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女士没忍住笑了,叹了口气,“以后咱俩这耳朵是有得忙了。”
嘴上这么说,老两口脸上一直带着很开心的笑,跟夏槐序说了挺长时间的话,后面路银塘渴了过来喝水,坐在夏槐序旁边的板凳上把他的茶喝了,“再倒一杯。”
夏槐序给他倒了杯白水,“喝这个。”
“没味儿。”路银塘嘀咕了一句,把水喝了,看了眼对面的爸妈,说:“我今天不住下了啊。”
“那我给你们带点儿吃的,早上我做了三丝春卷,放在冷冻里了,你都拿上,吃的时候解冻自己炸一下就行。”老路一点儿不留他,说着就想起身去给他拿出来,等会儿怕忘了。
“不带了,每次带着都忘吃。”路银塘把他拦回来,托着下巴倒水。
他自己住的时候基本不开冰箱门,老爸经常给他带东西,到最后都放坏了,路银塘这么一说他也没勉强,说行。
“你不要啊。”夏槐序忽然说。
路银塘瞥了他一眼,啊了一声,夏槐序点点头,说:“那我要,我爱吃春卷,南方那些东西我都挺爱吃的,回去我炸了你别吃。”
“啧。”路银塘放下茶杯,很用力地出了个声儿。
老路一下就乐了,“那都给你们带上,我还做了荠菜肉团子,蒸一下就可以吃,你们都带着尝尝。”
“好。”夏槐序一点儿没客气,照收不误。
吃了午饭切了蛋糕,路银塘这个生日算是彻底过完了,下午徐女士和老路照常去打麻将,他俩就没多待,也跟着一起走了。
休息完又要上班,路银塘闲人一个,天天看着夏槐序出门再回来,偶尔心情好了就去医院给他送个饭,接他送他,在骨科科室混了个眼熟,护士大夫看见他就扭头找夏主任。
“不是你送我吗?”夏槐序打着方向盘把车开上大路。
“你就说送没送你吧。”路银塘闭着眼躺在副驾驶上,还没睡醒,“我能起来就不错了,你还敢让我开车,再说等会儿我不就自己开回来了吗。”
夏槐序点点头,“说得很有道理啊,路老师。”
夏槐序把车停在门诊楼前的停车位上,路银塘也跟着下车,去驾驶座,夏槐序站那儿没动,路银塘瞥了他一眼,被拉住胳膊停下了。
“下午来接我。”夏槐序说,“不然我不回家。”
路银塘差点儿被他无语乐了,“那你在医院待着吧。”
说完上车了,夏槐序站在车前隔着挡风玻璃看着他,没走,也不让路,路银塘系好安全带,和他对视一眼,打开车窗探出头去低声喊:“我还能不来接你吗,我不来你被别人捡走我跟谁要去!”
夏槐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车头,这才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诊楼大门口,路银塘才开车走了,他没回去,现在才八点多,九点他要回学校开个会,关于开学后新高一的会,路银塘不想去,刘主任在电话里说得很含糊,他特别害怕一进办公室发现自己已经走马上任接手新高一了。
刘主任这两年不退休,还是年级主任,路银塘提副主任,边学边做,但路银塘还是不乐意干,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老师这个工作,只要往讲台上一站很少有不负责任的,他愿意为工作为学生付出心血,扯到更广的面上他不愿意,太累了,他想得又多,他是工作一有点儿不顺心就不想干了的人,被学校领导这么一来二去地找,最近都想辞职。
开完会后更想辞职了,盖了章的文件发到了学校各个工作群里,路银塘被刘主任推起来讲话,他叹了口气,想转头跳楼的心都有了。
这事他前两天才跟夏槐序提过,当时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这么快,不过都已经八月了,八月底新生就开学军训,其实不算早,是他最近过得太舒服,觉得时间都快了。
开完会回家陪爸妈吃了顿午饭,没说多少话,两口子一个劲儿问夏槐序怎么没去,路银塘觉得奇怪了,夏槐序最近没少跟他回家,就一次没来老两口想成这样,也不知道爱跟他聊什么。
谁让人家仨人聊天的时候他不参与,现在爸妈心都偏了才发觉不对,也没人跟他说。
“叔叔昨天就给我打电话说了,我找了个师傅过去看了一下,老旧了,不太灵敏,我让他明天去换个新的。”
下午路银塘来接夏槐序,在他办公室等了会儿他才回来,换衣服的时候跟他说家里智能锁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坏了也不跟他说,结果夏槐序听了就点点头,说了这么段话,路银塘都没反应过来。
“我家门锁坏了,我爸给你打电话,我今天回去用的时候才知道。”路银塘站在夏槐序旁边,一字一句地盯着他说,“这意味着什么。”
夏槐序笑着把衣服换好,“意味着我已经登堂入室,你要被逐出家门了。”
办公室的门响了三声,夏槐序走过去打开门,是上次被医闹受伤的齐医生,上次的事情齐医生立了案,获赔了医药费,他没要其他的补偿费用,身体恢复了就来上班了,今天被告那边的医药费刚打过来,他没进去,就站在门口跟夏槐序说一下。
“解决了就行,以后尽量不在没监控的地方和病人家属有过多接触,还有件事儿,那个家属之前的行为过激,不保证赔钱后不来找你事,你最近多注意点儿。”
齐医生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主任。”
夏槐序点了下头,让齐医生走了,路银塘这才从办公室里出来,“他怎么了?”
“之前有患者家属闹,把他打伤了,颅骨骨裂。”夏槐序关上门反锁好,和路银塘一起往电梯那边走。
“这么严重啊。”路银塘挺担心的,“你碰到过医闹吗?”
“没闹起来过,不过口角争纷还是有的,病人家属着急,医生太累,这些事情很难避免。”夏槐序按了电梯,转身看着路银塘,换了个话题,“今天开会怎么样,路主任。”
路银塘哼了一声,没理他,进了电梯才说:“以后我和你是平级了。”
“你不是副主任吗。”夏槐序说。
“你会管副主任叫副主任吗!”路银塘瞪着他,“你当副主任的时候人家叫你夏副主任?”
夏槐序笑着哦了一声,“当领导了是不一样,了解这么清楚。”
“知道我是领导就行。”路银塘也跟着他笑。
两个人一起从医院出去,八月末,马上九月,快秋天了,周围还没有秋天的影子,一切还是绿意盎然,阳光炙热得让人想念冬天。
上个冬天已经是快一年前了,路银塘想起摔伤的胳膊,还是能记起当时的感觉。
第43章 43
路银塘最烦的就是带新高一,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儿,管起来也好管,就是刚开学军训这阵儿事太多,从吃饭到宿舍都要班主任带着管着,路银塘天天在操场上晒,没几天就有点儿过敏,防晒衣遮不到的脖子上起了疹子。
军训结束第二天早上夏槐序没让他睡觉,带他去了医院,送到皮肤科抽血检查,化验结果直接发到了夏槐序手机上。
“胆碱性能荨麻疹,主要病因有两种,不能剧烈运动出太多汗。”夏槐序把带回来的药按照同事说的分好,倒了杯水给路银塘拿过去。
路银塘接过来把药片拖下去,顺口问:“第二种呢。”
“情绪波动太大,紧张或者焦虑。”
路银塘喝着水,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夏槐序站在他面前等他喝完水把杯子拿走放到茶几上,没走,还是站在那儿,路银塘坐在沙发上往后靠了靠,抬头看他,“怎么了?”
“最近上班压力很大啊。”夏槐序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
“是有点儿。”路银塘抬了抬头,他脸色不好,挺疲倦的,犹豫了一下他才跟夏槐序说:“班里事儿多,年级里事儿也多,天天干我根本干不了的活儿,特烦。”
“比如呢,都做什么了。”夏槐序在他旁边坐下,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说。
“给班主任们开会,刘主任要我开,我又没讲过话怎么会开。”路银塘闭着眼慢慢说起来,“刘主任岁数大了军训肯定不能全天在操场上待着,其他老师有问题就找我,我怎么知道咋办,语文组的教研会也要我先备课再讲课。”
“开会讲得怎么样,班主任们后面工作里有出问题吗?”夏槐序低声问。
“没啊,我都讲了强调了还出问题那不成傻子了。”
“军训的时候学生出了问题也都解决好了吧,没听你说学生有出什么事的。”
路银塘嗯了声,“当然解决了,学生能有什么大事儿。”
“那教研你也应该没问题啊,高中语文这些内容你都讲了十来年了。”
“对啊,就是累。”路银塘说着,忽然睁开眼看着夏槐序,对方正看着他笑,路银塘皱了下眉,也笑了,“套我话啊。”
“这叫套你话吗。”夏槐序的手指伸进路银塘的头发里,轻轻按着,“很多事情你就是下意识心烦,其实都是你能做好而且做得很好的工作,你是懒得做,不是不能做,也不是不想做,你挺喜欢教学的,是吧。”
“刚工作的时候没觉得喜欢,后来会觉得有成就感。”路银塘想了想,“就越来越喜欢了。”
“那你在工作上就不会遇到你做不好的事情。”夏槐序摸了摸他的脸,捏了一下,“不要有压力,也别紧张,你是领导,应该是别人紧张。”
“你紧张吗?”路银塘故意问。
“紧张啊。”夏槐序挑了下眉,“前两天有外院医生来看我做手术,有一种被监考的感觉,当时我还想要是路老师来监考我肯定就不紧张了。”
“你真紧张啊?”路银塘不信,“你看着不像会紧张的人。”
“算不上紧张,但每次做手术都会有压力,或多或少的区别,毕竟身体是人一辈子的事儿,不能出问题。”
“怪不得你工作的时候一直那么严,你们科里人都怕你。”
“我觉得还好。”
夏槐序一直慢慢用指腹轻轻揉搓路银塘脖子上疹子周围的皮肤,让他不那么难受,吃了药两人说了挺长时间话了,已经明显下去很多,夏槐序拉了拉他的裤腿,看脚踝周围,最近洗完澡也都起疹子,路银塘总是想抓,夏槐序就扣着他的手腕把人拉怀里抱着,看会儿书或者说话,转移注意力,一会儿就不痒了。
不过热天气马上就过去了,下个月夏槐序要去南方出趟差,到别的医院进行专家会诊,还不知道要待多久,三院的骨科在全国排前几,他们科每年都要外出一两次,每年也都有医院的医生来学习观摩,这种时候就会格外忙,当地的病人不管有病没病都奔着专家这个名头来挂号,生怕错过了。
出差时间挺久的,要两周左右,两人从暑假住到一块儿就没分开了,很久这么长时间不见面,路银塘想想还挺舍不得的。
舍不得的后果就是最近夏槐序又一次晚上加班,路银塘不会做饭还硬买了饭去医院给夏槐序送,下午趁着学生吃晚饭的时间去的,一从电梯里出来护士台那边就眼尖地看到他了,最近路银塘来得勤,科里人都和他熟了,跟他打招呼,汇报夏主任在哪做什么了。
夏槐序今天在门诊,还没回来,路银塘又跑回门诊楼,快下班了等候区的人也少了,剩几个等着复诊的在排号。
路银塘在夏槐序的诊室门口坐下,拿出手机看了会儿,最后一个复诊的病人进去还没出来,过了十来分钟,病人出来了,没多久夏槐序也出来,看见他坐在门口笑了。
“看病吗?”夏槐序把口罩放进白大褂里,关上门。
“不看病,看人。”路银塘站起来给他看手里的保温袋,都在这坐累了,“我来送温暖。”
“送下就走?”夏槐序捏了下他的胳膊,很快放开了,“我先去换个衣服。”
“还得回去看晚自习呢,时间很紧,我看着你吃。”
“等会儿开你车我送你回学校,下了晚自习去接你。”
夏槐序微微低头跟路银塘说着话,两人一起往外走,刚走没几步分诊台的护士忽然快步走了过来,边走边叫他:“夏主任刚才陈主任给我打电话说让您马上去急诊一趟,说乔医生出事儿了刚送到急诊外科,打您电话打不通!”
夏槐序来门诊一般不带手机,放在办公室了,听见这话他马上从路银塘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跟护士点了下头拉着路银塘往电梯那边走。
“小玉是我,你值班对吧,我的手机在我办公室左边第一个抽屉里,麻烦你现在帮我送到急诊外科,辛苦了。”
挂了电话电梯也到一楼了,路银塘不知道急诊怎么走,跟在夏槐序旁边急得抓他衣服,“什么事儿啊还上急诊了。”
“在外科估计是受伤了,”夏槐序边走边拨号,“我先给乔维桑打个电话。”
乔维桑早就给他打过电话了,没打通,大概是看号码陌生直接挂了,打了两次才接,声音很沉,听得出来压着火呢,夏槐序简单问了几句知道大概就挂了,和路银塘找到了乔心远在的诊室。
这个点儿病人少,外科就乔心远一个,坐在轮椅上,吓了路银塘一跳,跑过去弯腰看他,“咋还坐上轮椅了,怎么回事儿啊?”
乔心远额头上贴着一块大号创口贴,脸色煞白,本来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那儿,看见路银塘后撇了撇嘴,差点儿就哭了,忍住了,“我好心办好事,结果有坏人办坏事,骂我还推我。”
这次真不是乔心远惹事,他下午下班路过附近一个工地,里面出了事故,好几个人被侧翻的沙土车撞到,当时救护车还没到乔心远好心过去帮忙急救,被不知情的项目经理拖起来推到旁边去了,直接给人推倒撞车厢角上了,破了个口子缝了三针,还得打破伤风,身上也擦伤了好几处地方。
路银塘看着他这样心疼自己学生了,动作很轻地摸了摸他的脸,“疼吗?打麻药了没啊。”
“打了,不太疼,我没事。”乔心远到了正事上就懂事了,还安慰路银塘,“老师你来接夏主任下班吗,耽误你俩约会了。”
“我不跟他约会,没意思,看你有意思。”路银塘笑了笑,“想不想喝水?”
乔心远摇了摇头,“好像不能喝。”
“我看看。”夏槐序跟陈主任说了几句话问了问情况,过来在乔心远跟前蹲下,用手指稍微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检查了一下肢体活动,跟他说了几句话,“头晕吗,恶不恶心,想不想睡觉?”
乔心远只摇头,“挺晕的,不恶心也不想吐,不想睡觉。”
夏槐序又摸了摸乔心远额头周围一圈,问陈主任:“给他做头颅MRI了吗?”
“没有,他意识挺好的,就做了CT。”陈主任说,“身上也没什么伤,只要颅内没出血就不严重,估计也没出血。”
“嗯,差不多。”夏槐序皱着眉看乔心远这副惨样,“你哥快到了,等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门口有护士进来找陈主任,又来了病人,夏槐序跟他道了个谢把他送到门口,小玉也正好拿着他手机跑来了,她和乔心远很熟,留下来安慰了乔心远一会儿才回去继续值班,乔心远叹了口气,跟路银塘说:“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就一个坏人咋就让我碰上了。”
路银塘摸了摸他的头发,“摸摸毛吓不着。”
夏槐序和路银塘陪着乔心远等了会儿,片子发过来陈主任说没问题,夏槐序还是不放心,又发给神内科的同事让帮忙看了看,确实没有出血和其他异常,正跟乔心远说着,乔维桑到了,正巧工地的项目经理后脚也到了。
夏槐序看了眼冷着脸的乔维桑,冲站在乔心远旁边的路银塘招了下手,叫他过来,往旁边挪了几步,正好挡在项目经理前面,夏槐序皱着眉看他,对方两三个人,被夏槐序一张冷脸看得脚步停下,往后看了看。
“我们来看看乔医生。”其中那个经理说。
夏槐序冲跟着乔维桑一起来的那个人抬了下下巴,那人过去,说:“我是乔医生的律师,我姓杨,有什么事您跟我沟通。”
“什么意思,还请上律师了。”经理当时就很不满,直接伸手要推他,被杨律师躲开了,“我跟乔医生谈就行,要多少钱我们都赔,别把事儿闹大了,对你们没好处,到头来赔偿金也没了。”
没有人理他,乔维桑蹲在乔心远面前连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给,他两只手抬起来,没敢碰乔心远的头,在他脏了的衣服上轻轻拍了拍土,又捧着他的脸看了看,才问他疼不疼,乔心远立马点头,这里人多,他只把手塞进乔维桑的手里,小声回答他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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