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家徽,还是年纪,都对上了。
大鸿胪颤抖的道:“你……你……怎会是你!”
夏黎其实也没有想到,流落在外的楚氏长子,竟然变成了夏国公府的小世子。夏小世子降世之时,分明下过一场粉雨,证明着他不同寻常的体质,想要替换这样的特别体质可不简单。
不过这种特别的体质虽然少见,却不是独一份,廖恬也是如此,如今夏黎和夏小世子,还有廖恬,恰好都是这样的体质。
夏黎道:“大鸿胪知晓了黎的身份,这么着急,便要去告密么?想来大鸿胪对楚君,还真是忠心耿耿呢。”
大鸿胪哪里是忠心于楚君?他不过是权衡了利弊之后,觉得将此事告知楚君,楚君便会多信任他一些,如此也好巩固自己的权位。
楚长脩眼眸变得深沉,幽幽的道:“口口声声,你是为了我才不得已投靠廖氏贼子,而如今,你却要出卖楚氏的血脉!”
“长脩……”大鸿胪哀声道:“为父……为父也是不得已啊!”
夏黎微笑:“大鸿胪,不如咱们好好谈一谈罢。”
“谈?”大鸿胪狐疑。
夏黎身边只带着楚长脩一个人,虽楚长脩会武艺,但会盟营地这么多人,倘或大鸿胪大喊求救,合该也会被人发现。
大鸿胪有了底气,道:“夏开府想要谈什么?”
夏黎慢慢的踱步,很是无所谓的道:“如今的黎,在大梁做绣衣卫,不会干系到大鸿胪的荣华富贵,何必非要告密呢?若是将黎的身份公之于众,大鸿胪以为……你能讨到什么好处?”
大鸿胪不屑,觉得夏黎是危言耸听。
夏黎继续道:“大鸿胪也不想一想,你到底姓什么。”
大鸿胪身体一僵,那不屑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仿佛龟裂的冰面。
夏黎道:“大鸿胪也是楚氏族人,这么算起来,你我本是一家,至于廖氏的楚君,反倒是个外人了呢。前楚覆灭了十几年,廖氏已然坐稳了国君之位,你以为现在的你,对他还有多少帮助?”
大鸿胪的眼神更是晃动。
“你的价值,早已榨干净了,不是么?”夏黎笑起来,他的嗓音仿佛有魔力,分明如沐春风般温暖,却令黑夜更加清冷。
“如今的你,在楚君眼里可有可无,食之无味,说是鸡肋,”夏黎浅笑,笑容十分斯文:“也是一块柴肉的老鸡肋,丢了也不算可惜。”
大鸿胪的牙关开始颤抖:“夏开府……想要老朽怎么做?”
夏黎微微耸了耸肩膀:“大鸿胪不如便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只要晓得,夏国公府覆灭在黎的手中……”
夏黎纤细的五指轻轻收拢,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与其你将楚氏从新提到楚君的面前,招惹楚君的忌惮,不如什么也不做,安分守己的做你的大鸿胪……否则,黎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大鸿胪胡子抖动,干涩的吞咽了两口,咕咚突然矮身跪下来,颤抖的道:“长殿下,老臣……老臣深受先君的恩典与提拔,怎么敢忘记先君的恩德呢?老臣对天发誓,绝不……绝不会将长皇子的事情透露出去分毫,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甚好。”夏黎一笑:“有了这句话,黎也放心了。”
他抬头看了看朦胧的月色:“时辰不早了,大鸿胪既然不想求见楚君,便早些回去歇息罢。”
“是……是……”大鸿胪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回头,颤巍巍的往前走去,径直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沙沙……
等大鸿胪离开之后,楚轻尘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眯着一双眼目,透露出与乖巧截然不同的冷酷与狠戾,冷哼道:“哥哥,干脆让我杀了这个背信弃义的老匹夫,一了百了!”
夏黎抬起手来,阻止了楚轻尘的动作。
楚长脩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没有抬起眼皮。
夏黎道:“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会盟大营,大鸿胪再怎么说也是德高望重的老臣,突然死了一个南楚的老臣,反而成了楚君的把柄,徒增麻烦。”
“好罢……”楚轻尘抿了抿嘴唇,道:“尘儿听哥哥的,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
夏黎眯起眼目,道:“荆湖会盟,南楚必有图谋,大鸿胪为人谨慎,合该暂时不会将黎的事情说出去,当务之急,是要查一查楚君与大鸿胪,到底在合谋什么。”
夏黎看向楚轻尘与楚长脩,道:“你二人都曾在楚地久居,人脉比黎宽广,便劳烦们你们仔细查一查楚君的把戏。”
“好!”楚轻尘一口答允下来:“哥哥放心。”
楚长脩拱手道:“是。”
夏黎在梁琛的御营大帐养伤一日,第二日恢复之后,便搬回自己的营帐了。
御营大帐是天子下榻安寝的地方,虽然床榻柔软,火盆温暖,但那始终是龙榻,夏黎可睡不惯。尤其……
尤其夏黎如今又多了一重楚氏长皇子的身份。
这身份犹如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将夏黎炸的体无完肤……
因为夏黎的伤势,会盟顺延,拖延了一些时日。
大梁扈行的队伍留在荆湖,辎重与开销都要重新规划,今日梁琛忙碌的紧,他需要坐镇在幕府,将后续的辎重补给批示一番,大军有了补给,底气充足,才能毫无后顾之忧。
梁琛批看着粮草与辎重的文书,一条条核对。此次扈行乃是绣衣司与金吾卫协同合作,相关文书也是绣衣司和金吾卫多方检查之后,这才呈上来的,梁琛只需要盖下天子大印便好。
只不过梁琛是个谨慎之人,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自然要严谨的查看一番。
梁琛的双目有些酸疼,放下朱批,揉了揉眼目与额角,停下里稍微缓口气。
“陛下,”楚长脩通传:“金吾卫大将军求见。”
“叫他进来。”梁琛开口。
楚长脩拱手道:“大将军,请。”
梁玷站在大帐门口,只通传这么一会子功夫,竟在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听到楚长脩说话。
“大将军?”楚长脩奇怪,提高了嗓音:“大将军,陛下谒见。”
梁玷猛地回过神来,点点头:“好。”
他走进大帐之中,梁琛已然收敛了疲惫的表情,和平日里无异,都是那个高高在上,毫无破绽的大梁天子,残暴、专制、游刃有余,将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掌心之中。
“拜见陛下。”梁玷跪下来作礼。
梁琛笑道:“阿弟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梁玷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梁琛言简意赅的道:“说。”
反而是梁玷,再次卡顿,欲言又止,微微垂下头,他似乎在与自己挣扎。
“阿弟?”梁琛笑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叫你如此左右为难?你与寡人乃是族中最亲后的兄弟,有什么话,是不能与为兄说的?”
梁玷张了张口,沙哑的道:“陛下,其实……”
“荆湖潮湿多雨,臣的跛足旧疾复发,时常疼痛难忍,因而想请陛下恩准,用一些药材。”
梁琛挑眉:“哦?是这样?”
梁玷咬住后槽牙,道:“回陛下,正是。因为只是区区小事,臣本不该劳烦陛下,这才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
梁琛走过来,亲自将梁玷扶起,道:“你是寡人的阿弟,你的事情,又如何能算是小事呢?不管是什么名贵的药材,你只管支取。”
“谢陛下。”梁玷的眼眸深沉,道:“臣……告退。”
梁玷一瘸一拐的退出了大帐,进来之时心事重重,退出去之时眉头紧锁,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楚长脩侍立在一侧,不由眯了眯眼睛。
夏黎这几日都在养病,柳望舒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的公务,清闲的厉害,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感觉自己的腰身都圆润了一整圈。
夏黎用了晚膳,走出营帐散一散消消食。
“夏开府。”楚长脩从远处走过来,看似是不经意路过的模样,他趁着拱手作礼的空档,压低声音道:“梁玷今日来见陛下,欲言欲止,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不相干的话……我怀疑他已然知晓了夏开府的身份,还请夏开府小心一二。”
夏黎点点头,楚长脩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走了过去。
夏黎返回营帐,将帐帘子放下来,门板掩上,落了门闩,这才把话本拿出来仔细翻阅。
除了大鸿胪,梁玷竟也知晓了他的身份?夏黎微微蹙眉,若是梁玷有所察觉,其实并不奇怪,毕竟梁玷常年与南楚打交道,上次那个楚氏的图腾纹样,还是梁玷认出来的,
哗啦哗啦——
夏黎泛着书页,查看着上面的内容,倘或梁玷真的有所察觉,他也是书中的后补攻之一,话本上合该有他的内容。
“在这里……”夏黎翻书的动作突然顿住,修剪的圆润的指甲轻轻敲击,喃喃自语:“他果然知晓了。”
那日夏黎坠湖,梁玷也看到了夏黎的“胎记”,虽只是一瞥,但那个纹样梁玷一眼便认了出来。
梁玷这两日有些魂不守舍,今日又去见了梁琛,其实便是在犹豫,要不要将夏黎的身份告知梁琛。
夏黎曾经对梁玷有过恩惠,他看起来好酒贪杯,自甘堕落,实则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梁玷心中犹豫,若是揭发夏黎楚氏贵胄的身份,夏黎不只会成为大梁的异类,更会成为楚君的眼中钉肉中刺。
届时,只会腹背受敌,死无全尸!
梁玷犹豫再三,又觉得此时事关重大,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决断的,方才去见了梁琛,想要请梁琛来做决断。
可偏偏到了梁琛的面前,梁玷最终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反而捡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说辞。
夏黎若有所思,看来之前对梁玷的那些小恩小惠,起作用了,梁玷并不忍心恩将仇报的告发夏黎,这一点子可比大鸿胪这个卖主求荣之人强太多了。
可是梁玷也很犹豫,毕竟如果此事暴露,不知楚君会不会用夏黎的身份作为突破口,届时大梁与南楚的纷争,牵一发动全身。
夏黎继续翻着书册,眼眸微微转动,大鸿胪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从他卖主求荣便能知晓,高深的德望之内,其实败絮其中,所以夏黎吓唬他一吓,便会起作用。
可梁玷呢?
思索的目光突然一顿,“嗯?”夏黎发出一声疑惑的单音,幽幽的盯着话本,无奈一笑:“这楚君还真是不叫人省心呢……”
夏黎本想从话本观察观察梁玷的反应,哪知道意外看到了楚君想要加害梁玷的戏码。
梁玷乃是昔日里的大梁战神,让南楚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廖氏之后,南楚的实力一日不如一日,更是打不过梁玷,连连挫败,丢进颜面。
梁玷如今虽然退居二线,变成了金吾卫大将军,但楚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是畏惧梁玷的威严。
楚君将婚宴设立在荆湖,显然不安好心,无论如何不安好心,他必须要做的,便是离间梁琛与梁玷,只有让手握金吾卫大军的梁玷失去信任,大梁的军队一片散沙,其余才好说。
因为在荆湖逗留的时日比预期要长,辎重与粮草都需要后期补给,楚君显然拿捏到了这个时机,打算从中作梗,让梁玷获罪。
此次扈行,绣衣司与金吾卫协同合作,说是协同合作,自然是要有分工的,大军的行印还是掌握在金吾卫大将军梁玷的手中。
行印乃是这一路上,调兵遣将、支配补给粮草等等的印信,凡事都要盖上印信才可行事。
梁琛在白日里批看了粮草补给的文书,盖上了天子大印,文书发放下来,金吾卫核对无误之后,再由梁玷盖上行印,便可由部下推行。
楚君私下买通了梁玷的副将,也就是金吾卫的副手偷窃行印,想给梁玷盖上一个玩忽职守,丢失大印的罪责,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金吾卫向来与绣衣司不和,这并非是梁玷上位以来才发生的事情,已然是上京的“传统节目”,然而梁玷述职金吾卫大将军之后,尽力约束下属,不与绣衣司发生冲突,这一点子引得金吾卫将军很是不满。
金吾卫的副手,本身将军出身,只等着一道述命,便会登上金吾卫大将军的宝座,将军与大将军,一字之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等子美梦一下被梁玷击碎,副手已然很是不满。别看他平日里恭恭敬敬,其实早就想要找机会扳倒梁玷,自己上位。
如今……
这个机会来了。
【副手趁着梁玷不在军机营帐,遣走身边的金吾卫,偷偷将行印偷窃出来,藏在袖袍之中,带离会盟大营,丢在一处偏僻的树坑之中,“哼”冷笑一记,狰狞的道:“我倒要看看,梁玷这个瘸子,盖不上印信,耽误了辎重补给,如何交差!”】
夏黎合上书稿,幽幽的一笑:“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
倘或夏黎可以帮助梁玷找到行印,免于失窃的罪责,最重要的是,辎重与粮草也会按时抵达,无论是对于梁玷,还是对于大梁来说,都是不容拒绝的恩惠,梁玷定不会拒绝……
天子文书已经放下来,盖上了大梁宝印,此时此刻这文书便展开在军机营帐之中。
而梁玷却迟迟没有用印。
“大将军!!”副手脸上尽是焦急:“这可怎么办是好啊!行印……行印还是没有找到!”
金吾卫副将监守自盗,早就将行印扔到营地之外,便算是梁玷将整个会盟大营翻个底朝天,也绝找不到印信。
副将挑拨离间的道:“大将军,您别怪卑将说话难听,必然是那把子绣衣卫搞的鬼!您难道忘了,他们绣衣卫那些花拳绣腿的小白脸儿,向来与咱们金吾卫对着干,屁本事都没有,只会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他们偷走了行印,想让大将军当众出丑!”
梁玷的手掌拍在案几之上,沙哑的道:“你可有证据?”
“这……”副将尴尬的道:“卑将……卑将也只是猜测。”
“事关重大,”梁玷冷声道:“倘或文书不能用印,辎重粮草补给不及,丢掉的不只是我大梁的颜面,还会令南楚有机可乘。绣衣司虽向来与金吾卫不和,但柳望舒到底是个有成算之人,如今大军在外,绝不会做这等子糊涂之事。”
“大将军……”副将狠狠的道:“怎么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您还帮着绣衣司说话?咱们合该把事情捅出去,让天子做主,治罪绣衣司!”
他说着还想煽动营中的金吾卫,道:“绣衣司与咱们不和,已然不是一日两日之事,自从大将军来了之后,咱们金吾卫一退再退,再这样退下去,便真成了孙子,传出去还以为金吾卫怕了他们那群花拳绣腿,还如何在上京立足?”
哗啦——
军机营帐的帐帘子突然被打了起来,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嗓音带笑的道:“将军如此信誓旦旦,扬言是我们绣衣司偷盗了行印,又拿不出证据,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讲理之人?”
军机营帐刹那间沸腾起来,金吾卫一个个警戒,甚至有人“唰——”的抽出佩刀,指着来人道:“夏开府?”
副将眼眸乱转,连忙道:“大将军,绣衣司偷盗了行印,竟还敢来挑衅,卑将今日便替大将军拿住这厮问罪!”
夏黎负手而立,腰肢挺拔,眼中丝毫没有惧怕,微笑道:“你哪里是想要替大将军拿住黎?你分明是想要替大将军,做这金吾卫的主人!”
“你……你……”副将心虚:“你在乱说什么?!”
他又对梁玷道:“大将军,你可不要相信绣衣司的挑拨离间啊!”
夏黎道:“说起挑拨离间,黎可不敢托大,还要敬你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无知小儿!”副将气急败坏,他本就心虚,生怕事情败露,抽出佩剑当头冲着夏黎砍过去。
当——!!!
一声巨响,佩剑击打爆发出火花。
便在这关键时刻,梁玷一把拔出腰间佩刀,巨响之下荡开副将的袭击。
“大、大将军?”副将被震得后退五六步,撞在营帐的承重柱上,这才停了下来。
夏黎便知晓,梁玷一定会拦住他,毕竟夏黎的身份摆在这里,梁玷是他们之中最冷静,最有承算的一个。
梁玷眼神深沉,沙哑的道:“夏开府此番前来,到底意欲何为?”
夏黎微笑:“来为大将军……排忧解难。”
他顿了顿,笃定的道:“黎知晓行印在何处。”
“不可能!!”副将叫喊出声。
唰!一瞬间所有的金吾卫全都看向副将,副将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多突兀,连忙遮掩道:“卑将的意思是……行印丢失,夏开府怎么可能知晓行印在何处,怕是偷盗行印之人,便是夏开府罢!”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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