫌他瞄个固定靶位瞄那么久,是打算毕业了去跟游乐场门口代打气球的黄毛抢生意吗?
至于周沛。
开第一枪就又没扛住后坐力,要不是陈乱手快帮忙压了一下,他脸已经要被飞挑起来的枪身砸肿了。
靶场里开始混乱起来。
江翎和江浔憋着一股劲儿要在今天打出十环,时不时的要陈乱指导。
秦阳被陈乱戳着脑袋指指点点这里不行那里不好,想进舰队就重新加练。
周沛……
他活着就行,陈乱分神顾一下别让他手滑把自己给打死,剩下的就——玩去吧,开心就好。
总之等到收场的时候,陈乱已经累得有点精神恍惚不想说话。
感觉像溜了一天过了赏味期的比格。
还是同时溜四条。
几个alpha也感到疲惫——主要是精神上的。
一下午高强度的1v3信息素对撞让几个人也都有点吃不消,于是回去的路上除了看了一下午好戏的乌宁,所有人都沉默得像鬼一样。
路过大厅的时候,陈乱的脚步再次停下了。
他熟练地转过走廊站到那个巨大的玻璃展柜前。
那把枪躺在柜子里,枪托上歪歪扭扭的jmm三个字母倒映在陈乱眼底。
他垂眼,额头轻轻在柜子上贴了一下。
姐,我走了。
江翎和江浔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
jmm三个字母他们并不陌生,就在地下基地那片白色丛林里,云刺小队队长的边上。
双子的目光同时落在的展柜下方的型号:AS-3507k。
他们记下了。
几个人在大门口准备分道扬镳,秦阳才瞧见了江翎不经意露出来的、被领口压住的颈侧。
那里有一道红色的、规整的咬痕,其中有一个像是虎牙留下的、格外深一些的红痕。
他记得,陈乱笑起来的时候嘴唇右侧会有一颗很明显的漂亮虎牙。
空气里属于秦阳的、似乎永远沉稳的沉香木味道终于燎起了一些火色。
他抬起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向江翎看去,与江翎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撞个正着。
而后者此时正亲昵地趴在陈乱背上,两条手臂分别环着陈乱的腰和肩膀,轻声跟他咬耳朵:
“陈乱,今晚我可不可以到你床上睡?沙发睡得我腰疼。”
那缕火色终于燃起来了。
alpha黑色的眼睛里有情绪翻涌起来。
究竟进行到哪一步了?
为什么江翎的脖子上会有陈乱留下的咬痕?
为什么陈乱的手腕上有江浔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陈乱身上总是带着江翎江浔的味道?
又为什么,
会睡在……
一张床上。
秦阳第一次对自己之前所认为的陈乱只把他们当弟弟的认知有了动摇。
以往他可以将陈乱身上出现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当作是共同生活无可避免的沾染。
但当咬痕出现的时候,
他发现他已经没办法轻松说服自己了。
他牢牢注视着陈乱和那两个所谓的弟弟拉拉扯扯地上车,而陈乱的脸上带着的,是他在军校从不曾看见过的、带着几分纵容意味的笑。
那一点星火终于在空气里烧成了一片燎原。
秦阳的脑海里忽然回响起喻小潭在走廊里朝他一边笑一边喊出来的那句话:
你就打算这样把他拱手让人?
alpha的手指慢慢收紧起来。
他沉默着上了车,面色看起来依旧沉稳平静,却把油门一脚踩到了极限,发动机引擎发出一声撕裂般的轰鸣。
那天过后,启微市就陆续下了几场雨。
熊熊烧灼了一个夏天的白金色太阳终于像是也淋了水一般慢慢暗淡下来了。
蝉鸣声在不那么灼人的空气里渐渐稀薄、沙哑,如同老旧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发出一些嘶哑无力的残响,最后在某一天彻底销声匿迹。
天空变得高远而晴蓝起来,空气也变得清冽,有风从树木的枝桠间穿行而过,倏尔带下来一片早衰的叶。
那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向再次叽叽喳喳挤满了小孩和大人的文具店,空气里都是新鲜书页的油墨味道。
夏天过去了。
江家的双生子在陈乱这里赖了一整个暑假,只在报完志愿那天回了江宅半天,天刚刚擦黑就拖着行李箱重新站在了陈乱家门口。
江翎的脸上还带着伤。
说是没按照老头子的意愿报学校,跟老头打了一架。
现在他们被老头停了银行副卡,无家可归了。
陈乱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眉眼弯弯地问江翎这次打赢没,打不赢不许进门。
江翎乐颠颠地说那当然,呲着牙笑得像个大孝子。
军校开学的前一周,江翎和江浔收到了军校寄来的校服。
同样尺寸的两套黑色学员军服,肩章上的星徽反射着银亮的金属光芒。
同一天,已经提前到校的秦阳收到了级部发来的邮件。
文件里需要他在新生开学时去给新任主课老师陈乱做一个月的班助,他所负责的班级名单里,赫然列着江浔和江翎两个名字。
军校开学第一天就赶上了阴雨天气。
细密而温顺的雨丝无声地织成一片, 把灰蓝色的天空和湿漉漉的树冠轮廓缝在了一起。
凉意从半开着的车窗里透进来。
江翎和江浔趁着暑假考了驾照,陈乱终于可以从方向盘上解放出来了。
今天开车的是江翎,平日里毛毛躁躁的少年开车意外得很稳当。
江浔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 军帽端正地摆在膝上。
陈乱搂着个抱枕靠在后排的座椅里, 白色的军礼服被揉出一些褶皱, 还有些昏昏欲睡。
双生子又快到了易感期, 昨晚粘了他大半个晚上,忍了半宿终于决定不忍了的陈乱把两只全踹出了卧室,锁了门, 才算在天亮之前勉强睡了短暂的一觉。
许是意识到带着一身浓郁的alpha信息素去出席开学典礼实在是不太合适, 身为压根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的陈乱终于用上了放在玄关柜子里的那瓶吃灰很久的清理喷雾。
所以此时陈乱的身上干干净净的, 只有新洗的军礼服上残留的小苍兰洗涤剂的味道。
车子平稳地穿过已经因为开学而变得拥堵起来的街道, 抵近了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军校大门。
校门口的哨岗立着【禁止外来车辆入内】的牌子,所以新生们只能从车上下来步行入校。
困得头顶冒泡的陈乱伸了个懒腰, 打着哈欠坐起来,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刚睡醒似的懒散意味:“停车,你俩下去。”
三分钟后。
拖着行李箱穿着新生制服的双生子站在了步行入校的新生人群里, 看着陈乱的车通过教职工通道开了进去, 吃了一嘴尾气。
江翎盯着陈乱的车屁股半晌, 气笑了:“几个意思,用完就扔?”
江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自找的。如果不是你昨晚非要往他床上赖害他没睡好, 他今天也不会这么生气。”
“你不在他床上?”江翎回头过来挑着嘴角笑。
“可是昨天本来就该我了。”
“那是之前定的规矩。易感期是特殊时期,我不放心你。”
江翎一点都没有破坏了规则的自觉, 抱起手臂倾身过来,竖起一根手指在孪生哥哥面前摇了摇:“所以规矩暂时作废。”
而后他重新直起身子,笑得像个阴谋得逞的恶犬:“反正今天起就要住校了,正好谁也别跟他睡了。”
至于周末和假期?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反正现在看江浔不开心他就开心,嘻嘻。
江浔已经懒得理他了。
一言不发地拖着箱子直接转身就走。
进校门的那条入校大道叫启明路,道旁整齐地立着两排临时搭建的遮雨棚,挂着各个院系的牌子。
下面是老学员在负责新生签到。
双生子远远地已经看到了机甲控制系的牌子,正要过去,背后就挤出个举着一把绿油油的大伞的人来。
“江翎江浔!”欢快的声音从两个人中间的缝隙里挤出来:“你们怎么不打伞啊?”
“……乔知乐?”江翎看着从他和江浔中间钻出来的乔知乐,又抬头看见那把丑伞上硕大的“明希石化”四个黑粗黑粗的大字,扯了下嘴角立刻从伞下出来:“你不是说你妈让你报政院吗?怎么来军校了。”
乔知乐嘿嘿笑:“我想学医,我妈拗不过我,只能答应了。”
医学系的签到点就在机甲控制系隔壁,三个人干脆边走边说。
“为什么突然想学医,你之前不是最想去学文学吗?”江浔问道。
只是话音落下,一向活泼得像朵太阳花的乔知乐此时却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好半天后他才缓缓开口:“我家隔壁的那对母女跳楼了。”
“她叫李灿,她妈一个人带她,工作忙,她小时候没少来我家蹭饭。”
“高考完后没几天,她突然开始出现荒化病早期症状。”
“追猎者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荒化了,连她妈都认不得……血流了一地。”
“追猎者想把她妈救走然后击杀李灿……”乔知乐的喉头梗了梗,缓了一下又继续道:“但是她妈不走,抱着李灿根本拽不动。”
“她妈说不想让李灿一个人,她会害怕。抱着她从28楼跳下去了。”
乔知乐抹了一下通红的眼尾,垂下眼睛咧着嘴:“他们都说学医救不了荒化种,荒化是不可逆的。”
说完他呼出一口浊气,重新抬起头,还在发红的清澈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但发病总得有个诱因吧?听说军校的沈伯鸿教授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我就来了。”
细雨还在绵绵不绝地下着,整个学校都在这片接天连地的水雾中模糊起来。
三个18岁的少年在这片细雨中沉默着,站在军校大门的剑盾与十字星校徽之下向脚下这条启明路的尽头望去。
身边与他们一样穿着新生制服的年轻面孔在雨棚下挤挤挨挨,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如同一群羽毛渐丰的活泼雀鸟,在雨雾里蒸腾出青春少年特有的澄澈与滚烫。
他们在这条启明路上流动成一条河,朝着尽头那个巨大的铸剑为犁雕像奔涌去。
人类已经回归地表二百年,但这场战争还未彻底结束。
总会结束的吧。
一定会结束的。
三个人到签到处领了学生牌、校内地图、入学纪念品等杂七杂八的一堆东西,跟着路标的指引朝宿舍区走。
乔知乐由于在不同系,进了宿舍区不久后就与双生子分开了。
江浔和江翎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寝室。
A9号楼1101室,他们两个住一间。
寝室是简单至极的双人间,除了两套桌床柜子别无他物。
床上已经铺好了崭新的床垫被褥,被子叠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床下放着统一发放的洗漱用品。
江翎放下行李箱,俯身下去捏着被角,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我以后每天都要叠这玩意儿?”
“你也可以不叠。”江浔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好整以暇地靠到椅子里,慢悠悠道:“然后等着内务官把你的被子扔出去,顺便再被陈乱嘲笑好几天。”
江翎:“……”
江翎咬牙:“叠。不就是个被子吗,叠就是了。”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又被乔知乐扯着熟悉了一遍学校的食堂和各个教学楼、训练场,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
平心而论,食堂的伙食是真不错,色香味俱全的,比裕青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吃午饭的时候乔知乐甚至一边啃鸡腿,一边口齿不清地吐槽裕青的食堂承包商指不定是谁家亲戚,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回扣。
新生开学典礼在礼堂召开,各班班助很早就在群里发了时间和座次。
江翎点开群聊里那个ID为Q的班助发的文件,很快就在礼堂找到了自己和江浔的座位,目光在人渐渐多起来的礼堂里巡视着。
像在找人。
“唔?你们是不是在找乱哥啊。”
从他们后面经过的乔知乐探了个脑袋过来:“我刚刚看到他了。”
“在哪儿?”
“外面。身边还跟了个好像是高年级的学长,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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