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的乞巧节,醉仙楼搞活动,给每一位爱侣都送一块桂花糕。
他便求着萧彧和他扮成断袖,要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桂花糕。
香极了。
虽然哥哥的眼神很奇怪,也说了一些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没关系。
祈桑觉得自己可以忽略这些。
他可以假装听不懂对方的意思。
哥哥就是哥哥呀。
哥哥是不能变成……
萧彧忽然叫了他一声,“祈桑。”
祈桑抬起头,依然是那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怎么了呀,哥哥。”
“你如今已经十五岁了。”萧彧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超经意问,“旁人这个年纪已经定亲,你可有心仪之人?”
“怎么会有呢?”
祈桑托腮回答他。
“哥哥你不又让我出门呀。”
萧彧的占有欲其实很明显。
祈桑叫徐丽秀姨姨他不在乎,但祈桑叫同龄人“哥哥”,他就会很在意。
有一段时间,桃花村里九成的小孩一致对外地讨厌萧彧。
祈桑在外面哄好自己的好朋友,回家还得哄自己哥哥,后来哄烦了,干脆把他们两拨人叫到一块,逼着他们握手言和。
祈桑敢保证。
他从没见过萧彧这么臭的脸色。
偶尔祈桑会想去阙镇玩,也不是为了八宝鸭,主要是他天性爱玩。
萧彧并不会限制祈桑出门,但会让对方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有自己陪同。
有时候祈桑会拒绝。
但更多时候他也不怎么在乎。
若说小时候必须要求陪同,这还算正常,毕竟出过被货郎拐卖这件事。
但祈桑如今已经十五岁,萧彧的行为就有些奇怪了。
听到祈桑的回答,萧彧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我让你出门,你就会喜欢上别人家的姑娘……是这个意思吗?”
祈桑积极举一反三,举手道。
“还有可能喜欢上别人家少爷!”
萧彧一口气憋在心里。
险些没把自己憋死。
祈桑没发现萧彧表面镇定,其实整个人已经悄悄碎掉的状态。
……好吧其实发现了,但哥哥一年四季都会这样莫名其妙地碎掉,他已经很习惯了。
祈桑饭也吃好了,小甜水也喝完了。
他眼冒星星,乖巧地试探:“哥哥,你前些年不是酿了酒,今年可以喝了吗?”
萧彧前些年酿了许多坛姜花酿,埋在院里那颗桃花树下,祈桑惦记许久了。
第一次听说姜花酿的时候,祈桑以为是生姜开花酿的酒,看萧彧的眼神一度非常嫌弃。
后来听萧彧解释,这是山上的一种野山花,酿出来的酒度数不高,但很香甜。
“不是说等你到十六岁才能喝酒吗?”萧彧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当时我们不就说好了吗?”
祈桑义正辞严的反驳,“我们没有说过这个,哥哥,你把人想得也太坏了吧,我怎么会骗你呢?”
萧彧微微颔首。
“所以,是我记错了吗?”
“是呀,哥哥。”
祈桑装无辜,语气有些像撒娇。
“而且,如果不赶紧挖出来看看,说不定它被偷走了,我们都没发现呢。”
萧彧弹了下他的额头。
“……我不傻,桑桑。”
祈桑大失所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明白,当初那个最疼爱我,对我百依百顺的好哥哥已经消失了。”
萧彧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祈桑,眼眸之中满是笑意,“真的很想喝吗?”
祈桑乖巧点头,“嗯嗯。”
萧彧偏过头咳嗽了一声。
祈桑警惕地看着对方捂唇的手,确认上面没有可疑的红色血迹,才又放下心来。
萧彧说:“你先把家里的桃汁喝完吧,我现在去把姜花酿挖出来……这毕竟是酒,不要贪杯。”
“嗯嗯。”
祈桑顿了顿。
“喜欢你哦,哥哥。”
萧彧显然没有相信这句话。
祈桑啊……没心没肺的。
只要高兴了,对谁都是满嘴的喜欢。
喜欢,最喜欢。
从来就不是专属于谁的词。
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萧彧推门后不由微微眯起眼。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确定屋内看不到外面的场景,他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
这一次,猩红的血从他的嘴中吐出,渗进干燥的土中,散发血腥味。
……他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萧彧挖出一坛姜花酿的时候,衣摆已经被潮湿的泥土染得有些脏。
萧彧用清水将坛子上的泥土冲洗干净,放在桌子上揭开酒封。
祈桑给自己倒了一杯, 浅浅喝了一口, 感受了一下味道。
和想象中有点区别, 不过还挺好喝的。
祈桑知道自己酒量不好, 喝酒的时候都一小口一小口喝,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喝醉了。
萧彧没有喝, 他在一旁看着祈桑的举动, 戏谑道:“小猫喝水都不像你这样, 等你这一杯喝完, 天都黑了。”
祈桑没有被他的激将法激到。
“你不懂, 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早知道你喝得这么慢, 酿一坛就够了。”萧彧说,“这坛开封的时候开始酿下一坛, 等这坛喝完了, 下一坛也酿好了。”
祈桑嫌弃道:“这样只能证明你酿的这坛酒不好喝,和我没关系。”
“是吗?”萧彧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后说,“我觉得还可以啊。”
祈桑喝了一口。
“也就勉勉强强吧。”
萧彧知道祈桑这话的意思就是喜欢, 便拿出几个杯子都倒上酒。
“我猜你喝不完这些就会醉, 如果你没醉……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萧彧的秘密。”
“看不起我。”
祈桑撇撇嘴, 怒喝一大杯。
“没什么酒劲,下次可以再烈一些。”
萧彧:“嗯。”
他唇角含着笑意。
祈桑最后还是喝醉了。
被萧彧激得连喝三杯。
“当”一下就晕在桌子上了。
趴着还不忘迷迷糊糊咒骂萧彧。
萧彧好笑地俯身,想听听他在骂什么。
结果只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 拼凑出几个词。
萧彧有些疑惑。
祈桑说的是……师尊?
听清接下来的话,他脸色微微一变。
祈桑在喊一个人名字, 具体的他听不清。
谢……什么?
反正,叫的不是“萧彧”。
萧彧闭上眼,轻笑一声。
只是笑声里带着很明显的咬牙切齿。
又是哪里来的人?
以前从没听祈桑说过啊。
“管他叫谢什么。”
“听名字就不像什么好人。”
因为自己的最后一点自尊,萧彧克制住,没有再去偷听祈桑在说什么。
他把祈桑抱到床上,又给对方拉好被子。
祈桑睡着了也不忘给自己调整一个舒服的睡姿,抱着枕头,半边脸埋了进去。
萧彧关上窗,室内顿时暗了许多。
他站在祈桑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脑海之中忽然闪过几个片段。
场景有些陌生,但画面中的人依然是祈桑。
祈桑的模样和现在差不多,但脸色会更加苍白,身体也有些羸弱。
不同于桃花村温馨但简陋的房子,祈桑睡的地方被罩织金,枕芯柔软。
祈桑好像是个脾气不好的小少爷。
哪怕在睡梦之中,依然紧紧皱着眉。
大脑的胀痛让他骤然回过神。
眼前的场景重新变回了桃花村。
萧彧惊疑不定。
刚刚,那是什么?
就像是他莫名丢掉了一段回忆。
只需要找回片段,就能让他足够熟悉。
祈桑醒来的时候,萧彧不在屋子里。
因为喝得不算多,祈桑并没有宿醉之后的头痛感,甚至因为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感觉神清气爽。
祈桑提着鸡食出去喂小鸡,却发现小鸡早就吃饱了,出来象征性啄了两下食物,就回到了棚子里。
他本想帮萧彧分担一点活,却发现自己能想到的活,对方早就做好了。
祈桑只能捡起一根草叶,无聊地编了一只草蚂蚱。
在草蚂蚱家族堪堪完成时,萧彧终于推门回来了。
萧彧背篓里装着许多祈桑不认识的东西。
问了一嘴,对方说这是用来酿姜花酿的。
“哦。”祈桑又原谅对方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屋子里的举动了,“多酿点,你爱喝。”
“我爱喝?”
萧彧笑了一下。
“好吧……你说的都对。”
回屋的时候,祈桑提醒了一嘴。
“哥哥,你衣摆被土弄脏了哦。”
萧彧放下背篓。
“我现在去换下来。”
祈桑将杯子洗好,放在托盘里。
“你怎么不用以前那个术法了?”
除污咒还是什么。
反正衣服一下就干净了。
萧彧回到房间,将弄脏的外衫脱了下来。
“不要过于依赖术法,它并不是万能的。”
不知何故,他最近的灵力时时失灵。
这种情况,从他开始咳血时就有了。
祈桑也想起前段时间,萧彧一直咳血,就是因为滥用术法,“知道啦。”
他想到什么,忽然放下手中洗好的杯子,走到萧彧房门口,“那我……”
房间里,萧彧倏然背过身。
衣领上沾着不明显的血点,是刚刚在门外吐血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祈桑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退到门外,仔细一想,才发现不对劲。
只脱了一件外衫,怕什么?
祈桑纳闷地重新探头看向屋内。
“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萧彧干咳一声,随意找了个借口。
“你如今长大了,不可再像从前那般随意。”
祈桑:“哥哥,你……?”
进了下你房间就是过于随意了?
好古板的一个人。
萧彧将衣领翻皱,堪堪遮住血迹。
他这才转过身,“找我有什么事吗?”
祈桑看向萧彧挂在一旁的外衫。
“我新学了除污法咒,我来帮你!”
萧彧思索片刻,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
“可以……但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道术法的?”
“你等等。”祈桑跑回自己房间,拿了一本书出来,“就是你给我的这个呀。”
书皮陈旧,纸张泛黄,显然有一些年头了。
萧彧对这本书很陌生。
翻开扉页,上面的确是自己的字迹。
——萧彧。
在这个名字上方,还有一个被划掉的字。
谢……什么?
后面两个字被涂抹掉了。
最近他对这个姓没什么好感。
书里的内容也都是自己一笔一划写下的,但是他竟然对此毫无印象。
这本书并没有写满,在无数页的空白后,最后一页上兀然出现了两个字。
祈桑也对这两个字毫无印象,轻声念出:“……‘搜魂’?这是什么意思?”
字迹依然是萧彧的字迹,只是比起前面的端正,这两个字要潦草许多。
明明这就是萧彧的字迹,可祈桑看着他,对方并没有给出一个回答。
萧彧只是自然地将这本书收了起来,放进自己的柜子里。
祈桑:“?”
偷书贼?还给我。
祈桑凝视着他,试图用眼神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萧彧只是说:“桑桑,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
祈桑不仅没有离开,甚至还在他的床上坐了下来,用行动表明对他的谴责。
等了一会,看见萧彧磨磨蹭蹭的动作,祈桑想吓吓他,故意扯住他的衣领。
果不其然,看见了萧彧表情微变。
祈桑正准备嘲笑对方,却忽然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祈桑皱了下眉,俯身凑近萧彧。
……血腥味的确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祈桑张开抓着衣领的手,看见衣领处,那一块不算明显的血迹,“你受伤了吗?”
萧彧还想回避,“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祈桑指尖搓了搓他的衣领,淡淡的红色染上他的指尖,是新血。
“萧彧,你刚刚又咳血了,对吗?”
萧彧比祈桑要高许多,却因为他此刻回避的眼神,而气势落于下风。
“你骗我说你已经好了。”祈桑瞬间想通个中关窍,“但你瞒着我……是因为这个病很严重。”
萧彧偏过头,避开他质问的目光。
祈桑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萧彧,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看着萧彧沉默的神态,祈桑有些烦躁地后退一步,“算了,你让我先想想……”
萧彧看到对方的表情,下意识想要拉住对方,但最终也只是握紧垂在身侧的手。
因为昨晚的事,萧彧总怀疑自己是忘了什么。
那样一段真实的回忆,不可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搜魂。
萧彧知道这个术法。
而且只有他有可能知道。
因为这是三万年前,他作为阿符时,在镜像双生的幻境中,独创下来的术法。
在镜像双生中,他看见昙花枯萎,便知道月神出事了。
其实在月神死后,他依然在镜像双生中待了很多年,想要寻找出去的办法。
直到他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走火入魔,连有关祈桑的记忆都开始渐渐忘却。
这时候他创造出了“搜魂”。
将自己记忆中的片段搜集起来,像旁观者一样再看一遍这些记忆,确保自己不会忘记。
反之……也可以将这些记忆收集起来,独自封存,彻底忘记。
萧彧有种预感,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疾病一定和这件事有关,他或许用搜魂忘记了什么。
微微深吸一口气后,萧彧咬开自己的指尖。
已经有几万年未曾使用过这个术法,但他画下阵法的时候,却没有太多陌生的感觉。
阵法的最后一笔完成,在注入自己的灵力前,萧彧居然有一瞬间的不安。
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的选择了。
萧彧缓缓注入自己的灵力,闭上眼,搜魂阵给了他两下灵力反馈。
搜魂阵的意思是——
他的魂元中已经有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得到了结果, 萧彧却没急着解开封印。
他重新翻开祈桑给他的那本书,用指尖轻轻擦了一下扉页上的那个“谢”字。
后面两个字被墨潦草地晕成一团。
他口中念诀,毁坏字迹的墨便如同被吸收一般, 缓缓缩小, 露出遮盖的字。
——谢亭珏。
这个名字并不算陌生。
只要不是闭塞落后到与世隔绝的地方, 都听说过这位仙尊的名字。
谢亭珏是人人都称颂的仙尊, 唯独萧彧从前一直很厌恶这个人。
因为有一天,祈桑回来后问他:“哥哥, 你和外面说的那位霄晖仙尊, 谁更厉害呀?”
祈桑眼神里满是期待。
他早就对外夸出海口, 说自己的哥哥全天下第一厉害。
萧彧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记不清自己为什么魂元几度破碎, 只知道如今的结果是, 自己在一个深渊物种的躯体中苟活。
祈桑会问这个问题, 是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哥哥一定比那位素未谋面的仙尊厉害。
萧彧当时怎么说的呢?
他应该是回避了这个问题。
祈桑大概也看出了什么,之后再也没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喜欢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它可以让一个自认为理智的人, 开始仇视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嫉妒腐烂了心尖。
萧彧此刻听到这个名字, 依然和当年有着同样的感受。
甚至看着自己亲笔写下的“谢亭珏”三个字,都忍不住厌弃。
如果,他真的和谢亭珏有关系……那是因为什么,才让他主动放弃了这层身份?
夏日昼长夜短, 等萧彧注意到黑沉沉的夜色, 时辰已经很晚了。
他站起身推门, 因为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身体有些僵硬。
祈桑的房间就在他正对面,房门紧闭。
祈桑睡眠不规律, 有时候半夜还醒着。
所以他很少关房间门,怕晚上来回推门的声音会吵到萧彧。
萧彧知道祈桑此刻不想见自己。
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 还是没有敲门。
他回房从柜子里取出两个贝壳制成的筊杯。
过了这么久,他都快要忘记了,他的本体是深渊里的一只狐狸,观星卜筮才是他的天赋。
抛掷筊杯前,萧彧在心中问。
“……我是谢亭珏吗?”
筊杯落地。
阴阳圣筊。
他是谢亭珏。
萧彧将心里原本想问的许多问题都抛却,只留下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不恢复记忆,祈桑未来会怎么样?”
随后,两片筊杯被他抛掷在地。
——阴杯怒筊,大凶之卦。
萧彧自嘲地笑了一声。
“连一点转机都没有吗?”
萧彧将两个筊杯收好,放回原位时,恰巧看见那本自己写下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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