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声一手撑在季宴身侧,一手轻轻取下季宴发冠。
季宴完全呆滞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出这个动作背后的深意。他只觉得阿楚似乎格外的温柔,眼神,动作,哪里都温柔。
楚寻声不紧不慢将指尖插入季宴发间,动作慢条斯理地,像是在做什么需要无比重视的精细活。
“陛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您想要吗?”
第024章 权谋文里的谋逆炮灰
高高在上的帝王第一次屈身于人下,连情到深处的低吟都是极为克制的,只能从紧紧抓着帷帐一角青筋暴起的手臂上看出些许情动的端倪。
压制不住泛出生理性泪水的双眸紧紧盯着心上人,看着他那张染上欲色的清冷面庞,看着湿冷的薄汗从紧实的小腹滑落至更深处,那是几乎要将人禁锢的偏执眼神。
帷帐摇摇晃晃荡了一夜,直到清晨才精疲力竭地停息。
等到楚寻声睁眼时,全身上下已经清清爽爽,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影。
仿佛昨晚的一切抵死缠绵只是一场梦。
楚寻声揉揉额角,哑着嗓子唤来一个太监,问道:“大典可开始了?”
小太监对眼前贵人身上斑驳的红色吻痕恍若未见,恭谨地低声道:“禀大人,典礼已经开始了。”
楚寻声立刻换了身衣服来到宫殿前的祭祀场,好在入口处在百官之后,他偷偷溜进去也没人发现。
他抬头望去,百官之前,高台之上的帝王背脊板直,一脸肃穆,全然看不出不适的痕迹。
“楚大人,楚大人,这里!”
小文官低声招呼他,周围人也暗暗地看了过来。
楚寻声施施然走到小文官为他占的适合走神的绝佳角落位置里。
周围人还看着他俩,甚至高台之上的帝王也仿佛投来了视线。
看什么看?没见过官场巴结啊?
楚寻声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瞪了回去。
约莫是害怕了,周围人红着脸将头转了回去。
祭礼持续的时间很长,况且全是极其无趣的赞美之词,楚寻声只能百无聊赖地低头揣着手神游。
身边的小文官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开始和他搭起话来。
索性无聊,楚寻声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了起来。
只是这些问题好生奇怪。
一开始倒还很正常,一会问胶州水患如何治理,一会问京中哪家裁缝的手艺好之类,楚寻声也就认真回答了一通,不知何时开始问起他家里是否漏水自己很擅长堵水,以及是否需要衣服自己很擅长做衣服只是喜欢用手量尺寸什么的。
楚寻声沉默地看着小文官眨巴着眼睛那张清纯不做作的脸,坚定地摇了摇头。
小文官撇了撇嘴,一副极为沮丧的样子,还没等他说话,一声巨响打断了他。
“砰!”
一只精雕细刻的昂贵金杯砸了过来,是祭祀的盛器,咕噜咕噜地滚了两圈。
“祭祖大典不得喧哗。”
帝王阴沉沉地看着小文官,声音冷的像掺了冰,令人不寒而栗。
小文官充满畏惧地连连点头称是。
楚寻声含笑望去,那人却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接下来的仪式里,以及再后一天的仪式里,甚至仪式后的休息时间里,楚寻声也没再与皇帝陛下交流过一字片言。
三天的大典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反正总归是慢吞吞过去了,一行人又开始晃晃悠悠地收拾行李回皇宫去。
车队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皇帝的车驾在正中间。
季宴抬手掀起车帘,又顿了顿。
身边的太监小声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季宴道:“无碍,孤站一会。”
帝王在马车前沉默了一会,直至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钻进了一间小小的马车,身旁是那个碍眼至极的小文官时,才低头钻进了属于天子的豪华座驾。
罢了,说好只做君臣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动起来,薄薄的帘子完全无法隔绝他人的欢声笑语,季宴偏偏能从里面听出那小文官欢快的叽叽喳喳和那人简短却并不敷衍的应和。
他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仿佛是被浸泡在了酸水里一般,使他几乎难以呼吸。
他想找个什么东西分散下注意力,随手抄起一个盒子打开,得,一个丝瓜。
季宴只好放下盒子,自虐般听着他人的对话。
听着听着,他开始想,如果昨天晚上他没有多嘴,是不是至少还可以做那人身边的阿言?甚至如果,他只是阿言……
季宴苍白着脸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孤是天子,生来就是要执掌天下的。
几小时的路程,在来时似乎只是片刻,去时却显得这样漫长。
不知过去了多久,马车才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此时已是深夜,百官们也疲惫地在帝王的允许下离开了,只剩帝王的座驾慢慢地晃进了皇宫。
偌大的皇宫内静悄悄的,沉默的可怕,似乎在那深不见底处潜伏着什么可怕的野兽。
这种寂静并不等同于平时由于害怕帝王的威压而导致的沉默,而是一种更令人头皮发麻的静默,使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一点点像树叶落地般轻巧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暗处的刀锋闪出不详的光芒,似乎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季宴若有所觉地慢慢坐直了身子,伸手唤来一旁的太监:“即刻去传京中所有羽林卫和士兵,附近的放硝烟叫过来。”
他说着,翻开了车帘。
那太监动作很快,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帝身上的片刻,抓紧时机在众人的掩护下离开了。
而跟着他的士兵已经训练有素地围成圆形,将帝王车驾护在中央,季宴向四处望了望,没有烟火,甚至没有一点光亮,只有……
“哐!”
他猛地侧身避开飞来的冷箭,接着是无数根利箭,仿若漫天流星般飞射过来,倒映出的寒光晃人眼球。
接着飞出来的是无数道黑影,几乎遮蔽住了整片天空。
“敌袭!保护陛下!”吆喝声,怒吼声,短刀相接声,以及刀剑刺入体内带出血液喷溅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刚刚还寂静得一片树叶落下都能听见的皇宫顿时成了嘈杂的人间炼狱。
数十名士兵齐齐举起盾牌将皇帝牢牢护住,几人在众士兵掩护下紧急地后退至后面无人的殿堂内。
只是季宴的人本就随着他长途跋涉回来,此刻已是又冷又困,人数上,精力上都显然不敌准备充分的敌方。
不消一个钟头,殿堂外早已是鲜血淋漓,而后方再无退路,季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一点点落败,而敌方一点点向自己逼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影子像恶魔般出现在门的投影处。
“哐!哐!”本就不结实的门被狠狠踢踹着,季宴甚至能看见上面逐渐张延的道道裂缝。
身为帝王此刻也保持着冷静,只是生死临头关键脑子里却闪过了一个消瘦的身影。
终于,摇摇欲坠的门砰地倒塌了下来,领头人出现在季宴眼前。
那是一张肆意张扬的脸,带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滋味,若不是紫色的华裳上沾染着的血迹,就仿佛一个在纵马高歌潇洒妄为的公子哥。
很熟悉的人,很熟悉的脸。
“季,景。”
季宴几乎是从喉咙里抠出两个字眼。
其实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仇人的身影,被他诛了九族的罪臣,被他贬为庶人的高官,以及曾经得罪过的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物。
可他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刁蛮任性,似乎还没长大的弟弟。
他直至此时才忽然意识到,他还不算是个真正冷心冷清的帝王,他还不配坐上那张冰冷彻骨的龙椅,甚至于对亲情爱情他还抱有这样可笑可耻的期望。
跟着他的几个人顷刻间被杀害,几个黑衣人利落地上来将他架住,拖向季景。
这是个极具侮辱性的姿势,至少对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被像条狗一样架着双臂拖过去,是个比丧失生命更令他痛苦的瞬间。
他尝试着挣扎,然而挣扎只使他更狼狈,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他头上,打乱了帝王严谨地高高束起的发冠。
季景笑脸吟吟地看着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丧失了尊严被强硬地拖扯到自己面前,眉间一挑笑着道:“怎么让本王的好皇兄像条死狗一样?”
季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一条毒蛇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这样阴冷狠戾的目光无疑会令人胆战心惊,但季景显然不属于这类人。
“皇兄还是跪下吧,比这个姿势稍微好些。”
季景笑着开口,神情还是天真浪漫的像个少年,只是沾血的唇角勾起的笑意破坏了这张脸的少年感,倒像个索命的厉鬼。
季宴冷笑了一声,一口血沫喷了过去。
季景抹了抹脸,神情才彻底阴暗下来,他轻飘飘地向外面看了几眼,确定舅舅还没跟上来,这才转回了头。
“看来皇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帝王金色的面具不知何时掉落了下来,露出一张与皇帝给人印象完全不符的脸。
其实是张极俊美的脸,肤白细腻,面如冠玉,风采绝佳,只是更像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难以服众,不然皇帝也不会费劲心思将它遮住不见天日。
季景厌恶地看着这张脸。
他想起今日见到舅舅时他不小心露出的布满吻痕的脖颈,想起自己那时瞧见的两人亲密的拥吻,想起舅舅那句不要杀他的细细叮嘱,就觉得心中如刀割般绞痛。
那是我的亲舅舅!我的!
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舅舅!
季景狠狠地踹向季宴的膝盖骨,力道极重,他几乎能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季宴紧紧地咬住牙避免自己呻.吟出声,但季景显然不会踹一下就停脚。
极重的踢踹一下下落在本就鲜血模糊的膝盖骨上,从骨髓深处传来的极致的疼痛使人忍不住要跪地求饶。
太痛了!
季宴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摇摇晃晃站着,强烈的疼痛像针一样刺进血肤,冷汗淋漓仿佛浸在水里。
他的手臂依然被人像狗一样架着,甚至被拉开到最大方便主子的折磨,而小腿的骨头像是杵在膝盖处一般,一下一下地扎着已经稀碎的骨头渣渣,带来极致的疼痛。
好痛好痛好痛!
他几乎难以发出任何声音,然而身前的人还在一下下重力踢踹着,那最后一点筋骨也似乎被磨碎了,他的膝盖无力地坠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大声响。
双膝跪地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巨大的疼痛传至所有神经末梢,仿佛被巨车猛的碾过了全身一般。
季宴的眼前一片灰暗,雾蒙蒙的血色沾染了他的眼球,难以承受的痛苦使他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以比刚才还要难堪的姿势。然而他用尽全力止住了他的呻.吟。
他的背脊依然挺直,眼神依然坚定。
这使他浴血的脸有种怪异的美感,令季景痛恨的美感。
季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道:”季景,你大逆不道,杀兄夺位,如若你舅舅知道,定会……”
他的话只说了半截,因为他看到了从殿门走来的青色身影。
殿内一片黑暗,隐藏了季宴的惨状,也隐藏了季景的慌乱。
而那张俊美的脸也出现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只能听见如同山间清泉的和缓声音。
“我知道。”
知道……么?
季宴的心像是被捏成了一团,他的疼痛于这时千倍万倍地涌上心头,让他难以呼吸。
巨烈的疼痛和强烈的内心重击使他意识模糊,无力地倒在了冰冷的大殿金砖上。
季景扑了过来,有些不安地捏住楚寻声的袖子。
“舅舅我们快走吧!”他的声音略微发抖。
但楚寻声却疑惑地皱了皱眉。
怎么……没声音了?
楚寻声上前几步,终于看清眼前的场景。他瞳孔猛缩,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前一章节后面部分有改动, 如有阅读不顺可以再次翻一下哦)
而待楚寻声上前一步,才真正看清眼前那鲜血淋漓的可怕场景。
向来是衣冠楚楚的帝王如今却奄奄一息,狼狈地躺在地上, 鲜血已经成了结块的硬褐色, 在玄色的衣服上看不太出来,只是紧紧的贴在伤处, 有些布料还黏进破裂的地方。膝盖骨处甚至能看见骨渣, 而小腿骨头则软软地塌了下去。
楚寻声愣了半许,才问系统:“他的腿还能好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将地上轻微颤抖着的人打横抱起,带着几分轻柔地放置在了里间的床榻上。
鲜血在行走间滴落下来, 沾染上楚寻声青色的衣裳。
季宴在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人温和地抚摸过他的额头, 拨开被汗水淋湿的碎发, 疼痛到了极致反倒并无感觉,被人这样轻柔的对待却仿若是包裹在温暖的锦被之中。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扯下那人的发带, 死死攥在手中。
他想记住这片刻的温暖, 证明这并不是自己幻想的安抚。
楚寻声却轻叹一口气, 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取出发带来,丢到了地上。
记住这些苦痛与仇恨吧, 陛下, 别心存太多希望。
季宴的眼睛紧闭着, 睫毛在疼痛下轻颤, 仿佛有点点水光透出。
一向矜贵自持的皇帝陛下显然不会流泪, 大抵只是汗水滴落在眼角,楚寻声将它细细地擦去了。
陛下在痛苦的梦寐中呢喃着什么, 楚寻声低下身去倾听他的喃喃。
猝不及防地,带着血腥味的唇地吻了上来,一只沾染着血迹的手狠狠地拽着楚寻声的衣领,几乎是在带着仇恨地一寸寸啃食,要占据他唇齿中的每一寸,像是一只雄狮在恶狠狠地标记自己的领地。
这是绝望而血腥的最后一吻,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
外面震天的响声又起,叫骂声,打斗声,兵器交接的声音,还有人急急匆匆跑进内殿叫楚寻声快走的声音。
皇帝的人来的很快,众人于这时才真正看清这个登基不久就以雷霆手段整治朝廷的皇帝的真正实力,季景的人几乎是节节败退,他只能握紧了拳准备乘马离开。
总之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马在外面嘶吼起来,季景大声呼唤的声音传进殿内。
但床上的季宴却死死拽住楚寻声的衣襟,吻得很用力,几乎忘乎所以,仿佛偌大的世界只有两个人。
一人用尽全部气力支起脖颈,去啃食身前人的薄唇,而另一人的手顺势搭在他腰处,并没有拒绝。即使季宴此刻的力道很弱,楚寻声只用稍微一点力便足以将人推开。
但他只是垂眸,在昏暗的房间中看不清神色。
直到季宴力竭,再次软绵绵地倒下,楚寻声才放下了手。
他慢慢地站起来,弹了弹衣角,面上看不见丝毫眷恋与内疚,“走吧。”
不,不许丢下我。
孤不许!
仿佛陷入梦寐中的帝王伸出手,拽住了那一片衣角,又被一根一根用力掰开丢下。
殿门哐的一声被关上了,空荡荡的殿堂只剩下大床中央孤零零的一个人。
被……抛下了吗?
冷风从窗户漏风处袭来,使人忍不住瑟瑟发抖,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走马灯似的想起一些场景。
灯火阑珊处那人挑灯回望,火光依稀恋倦他眉眼,只一眼便可乱人心曲。
“陛下!快传太医!”
嘈杂声再次传来,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血腥味,清苦的药膏味终于遮盖住那人留下的全部痕迹,季宴缓缓地睁开了眼。
“陛下!您终于醒了!”
亲卫激动地开口。
季宴开了口,声音像磨过的砂纸,沙哑干涩:“叛党呢?”
“回禀陛下,两个叛党头尚在逃逸,将军已经控制好皇宫局势了,陛下先行静养吧。”
季宴尝试着动了动腿,毫无知觉。
一个残疾的皇帝。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鲜血也止住了,只是小腿像两个无力的尾巴,拖在地上,丑陋的可怕。
亲卫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帝王此时的眼神。
太医院的人颤抖着手端出了一把轮椅。
…………
马只有一匹,楚寻声翻身上了季景的马。
季景在楚寻声看不见的地方暗暗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扎进肉里。
即使他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季宴作为雷厉风行的帝王的实力。他没有想到季宴已经察觉到京城异动,会早早将厢军隐藏在京城郊外,而他的暗楼却没有丝毫消息;也没想到厢军会来的如此之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有所应对。
好在他的动作够快,至少废了季宴一双腿。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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