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满心愤恨,魔神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身体微微蜷缩,像猫一样酣眠。黎采玉揽着他,仰头望天,夜空布满星星,不知不觉间闹到了深夜,万籁俱寂。
另一只手无意识把玩对方银发,思绪回到惊澜宗。
宋命死了,峰主长老个个惊惧骇然,果断把责任甩到对方身上。
“宗主刚愎自用,固执己见,我等根本劝不动,还望前辈明鉴!”
“那宋千秋不过是个纨绔,因着宗主才得了个天骄的名声,实则败絮其中,毫无作为,只会仗着身份地位胡作非为,横行霸道!我等看不惯已久,却毫无办法,结契之事也是因为宋千秋,父子二人寡廉鲜耻,死不足惜!”
“我派弟子沈不秋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知道宋千秋曾暗中欺辱玄琼仙尊,当即上门对峙,大打出手,差点当场将人打死。宗主及时赶到将人救下,与九华长老大打出手,最终略胜一筹,下令三百戒鞭,以儆效尤。”
“宋千秋重伤垂危,宗主亲自上门提亲,试图以冲喜宽慰爱子,并软禁九华长老,若非前辈今日将宗主击杀,恐怕九华长老与明玕君危矣!”
为保性命,惊澜宗的峰主长老们纷纷甩锅,推出九华长老跟明玕君,证明都是宋命一意孤行。
黎采玉冷笑:“所以偌大的惊澜宗,只有这两人站出来?”
“……”
“……”
“……”
金光照耀之下,凡惊澜宗心术不正者身如针扎,痛苦万分,黑气缭绕。
峰主长老们修为最高,只有一番本事,不似弟子们那般丢脸,苦苦支撑最后的体面。
他们面色惨白,纷纷求饶。
“我对玄琼仙尊敬仰已久,还请前辈明鉴!”
“宗主积威已久,又有吾元宗的同意,我等实在无力反对!”
“若吾元宗不肯,宗主就是再猖狂还能逼迫温宗主答应,此事吾元宗错处更大!倘若全都怪罪惊澜宗,在下不服!”
“结契大典邀请函悉数发出,不日便有宾客登门,晚辈愿在各派面前揭穿吾元宗真面目,还玄琼仙尊一个清白!”
“对对!晚辈也愿声讨吾元宗!”
“惊澜宗宗主葬礼之日,正是吾元宗身败名裂之时!”
峰主长老们纷纷发誓,义愤填膺。
黎采玉笑了,周身肃杀之气淡去,轻柔道:“拭目以待。”
现在把这些人都杀了,惊澜宗还怎么举办旷世葬礼,没有峰主长老们操办丧事,宾客怎么一一聚集。
回忆结束,黎采玉轻抚魔神发丝,唇边噙着笑,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
高朋满座,宾客如云,真是个好机会啊。
学府群英荟萃,一飞冲天,惊澜宗哀鸿遍野,一网打尽。
此消彼长,能省多少事。
惊澜宗的峰主长老可得再恶毒些才好,把人都叫齐了一起上路。
造化道的盛宴,贪狼道的狂欢。
真巧呢。
今天是一个大日子, 鸿蒙仙府开办的下级学府正式开始招生,为期三天。
不愧是历史悠久的大门派,出手就是大方, 直接划拉一座悬空山充作学府。本就是鸿蒙仙府的地方,基础设施齐全, 稍加修整便能投入使用。
作为造化道推出的第一座学府, 从黎采玉宣布消息起就备受瞩目,不论是造化道一众修士,还是蠢蠢欲动, 渴望入学的普通人。
所以论道大会结束后,各地聚集而来的造化道们并没有急着离开。
学府就是学府,简简单单。
站在高高的悬空峰俯视下方, 黑压压的人群人头攒动, 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犹如浪潮此起彼伏。
人们渴望修仙的野心与欲望似乎都在此具现化,炙热的,浓烈的,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含英真人长长呼出一口气,“贫道在天音门多年, 看过无数次收徒大典, 从未见到过如此多的人聚集到一起。”
白鹤上人同样深有感触, “各地造化道多多少少受贪狼道影响, 活的越久越能感受到, 不论怎么努力维持门派,依旧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萎缩。我们大费周章才会收弟子入门,贪狼道只要有修炼资质就愿意收,如此哪怕损耗再大, 只要补充的足够快,总能有杀出血路成才的回馈宗门。”
“仙府的这个尝试,也许真的能够改变局势,力挽狂澜。”
慧真子目光追随人群移动,看着他们欢呼雀跃的奔向天阶,黑压压的人群仿佛找到宣泄口,一窝蜂涌去。
“这便是学府设下的考验?”
黎采玉微微颔首,回答道:“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被珍惜,学府的门槛是没有鸿蒙仙府高,可也不能什么人都收。修行本就枯燥无味,没有这个毅力,入了也是浪费名额,白占资源。只要在一天之内爬上天阶,便算通过考验。”
“根据不同的身体素质,所面临的考验各不相同。仙府治下民众身强体壮,常年修炼养生功法,最高考验可为三万个阶梯,从别处赶来,不曾学过任何功法的普通人,需要爬上一万阶梯方才合格。”
“他们都有三次机会,可反复尝试。”
相比起造化道的收徒门槛,学府的考核要求已经摆的非常低。
道友们默默注视下方人群,看着他们攀爬天阶。
这个过程对爬阶梯的人来说枯燥无味,对看的人来说同样枯燥乏味,却没有人提前离场,看的认真专注。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太阳初升到日头高照,黎采玉眼神微动。
惊澜宗的峰主长老们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宗门上下为迎接婚礼点缀的装扮全换了颜色,入眼皆是素缟,这叫上门的宾客们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何事。
本该用来举行结契大典的地方布置成灵堂,漆黑棺木触目惊心,宋千秋高高悬挂在灵堂之外,禁制缠身,半死不活,惊澜宗的峰主长老个个面容凄苦,唉声叹气,悲愤欲绝。
喜事变丧事,实在不详。
宾客望着棺木前大大的灵位,迟疑须臾,“节哀顺变。”
气氛在肃穆沉重中缓缓过去,直到吾元宗按照时辰如约而至。
看清仙舟下来的一行人,众人都是一惊。
只见吾元宗修士整齐排成两列,护送着一个人。
对方一袭红色嫁衣,端的是张扬夺目,头上蒙着红盖头看不清模样,只能瞧得出身材高挑,宽肩窄腰,双手捧着一盏灯,一步一步向前走,没有丝毫勉强与不愿。
跟在身后的正是玄琼仙尊那三个弟子,个个气宇轩昂,落落大方。
由弟子护送师尊出嫁,似乎没有毛病。
但,这是结契大典。
按照修仙界的规矩,结契双方地位平等,没有主从之分。
吾元宗摆出的这个阵仗,分明就是要将人嫁入惊澜宗,不论是红嫁衣还是弟子送嫁,都未免过于刻意。
各地风俗不同,仪式上有所区别,吾元宗偏偏选择了这种。
玄琼仙尊的三名弟子面不改色,仿佛没发现任何异常,目不斜视,走到灵堂前凝视打量漆黑棺木片刻,为首的大弟子才仿佛刚反应过来般,一脸惊讶:“惊澜宗发生什么事?宋宗主上门拜访时分明身体康健,怎会突然没了?”
惊澜宗大长老闻言掩面痛哭,“我们宗主死的好惨啊!”
顾南青却完全没有顺着他的话给出反应,一脸庆幸,“还好贵宗少宗主安然无恙,实乃不幸中的大幸!还不快快将人救下,误了时辰不吉利!”
大长老哑然失声,震惊的望着他。
方才一行人经过宋千秋时可是视而不见,仿佛根本没瞧见被高高挂在上方的人。
顾南青自顾自道:“宋宗主走前还在操心少宗主婚事,若是中途而废,岂非令他心寒。吾元宗已经按照约定把玄琼仙尊送至惊澜宗,还望贵宗顾全大局,莫要伤了两派颜面。”
大长老脸皮狠狠抽搐一下,深深望了对方一眼,顺便扫过玄琼仙尊另外两名弟子。
别看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在葬礼上揭穿吾元宗的真面目,其实就是缓兵之计,宗主刚被人杀了,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跟吾元宗翻脸,根本就是自找麻烦。
先不说这桩结契大典有惊澜宗一份,是宗主亲自上门提亲,就算真的揭穿吾元宗的真面目又能怎样?
能在修仙界闯出名声的,谁是靠脸面过活。
脸面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很重要,有的时候又轻如鸿毛。
吾元宗对玄琼仙尊的糟践甚至都不需要他们惊澜宗来揭穿,只看今日对方的架势,连藏都不藏了。
让“玄琼仙尊”穿一身红嫁衣,披着红盖头,由三个弟子护送着自己走过来,羞辱之意已经摆在明面上。
虽然只说了两句话,大长老已经明白吾元宗什么意思,惊澜宗宗主死了不要紧,结契大典必须完成。
宋千秋没死,继续,宋千秋死了,冥婚。
大长老心中讥笑,玄琼仙尊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众叛亲离,就连弟子都迫不及待狠狠踩上一脚……
随即想起单手捏死宗主的神秘修士,那讥笑便卡住了,咽的他不上不下。
那日的威压跟恐惧尤有残留,肌肉下意识颤栗抽搐,大长老重重咬了咬腮帮子肉让自己镇静,一针见血指出:“仙尊修为尽失,蒙着盖头如何证明是他?”
顾南青理所当然道:“手中命灯为证。”
那被捧着的灯竟然是玄琼仙尊的命灯。
烛光虽亮,却孱弱无力。
但凡是见过玄琼仙尊的,就能通过命灯散发的气息认出它来。
顾南青道:“既然要入惊澜宗,命灯自然不能忘。”
他神色冰冷,眼神凌厉,从言行举止上看完全不像是玄琼仙尊的弟子,倒像是押解犯人的牢头,身后两人也是如此。
二弟子崔藤面无表情,“惊澜宗宗主亲自上门为少宗主求娶仙尊,如今结契大典在即,大长老可莫要误了时辰。若今日不能完成仪式,吾元宗只能认为惊澜宗有意戏耍。”
三弟子龚亦隽冷冷道:“人已送到,惊澜宗别不识好歹。”
弟子一个赛一个的目中无人,一袭嫁衣的“玄琼仙尊”纹丝不动,手里捧着命灯,宛若木偶。
吾元宗没有派任何一个长老峰主过来,三人虽是玄琼仙尊的弟子,嚣张跋扈到近乎指着大长老的鼻子咄咄逼人,终于是把大长老给气笑了。
“放肆!”
他呵斥,威压瞬间释放,让吾元宗的修士们纷纷面色一变。
大长老沉声道:“就算宗主惨遭不幸,惊澜宗依旧是惊澜宗,还没有落魄到吾元宗的几个弟子就能颐指气使!宗主是曾经上门提亲,如今身死道消,于我惊澜宗最要紧的可不是区区一桩结契大典!”
“宗主灵堂前,吾元宗若要闹事,休怪我惊澜宗翻脸无情!”
气氛瞬间僵持,肉眼可见紧张。
下一秒,顾南青用力按住“玄琼仙尊”肩膀,咚的一声,在漆黑棺木前跪下。
宾客之中传出声音:“仙尊就算失了修为,也是尔等师尊,如此不敬未免令人不耻。”
顾南青抬眼瞥了一下,面露厌恶,冷冷讥诮:“阮道友上门拜访师尊时,也未见你心疼!”
对方面色僵了一僵,随即笑吟吟道:“惊澜宗如今哪有心力继续操办结契大典,若仙尊不弃,我阮家十分欢迎。”
“呵,阮经你也配!”另一个人讽刺:“谁不知你阮经贪花好色,但凡被你瞧上的,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仙尊岂是你能觊觎的,快滚!”
阮经不爽,“我不配,你难道就配了?!唐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宋千秋那个废物能拦得住谁!”
他摇着扇子,一派风流倜傥之象,只看外表当真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环顾一圈,唇边勾起,“惊澜宗少宗主的结契大典真是炸出不少有心人,那边正儿八经的结契人还在天上挂着,这边一个个揣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就等着花落谁家。”
阮经发出感叹:“仙尊真是罪恶深重,只要一个笑,多少人要为他打起来。”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瞬间面色大变。
尤其是惊澜宗修士,这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压力!
似曾相识的太阳悬挂惊澜宗上空,一化九,围成一个圈,将整个山门牢牢困住。
请君入瓮!
关门打狗!
诸位,该上路了!
铺天盖地的颤栗深入骨髓, 经历过一遭的惊澜宗众峰主长老只觉得果然如此,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等待宾客上门的这些天里不是没想过其他措施,但思来想去, 实力不够想再多都是枉然,还会激怒对方, 唯有顺水推舟, 随机应变。杀宋命时的气势那样恐怖,他们不信只死一个人就能让这件事翻过去,冒犯玄琼仙尊的何止是宋命和宋千秋, 被结契大典惊动的狂蜂浪蝶大概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玄琼仙尊与宋千秋,宋千秋他配吗?
他宋千秋可以,别人凭什么不可以。
事实果然如他们所料, 当日的神秘强者还有后手。
趁着这个机会一网打尽, 不比一个一个找上门轻松,还能震慑其余宵小。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立即探查情况,发现天上莫名出现九个太阳,且正是威压源头,都是心头狠狠一颤,随后下意识使出压箱手段逃走。都是修仙界有名有姓的人物, 谁也不是傻子, 反应迅速, 当机立断选择先跑为敬。
至于前因后果, 等脱离险境后有的是时间调查。
来者不善, 恐怖如斯,不走就是傻子!
最先跑的人重重撞上无形屏障,下一秒被从天而降的巨掌用力拍到地面。
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出现了。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九个太阳纷纷化为人形,恐怖的庞然大物低头, 视线扫过瞬间,宛若刀锋划过,叫人起鸡皮疙瘩。
无人能够突破禁锢,胆敢越界者,死。
后面的人连忙急刹车,在撞到前狼狈停住。
无法忍受直面如此恐怖的威压,好似下一秒就会被拍死,果断返回。
宽敞的大殿之中哭声阵阵,惊澜宗的峰主长老们跪在牌位前悲痛欲绝,浑然不在意雨点般重新回到灵堂之内的宾客们。
除了他们,还有一道身影格外惹人注意,身披红色嫁衣的“仙尊”手捧命灯,维持被强行摁着下跪的姿势,直愣愣的,一动不动,风吹过,盖头摇曳,命灯的火光摇曳,幽幽照着周围。
顾南青面皮下的肌肉抽搐两下,大步流星上前,根本不管这个名义上的“玄琼仙尊”,对惊澜宗众人发出质问:“你们惊澜宗是何意?难道想要剿灭在场所有人,一口气得罪大半个修仙界?”
大长老幽幽道:“顾小友未免言重,也太瞧得起自己。诸位确实算得上各家各派的麒麟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但修仙界难道还缺过天才,没能成长起来便一命呜呼化作尘埃的麒麟子如过江之鲫,最后成就非凡的能有几个。”
望着宋命灵牌,发出长长叹息,“就算成了气候,说没就没的也不在少数。修仙界强者如云,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与其质问惊澜宗,诸位不如好好想一想自己做过什么,才招来这样的灾祸。”
大长老神色语气都很平淡,却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其余人心头,震的心怀鬼胎者心脏紧缩。
顾南青还想质问,被大长老一个眼神镇住。
吾元宗只来了些个小辈,旁的门派也没好多少,摆明就是一场笑话,自恃身份的大人物谁愿意来捧这个臭脚,就是看笑话,收到邀请函的时候已经笑够了,实在没必要看个现场版的,仔细体会。
最后来的一众宾客中竟是各家各派的麒麟子占了多数,“玄琼仙尊”这个诱饵,离了吾元宗的保护,都想自己一口吞了。
风流倜傥的阮经笑不起来了,他收起扇子,恭敬作揖,“还请大长老指点迷津。”
大长老瞥他一眼,“我惊澜宗连宗主都没了,能指点你们什么,能不能活下来各自看命数。”
阮经握着折扇的手下意识用力抓紧,意识到什么,面色发白,“宋宗主突然身陨,莫非……”
大长老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顾南青、崔藤以及龚亦隽脸色都是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难看的不得了。
崔藤嘴唇颤抖,艰难道:“大师兄,宗主为何会突然同意这桩婚事?”
顾南青没有说话,嘴唇抿的很紧,绷成直线。
作为两人的师弟,龚亦隽年纪最小,性情也最为暴戾残忍,情绪不稳,见大师兄不回答,立马催促:“大师兄,宗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两个师弟质问,顾南青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难看几分,冷笑:“还能是什么意思,拿我们充作棋子试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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