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奇不一样,他要回家继承果园,快活得像个小神仙。人总是容易乐极生悲,突然发现有个三千字的英文结业论文一字未动。
“什么毛病,没有考试刷什么夜。”
邓念忱在养他的新品种白菜——更绿,更大颗,更有机。
“土壤生物学结业论文没写,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交,”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看我用十二小时创造奇迹。”
“你少瞎扯,前三年都没刷过夜,没见你去过自习室,现在倒是装起来了。”
白奇拿着书包,抱上电脑,腾出来一只手招呼邓念忱,“刷个夜,请你吃早饭。”
邓念忱仍然没有动起来的打算,白奇叹了口气接着说:“睡不着不如找点事情做,走吧。”
他说得很浅,但他们两个都听明白了,邓念忱拿上书包,里面装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夹层里有一本《局外人》。这很荒谬,他做不了郗寂生活的局外人。有意识无意识的,郗寂突然出现,在他想忘记的时候,乱扔一颗石子,正中他的太阳穴,晕眩,疼痛,说不出话来,在心里下判断,“郗寂是个混小子。”是笔触里流露出的爱与在意,是从未置身事外的衣领后面的扎人的标签,卸下之后却还在那里。
考试周的咖啡馆是混沌中的天堂地狱分界线,是拥挤到极致又安静非凡的,是键盘声伴随杯子触碰的暴躁。
邓念忱把他去年写的那份论文发给白奇作参考,获得猛烈的赞美和一杯奶昔。鼓点敲在邓念忱到心脏上,路灯渐渐变暗,室内是盘古开天地般刺眼的光,他用手撑着脖子,这真是个很短暂的故事。合上的那一刻,黑漆漆的一片,在局限的空间里,在无人入眠的夜晚里,他想他并不是在意所有人都存在的这个世界,他同样会接下那样一杯咖啡或是奶昔。
“请你吃早茶,南街刚开一家。”
晃晃手腕,已经成功提交。邓念忱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看到天亮了,这是个多云的天气,没有太阳,也不阴冷,只是无聊,日复一日。
“开门了吗?”
收拾好电脑,白奇一口喝完剩下的凉咖啡,用力的睁了睁眼睛。
“他们六点开门,我们现在去正好,什么都是刚出锅。”
邓念忱看着窗外的人,书角有点硌手,板凳移动的声音莫名刺耳,他想了一晚上的人浮出水面。但他不说出来,只是不拒绝别人的款待,他也能做个合格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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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寂要是狗东西,邓念忱就想当狗主人。
因为最近准备申榜,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可以投一点海星,收藏一下,感谢大家。当然如果实在不喜欢的话,我们有缘下一本再见。
第11章
邓念忱变成那个不着急回家的学生,美名其曰要守护他的白菜和番茄,要监测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是否超标,过早上任的环境学家。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宿舍阿姨下达最后的遣返通知,留校过年的那些人要暂时换个宿舍,方便阿姨集中管理。
邓念忱迟迟未开始收拾东西,他最近在过芝加哥时间,宿舍只有他一个人,白奇交完作业后睡了半天,下午便风风火火的赶高铁。邓念忱当时清醒着,只是不想说话,听见白奇小心翼翼地收拾行李的动静,仍然装睡,反正他应该睡着的。等到白奇也走掉,等到这个空间只能装下他摸不着的灵魂,等到头盖骨上不成线的句子消失,眼前不再是忽而出现的火红色,他会成功入睡。白奇善解人意地没说出再见,只是轻轻敲了下桌子。
黑白颠倒的原因很简单,晚上比白天好熬过去,太阳睁眼的时刻会不受控的观察手机,听见任何动静都会查看是否如自己期待的一样有一场谈话,有一场浅显无深刻含义却自由自在的约会。不是只有爱人之间才会约会,他们为何不能约会,平安夜那天不算约会吗?那个吻真的没有含义吗?郗寂欠邓念忱的解释始终堆积着,像是飞机低空飞行时火山爆发前的红色山脉,那是未显露出的城市面貌,那郗寂未显露出的面貌是什么?在日渐安静的校园,听闻人声的每一瞬间,邓念忱便思考这些问题,这是浓重的自虐倾向,漂浮在空中,看见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看不见的更不属于他。在一旁游离的大脑,抽离的思维,这具疲乏无力的躯体,什么都不属于他。如同那天的亲吻被风吹散,邓念忱什么都没留下。
所以晚上变成白天,寂静的夜里,敲击键盘的声响,不那么漂亮的图表,有瑕疵的数据,耳机里的音乐,始终亮着的灯。在阳台上透气的时候看见对面寝室楼在白烟中仅剩下几个亮点,路上没有一个人,消失了人烟,邓念忱变成和所有人一样,孤独不外显。
实验室里没什么任务要做,那些植物并不需要每天查看,尚未回家的师兄师姐给邓念忱新手保护期的使用权,会顺带着给他照顾植物和这让人心碎的环境。邓念忱会把暂时处理好的数据交给他们,他的注意力不集中,反过来说,他的注意力很集中,只不过是在那几件事情上来回转换,最终的效率并不低。
白天睡觉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错过的那些消息和电话都能在傍晚再处理,说自己专心于正事,是他拒绝了别人,获得一星半点的无用的安慰。
“我后天开始休年假,明天下班顺路接你回家。你还不回吗?你知道明天都腊月二十七了吗?今年可没有大年三十,明天是倒数第三天了,学校可没有这么忙,你骗不了我,邓念森说你最近在修仙,带我一个,我可是特别想上天堂。”
或许是得到了情报,邓念心的电话在六点准时响起,在邓念忱准备吃晚饭的时间点,在他清醒的时间点。
“回啊,还是你好啊,姐,他们天天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但没一个人说要来接我,那我可不回。还是你最爱我。”
检查完邮箱之后,电脑被合上。
邓念心笑了笑,“嗯,我最爱你,应该早点问你,我回家批评他们,邓念森怎么回事,一天天的只有嘴上功夫,不做实事。还有爸妈怎么回事,下班之后顺路带你一趟不可以嘛,怎么都没想到你需要人接呢,我们明天回家好好谴责他们。”
“好。”
邓念忱从来不需要家长接送,大学开学的第一天也是一个人,他坚持不要别人送他,他不需要。但他想要演戏,邓念心便当那个对手戏演员,不会让他冷场。
“明天下班会有点晚,我大概七点到学校,你下午吃点零食垫一下,我带你吃大餐。”
屋内的空调被关闭,邓念忱调侃她:“看来你的年终奖挺丰厚。”
“对啊,没处花了,想要什么直接说,有点闲钱。”
想要回到过去,回到很久之前的过去,回到十一岁做新的选择,那样两条路无论选择哪一条都不会像现在那么难过。
“我会好好想想,放心吧,我很会花钱的。”
“那太好了,我不太会花钱。”
漫无边际的闲谈,邓念心怕邓念忱不说话,她不像邓念森会那么耐心的容忍沉默,她害怕不言语,她收集信息,顺带着处理信息。密不透风之前留个出口,邓念忱还愿意说话的时间,无关主旨、毫无营养价值是无所谓的,她得听到声音,邓念忱从来不是哑巴。
拿上钥匙去往车库,好几天没有查看他的“儿子”,要把那些浮动的灰尘擦去,拍拍它的骨架算是情绪的转移。
找到车库的角落,视线中并未出现车子的身影,数不清的车堆积在一起,只是没有他的那一辆。手心迅速出汗,心跳加速,尚且在可以控制的范围,率先怀疑是不是记错了位置,自欺欺人的稳定方式。找遍整个车库,找遍学园内的所有车库,在零度以下出一身热汗是合理的,头发随风飘着。车库到宿舍片区的这段路变得格外漫长,站在一辆共享单车之前,摸遍所有的兜,后知后觉并没有带上手机,甚至没办法报警。
等到风吹在额头的汗水上,校园里昏暗到看不见路边的保安,直奔学校的警务处,被旁边的保安叔叔提醒才发现忘记锁车。
“别那么着急,能处理好的。”
邓念忱连虚伪的笑容都给不出来,他要怎么去相信这会安然无恙。点头示意,那一句谢谢不知道能不能被接收。邓念忱上楼梯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墙壁,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推门之后,忘记基本的礼貌,开门见山的指出:“我的车丢了,放在车库里,上锁的,我已经把附近的车库都找遍了,全部都没有。我是给它锁在栏杆上的,除非他把锁剪掉,不然推不走。上一次见到我的车是四天前,我今天去找的时候发现它不见了,我想看车库门口的监控。”
工作人员轻松地说:“最近学校放假,丢车的可太多了,你是今天第五个,先做个登记。”
“哪个宿舍?”
“笃实四舍。”
“车停在哪个车库?”
“四舍的车库。”
在门口巡逻的那个叔叔进来,把抽纸放到邓念忱面前,邓念忱隔着桌面和里面的工作人员一起查看监控录像。他没哭,他严重缺水,没有水分能排出来,他不脆弱,只是眼眶很红,有一大颗隐形的水滴在眼球里藏着,像是眨眼的瞬间便会滚落。
监控镜头出现的时刻,往回倒,出现慌乱着向前跑的,浑身上下在阴影中带着水汽的邓念忱。
“是这个车库?”
“对,是这个车库。”
邓念忱的右手用力攥着左手,骨骼在移位一样痛苦,指尖发白,他才能稳住声线,问:“能找到吗?”
这种事情向来没有十拿九稳,不到三成的幸运儿找到丢失的自行车,剩下的人被迫着学会放弃。他们只能给出不好说,要先看是不是学校里的人,校内的好找,要是校外的,估计有难度。
他们先调出邓念忱最后一天推车入库的画面,确定车子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后按照十六倍速快速让时间度过,画面变化非常快,但黑漆漆的没有参考价值。
工作人员查看监控的同时抽出空来和邓念忱寒暄,试图让他平静下来,问他要不要咖啡、零食,得到感谢的否定词。邓念忱在左手彻底失去知觉之前起身接了一杯水,握在右手里,他的左手很麻,很好,他还抽不出时间来胡思乱想。
“你怎么还没回家?大四学生不是应该走的更早,现在实验室也没什么人了。”
邓念忱的眼睛始终钉在有些模糊的显示屏上,他把左手放进棉服兜里,“回家没什么事情,不如待在学校,明天回。”
过去的时间飞快流逝,屏幕中渐渐出现一些人影,聚精会神于骑车出来的那些人。工作人员淡定地说:“他们偷车的不会大白天行动的,车库里人来人往,没办法动手,他们至少要在傍晚动手,放轻松点。”
邓念忱先是闭了闭眼睛,接着给出一个苦不堪言的笑容。几乎所有人都会心疼这样的邓念忱,他没什么表情,五官都在应该处在的位置,只是那一层散不开的忧伤套在他脸上,他整个人变成最深沉的那种蓝色,不是生机,是宁静的消亡。
工作人员扯开话题,问邓念忱是学什么专业的。
“环资。”
“那很重要啊,以后地球就靠你们保护了。”
另一个喝着咖啡的工作人员插话,“你这话说的,保护地球人人有责,你这话说的像是保护地球只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也对,我说错话了。保护地球确实人人有责,只不过他们更专业,他们能告诉我们应该怎么保护。”
屏幕又变成漆黑的一片,那个人还是没出现,邓念忱的焦虑无法掩饰,那是一股烟从头顶冒出,他的礼貌丢盔弃甲,只会说嗯,是这样的,好的。点头的力量消失,那股白烟或许会带走邓念忱仅剩下的灵魂。
工作人员突然指着一辆车问:“是这一辆吗?”
在他指出之前,邓念忱已经看到那辆车,“不是的,他这个是新款,我的是老款,他的轮胎更窄。”
“确实,仔细看看还是不同的。”
“你可以先回去睡觉,我找到之后通知你,你白天再来继续看。”
邓念忱快速回答不用,我晚上不困,找到之后再回去。
工作人员渐渐意识到不是昂贵的原因,不是钱的因素让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失魂落魄,是丢东西的人悬赏中的特殊意义,也是那个意义吊着邓念忱的一股精气神,把他向上提着,不至于立刻溃不成军。
等到已经午夜,窝在角落的那个人快要睡着,邓念忱指着屏幕,控制不住音量,嘶哑的声音喊着:“是这一辆,就是这一辆。”
对面的工作人员快速按下暂停键,调出车库里的摄像头画面,那个人包裹的很严实,口罩帽子手套。从包里拿出专用的剪刀,快速剪断那把锁,将剪刀和断掉的锁都放回书包,是专业人士,是情况不妙的表现,邓念忱很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手心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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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掉的不只是公路车,是邓念忱的一缕魂。
第12章
工作人员比邓念忱激动,这是百无聊赖的值班日子中为数不多的刺激因子,是精神不至于早日死亡的趣味,“总算等到他了,你别着急,我把后面的画面调出来。”
邓念忱不着急,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别着急,他有很多时间,他只是要把车找回来,他一定要找回来。
“谢谢您。”
“不用客气,下一个路口往左走,再下一个路口往右走。”
情况开始明显的不乐观,因为那边便是学校西门,是小偷可以逍遥法外的通道,是不再属于校内警务处的管辖范围,是不好意思,今天没办法再找了,我们不能查看校外的监控,是再等等看消息,是你只能报警了。
“他从西门出去了,你要继续查只能去报警,我们这里只能通知保安加强安保措施,看他会不会再来行窃,实在没办法。”
这是个死亡通知,是尽力之后地无功而返,工作人员再一次劝邓念忱先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再报警,休养好精神。
邓念忱把手从兜里掏出来,起身向他们道谢,说:“麻烦您再帮我找找它,耽误您时间,我先回宿舍。”
那位大叔再次巡逻结束回到屋里,听见这句话,问邓念忱需不需要把他送回宿舍,巡逻也顺路。
无论结果怎样,邓念忱给他们真心的感谢的笑容,但答案一定是不用。
“我明天回家,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不多耽误您时间,我先走了。”
这些全是真话,在不用客气和你也新年好的声音中,邓念忱拿出手机,出门的时候导航声音响起。他说一部分的谎言,他睡不着,他要立刻报警。有人教会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千万别拖延,即刻努力,失败后才不会悔恨。
值班的警察询问他具体情况,他只需要将最开始的情况加上警卫处得到的调查结果说出去,找到概率大吗?邓念忱问出这个问题。
这是永恒的话术,“还没调查,什么都不能确定,我们先做好笔录和信息记录,有什么消息会联系你的。”
知道那个路口,能追踪到他每一步的去向,但仍然找不到人,邓念忱的车会成为别人的所有物,追查真的会有结果吗?还是这只是时间的拖延法则,等到邓念忱忘记这件事,等到新的车出现,这一页揭过去,新旧的取代法则。车把上的那道划痕还没来得及修理,它没那么新了,即使足够小心翼翼地保护它,即使卡着过犹不及的警戒线,它还是不再崭新如故。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丢了,现在他的十八岁也彻底丢了,没有任何念想。
快要凌晨三点,仍是纯粹的黑夜,没有星光、没有快要日出的辉煌,只有他们口中的光污染。耳朵很冷,风呼啸而过,邓念忱戴上卫衣帽子,他现在想变成口袋玩偶,他想待在自己的口袋里,他用自己隔绝整个世界。
深夜的马路牙子很奇怪,太暗了,起不到任何的指示作用,邓念忱被绊了一下,只是沾上了灰,没有受伤,他坐在城市的绿化旁。考试周闪烁着亮光的几家店格外安静,那家清吧里有两三个人。马路上不再有车辆通行,不用戴上耳机,这世界足够冷清。
眼泪被堵在嗓子里,太冷了,他哭不出来。有一年他冻烂了手指,不是天太冷的物理因素,是他好奇冻伤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在睡不着觉的夜晚,他把手伸出被子,他站在风口给手心降温。然后他知道出现伤口前是痒,很痒,放在热水里更痒,放在冷水里反而失去知觉不再那么痒;接着手指膨胀到像被充了气,最后开裂,原来任何伤口出现前都有足够长的征兆,气球爆炸前的准备工作,错过那些暗示,便只能等候伤口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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