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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奴持刀重生(今州)


“少年时最初信仰的那一堵。”
方师父静默了小半天,走到围炉的另一头一同烤手。
末了,连方师父这样上蹿下跳,乐天喧哗的老头子,也只有一句逃避的狼狈。
“年代久远,不提也罢。”
十月二十八,舞弊案祸首千刀万剐的刑罚日到来。
东区的血腥气还未消弭,万民短暂地收起面向世家的獠牙利爪,带着万分怒气蜂拥到抵达刑台的路上。
这条路在近年来热闹过两次,一次是斩首卖国的宋家余孽,一次是枭首刮民的何家卓安。这一次是剐首盗命的卑贱影奴。
那影奴披枷在囚车中,无数迁怒的平民抓着钝器脏物,裹挟着怨怼不公的痛骂砸进去。
“狗屁的霜刃阁影奴!世家的走狗!偷命的盗贼!”
“无耻至极的走狗,走狗!”
囚车中的影奴起初也木然,然而习惯了潜藏阴暗之中,突如其来曝露于烈日之下和万民眼中,他终究没能扛住那疯涨的压力。
他张开口也想发声,嗓子却好似被密密麻麻的蛛网缠住,发不出一个字。
前夜那碗起初温柔备至的汤药,没有解除他的高烧,只封闭了他的喉咙。
他把身体和生命以及灵魂托付给了主子,临到末了,主子连他说话的权利也收走了。
他交付得干净,失去得也干净。
最后一点念想,只剩下请他勿怕的同命人。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连累他们。
谢如月烧未退干净,烧得眼前世界尽是一片血红,聚拢不住视线和神智。
脖子上的木枷和四肢的锁链都太沉了,他吃力地想转头看看人世,然而看到的都是面目模糊的狰狞五官。
一捧不知什么材质的东西砸到了脸上,迅速晕开糊住了半边脸,他在疼痛惊起的清晰里看到一个追着囚车跑的小孩。
小孩手上抓着泥,圆滚的眼睛布满了不属于这个年岁的悲愤。
“你这个贼!你把大家的命都偷走了!”
“我们连活着都这样不容易了,我们一边活着一边想挣个出人头地,真的很难啊!”
“你们世家永远都不明白我们的命有多难!”
谢如月套在枷锁里怔怔地听着,视线也模糊起来。
【可我不是生来就应有尽有的世家啊】
【我明白的】
【明白的】
偌大刑场外,两边酒楼上聚集了世家人,谢红泪带着谢青川,吴攸和郭家人坐一起,韩家人和姜家人齐聚,梁家人自成一派,就连高琪和罗海都作为间谍和云国人坐在一起。
被科举欺骗的天下文人聚集在楼下。
被煽动的平民在街道里。
谢如月随着囚车的前进,承受着这举世之责,无法发声地用锁链撞囚车的栅栏。
【不是我】
【我不是小偷】
【犯下罪行的不是我】
囚车行至刑场下,军队隔开了悲愤暴怒的万民,谢如月被官军拖出囚车,他徒劳地张着嘴,很快又被多戴上一道口枷。
他被架起来拖到刑场上去,脚下踉踉跄跄地腾空。
官旗之前,高坐着衣冠楚楚的监斩官。
他的主子只是来确保他死的。
谢如月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无力,刽子手将他压在冰冷的刑场上,山一样的臂膀将他的脑袋扣压在了结冰的地面上。
“杀了他!千刀万剐!”
“三千刀凌迟!一刀都不许少!”
谢如月脑袋枕在地面,大地连接着他疯狂哭嚎的心跳,淹没了背后数万人的灭顶骂声。
【不是我】
【我错了】
【我要死错了】
【哥哥,我要跪着死了】
一刀落下偏了地,血溅三方,一朵璀璨夺目的小金花掉在了谢如月眼前的血泊里。
谢如月疯狂的浑浊瞳孔里烙印着那朵小金花,心脏几乎跳到喉咙,要将那缠住嗓子的蛛网撕烂,继而再跳到唇边,把那口枷撕成粉碎。
小金花?小金花——
疯狂涌动的回忆里忽然钻出久远的一日记忆。
天晴云朗,他和谢漆坐在宫城的屋顶上,谢漆与他说了许许多多,冷然的眼眸看着他,专注而纵容。
于是他壮起胆子,伸出手问,可否触碰你唇边的朱砂痣。
谢漆把头偏过来说要收费。
他说千金碰大人。
谢漆说打个骨折,一金足矣。
一金足矣。
谢如月看着血泊中的小金花,骤然泪如泉涌。
后颈上的臂膀消失,他拼命地想直起沉重的脊背来却怎么也不能够,只能跪着偏过脑袋,滚烫发红的视线看到刑场上出现群刀,一众黑衣的影奴就这样光明正大大张旗鼓地抽刀上前来,沉默地将他围拢在中央。
无风无浪的午时,天地在群刀与金花里静寂了刹那。
刹那后,万人掀起的声浪在平地涌起,谢如月被大地的震动撞得不能视物,震耳欲聋的咆哮压垮了肩背。
他无比想站起来说话,于是先猛地往大地一磕,脸上口枷在小金花的注目下,生生撞成碎片。
一只手拎起他的后颈,将趴在地上的他拽起来,冷得刺骨的手背轻擦过他唇上血污,而后将一颗苦得断腿的良药强硬地塞进他口中。
人生苦如是。
谢如月吞咽下那苦,仰起满脸血泪望天地,见刀光闪烁,一双灼到发冷的异瞳专注地看着他。
“放箭!将逆贼与死囚一并诛杀!”
喊杀的嘶吼震耳欲聋,谢如月满嘴是血的哭嚎无声。
那些影奴们像猎鹰一样在刑场上劈砍,眼前人背对万箭抽刀,一刀一刀砍下他身上的枷锁,最后一刀断他发顶的脏乱发髻,弃旧首见新生。
他把腰上另一把刀立在他面前,沙哑地暴喝:“谢如月,起来!”
一身伤污的谢如月抓住刀,顶着乱糟糟的短发强撑着站起来,低头看到手里的是自己束之高阁已久的长刀。
混着血渍的眼泪不住地砸在刀上。
官兵杀到近前来,谢漆吼了一声,两人默契地背靠背,好似时光倒转,回到十六玄漆带着十四甲一作战的时光。
刀刃向前,刀背朝后,谢如月听见背后的吼声:“如月!舌头还在不在?说话!”
谢如月拼命地张嘴嘶吼,丹田灼热地燃烧,不知撕心裂肺地吼到几时,喉咙上的蛛网生生被吼破,他呛出猩热的血泪回应:“在!”
“男子汉大丈夫,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不可以死于不白之冤,告诉我们,你真的犯下舞弊罪了吗?你真的干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行吗!”
谢如月握紧刀,脖子上青筋毕露,骤然朝刑场、朝天下嘶吼:“我没有犯罪!我是清白的!”
十九岁的少年满脸血,一吼嗓音哑,群兵再起,他刚露怯,背后的人又怒吼:“大声点!我听不清!”
谢如月咽下了一切私情的恩与怨,发疯一般嘶吼:“我谢如月没有干过任何一件愧对天下学子的事!我是清白的!我出身卑贱,父母穷苦,五岁丢弃我,我比谁都清楚出身庶族是怎样艰难!我五岁进霜刃阁,从最低等的杂兵一路拼命训练,使尽平庸天赋和万分奋力才当上第四等的甲级影奴,我比谁都清楚——十四年努力付诸流水的痛苦!我没有干过任何一件偷盗寒门学子命运的事情!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他吼出了满口鲜血,难听至极的嘶哑声音轰隆隆地传了出去,字字泣血如乱世洪钟。
“我是被冤枉的!!”

第139章
长洛乱成一团的近月里,邺州也小规模的不太平,具体的不平根源仅仅出于一个许开仁。
方贝贝初春随着高沅到邺州来,现在初冬了,原以为再驻守个两三月,高沅外放时间到,就将起身回长洛,他也能跟着回国都。
坦白来说,他挺喜欢在邺州的生活,人际与差事比之长洛简单化了不少,虽然邺州一些本土风情和荒淫无度的梁家旁支族人让他有点应付不来,但大体的日子是舒适的。
闲暇里他没少偷跑去找许开仁玩,私下里先生长先生短的,到了明面上,则是假装不熟络的冷声冷语。
在许开仁一事上的装模作样,他不觉累,反倒觉得有趣。
本以为一切都会这样平静地度过,他做他的邺王侍卫,许开仁做他的低调种地佬,最后一起回长洛……谁知道十月上旬,许开仁与邺州梁氏的关系急剧恶化,此前的表面太平逐渐分崩离析。
梁家人包括高沅对许开仁的敌意与日俱增,方贝贝直觉不妙,忙在私下里跑去见他询问个缘由。
“是我急躁,手头上查访的东西叫世族察觉了。”许开仁看着他满脸的关切微笑,“没事的,贝贝不用担心,我背后有宰相和吴家的靠山,他们不好轻举妄动。”
方贝贝丝毫没有松口气,反而更紧张了:“先生,你查访什么了?”
许开仁起初并没有打算告诉他,但到了十月下旬,他预感危险,便在十月二十的深夜跃出方贝贝,取出自己归整的一份厚实卷轴要托付与他。
方贝贝在深夜里听着他轻沉的叙述,恍惚间意识到,在前头的春夏秋三季里,许开仁在他眼里和口中都是“许先生”,现在步入冬季,他骤然发现这人其实还是“许大人”。
许开仁调用身边的吴家暗卫,彻查了东境之中,以梁家旁支为首承办已久的人丁买卖,他们既往外卖人也将其他地界的人口买入,逼良为娼,逼丁为奴。
而许开仁真正惊动梁家的不是贩人之事,而是他在入冬后,发现邺州的大批烟草滞销了。
“我知道自当初烟草商路开通,各地便开拓了不少田地弃粮种烟,但东境今年产出的烟草数过于庞大了。”
许开仁还没来得及找出证据,只能先仓促地把自己表面所见、暗地猜想通通告诉给方贝贝。
“我查了半个月,推算了烟草账目,今年东境全线扩张的烟草至少是去年的五倍,晋国短时间内消化不了这么多的烟草,但是——若是销往东边的云国便说得通了。”
方贝贝听到这里时头皮发麻:“你是说梁家私下和云国通商?!”
“是,而且恐怕更糟糕。现在大量烟草囤积着,我想最坏的情况是云国人反悔,不肯购下晋国的烟草了。换言之,如今的情况极有可能是世族妄想通过售烟揽云国之财,结果反被云国耍了。”
许开仁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更糟糕的是,拓种烟草的反面就是缩减种粮,东境延展到晋国腹地,待到进入深冬,恐怕将有缺粮的危机。此外最最糟糕的是,长洛九月秋考出了内乱,现在国都正在动乱当中……若我是云国人,要想攻占晋国,今年就是最好的时机。”
方贝贝瞪大圆滚的眼睛,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倘若云国人当真瞅准危机打进来,东境的世族便是最大的罪魁祸首,梁家人现在就怕我查明此事。”许开仁把手里的卷轴塞到方贝贝手里,而后握紧了他热乎乎的手不放,“贝贝,这份东境贩人买女的卷轴,还请你来日代我上交皇帝陛下。”
方贝贝收紧了手:“先生,你怎么不自己上交?”
许开仁凝视了他半晌,轻笑道:“我应当是走不出邺州了。”
他那不详的预感没错。
方贝贝不停地修书写信传回霜刃阁求助,然而没过几日,就被高沅召去。
“绛贝,你去杀了许开仁,私底下做干净点,不许留下把柄。”
方贝贝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即便心中有所预测,大脑却仍旧一片空白,先本能地扑通跪下求情。
“主子,那姓许的是吴宰相的心腹,此番跟我们一起下放,他身边也有不少吴家的暗卫,贸然动手只会……”
话没说完就被高沅打断了,那只过去打惯他的手按在了他头上:“那就全部杀了,处理成意外,这不是你所擅长的事情吗?你做不到吗?”
方贝贝天灵盖发冷,心几乎要跳出皮肉化成一滩血水:“卑职不敢忤逆主子,只是请主子三思……”
他牙齿打架地努力说了长长的一番话,竭尽全力地讲述许开仁这条命的重要,几乎用尽了他最全部的逻辑。
“绛贝,你从来都不会对我说不,今天怎么了。”高沅容着他把能说的话全部吐露干净,语气森森地按着他发顶,“许开仁有什么值得你求情的?你上次可没犹豫这么久——”
方贝贝不知道他口中的“上次”是什么时候,只是感觉到高沅发怒,身体下意识地怕到发抖。
跟了这位花容貌蛇蝎手段的主子五年,他早就被驯实了。
高沅蹲下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像吐蛇信:“你和他有什么交情吗?别笑掉大牙了,许开仁再不济也是良民出身,寒门举子,绛贝你呢,你是什么东西?影奴啊,贱如床上枕,贱如脚下踏的玩意,你别和本王提你和许开仁有什么私情,你看看自己配吗?你配条狗,你就是狗。”
方贝贝战栗着,眼神涣散。
高沅重新站起来,抽出系在腰上的鞭,猛然一巴掌刮下:“影奴服从其主,我是你的主,如同你在世间的立身之地,你脚下的地是我垒出来的,你的命是我先哺育,我再拿来使用的,你一直很明白的不是吗?”
方贝贝被扇得摔在地上,仰望那张自初见就觉花容月貌的脸,眼眶里的泪水逐渐涌上来。五感似乎因为心魂里的抗拒而选择了闭合,他看不见,听不见,陷进了自己黑暗的空间。
我从小学的就是为奴之道,主子构筑成了我的脊梁血肉,主子令我生我才有立命,主子让我死我必横尸。
建立在这牢固信条之上,我才学了各种本领,而这些,都是为了来日替主子尽忠才学的。
我从小到现在,学的一切,做的所有,不都是因为主子才被赋予了意义吗?
哪怕他喜怒无常,打骂成性,视我为刍狗,可他是那个赋予我意义的主子啊。
那么,现在就应该遵从主子的命令。
杀了许先生。
应该遵从。必须遵从。
不可违逆。他主我奴。
他主我奴,他主我奴。
沾皮见血的鞭影落下来,抽得方贝贝仓皇地重新跪好:“主子息怒,求主子息怒……”
“那就隐蔽地杀了许开仁,再次向我宣誓你的忠诚!”
方贝贝发着抖向他叩头,濒死之人一般喘息:“是,是……绛贝领命。”
剿杀许开仁的任务在四天后执行,他尽力拖延了四天,就只有这不眠不休的四天。
传向霜刃阁的信件得不到回复,没有阁中首肯,纵使他心中有了个疯狂念头,也怕得腿直抖。
不知道谢漆看到他的信时会想什么,但他师父必定见信则破口大骂。
背主——真的要背主吗?
不过是一个救过他一命的代闺台文人,真的值得他放弃后路背主吗?
不过是个种地书生,不过是个为生民撰文的官吏,不过是一个区区许开仁……
他抖着手带刀带人,戴着面具来到了许开仁面前时,刀光映亮了两人的眼睛。
许开仁没有退缩,平静温和地唤他:“贝贝。”
世上只有他会这样温和地呢喃自己的名字。
那花容月貌的主子能这样唤他吗。
主子只会打他。
姓高的比得上姓许的吗?
根本……根本比不上。
一夜疯狂,一夜千里奔逃。
方贝贝背着许开仁上了马,用腰带把两个人捆得紧紧的,踏上逃亡之路。
利箭一般狂飞呼啸的苍鹰在头顶翻飞,俯瞰着小队后穷追不舍的梁家暗卫,也俯瞰着一个影奴的叛主。
高沅不是完全相信他,暗地里多派出了梁家自己培养的暗卫,料定若方贝贝不能杀许开仁,便交由他们接手。
方贝贝临到阵前背叛,抢了许开仁逃路,混乱之中许开仁中了暗箭,从右后心而入,再偏离两寸半能让他当场断气。
现在他在方贝贝背后,暗箭还不敢拔除,只能简单地堵住伤口被带着逃亡。
方贝贝不住扬着缰绳,身后追兵和自己下属的情况都能从头顶的鹰啸声中得知,但他仍不时回头,看的是许开仁的状况。
许开仁因伤而面如金纸,每每见他回头却都长笑。
“许开仁!你命都要折在这里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喊我的名字了。”
许开仁喘息着靠在他肩膀上,马蹄猎猎,狂风呼啸,身体随着逃亡的颠簸奔赴而如流沙,聚而又分,分而重塑。
一条腰带拴出了相依为命。
“这一局……我赢了。”
“你都快死了还赢个屁!”
“我赢了你,也赢了沧桑正道……”
方贝贝猝不及防,被扑面而来的狂风呛得满脸是泪。
逃亡千里天将亮,方贝贝顾不上更多,只想保住许开仁不死,策马疯逃直奔霜刃阁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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