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将背地里的恶形恶状藏得很好,明镜一直说她心肠好,哪想得到她几乎将一个孩子虐杀。
幸而,他偶然注意到他,让他有了开智的机会,能够通过自身的努力而改变恶劣的状况。
反之,若是没有那一次的视线掠过,现在的他只怕已是一具枯骨。
他既然存心遮掩,明楼便也不打算揭穿,只是又走回床边,将他抱住,去耳边低语道:“我的东西,不能随便偷的。你既然诚心坦白,倒可以从轻发落,但也总须受些惩戒。”
明楼伸出手,手指搭上他腕间的手表,神色和缓,却是不容置喙的口吻:“你的时间……给我吧。”修长的手指解开表扣,将表取了下来,说得更清晰一分:“以后所有的时间。”
“要它做什么?”
“清晰,可控。”
他知他过往,也看得到他以后。他以前没有过和风细雨的日子,以后也不会有。
前半生的断片是上天不仁的随手摆弄,已经定了,没法改的。至于后半生,因为他所从事和坚信的事情,自然也是难得善终。前途凶险,明枪暗箭无数,哪天突然画下休止符,是全说不准的。
在这样的大命数里,于未来无数艰困的辗转间,一层又一层的无可奈何中,能确认的其实极少。
他们的生命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就死,也许是下一天,也许是下一月,也许是下一年。
以自己身份,固然是弈棋之人,但同时也身在局中。必要时连自己都得填进去,更不可能徇私去顾全他,说不定还会推上一把。
能保证的唯有一点,信息通达,不让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死去。
拿了他手表,明楼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块来,在宝格丽的时候他看中的那款双逆跳腕表,又握住了他的手。
这手腕太细了,细瘦到嶙峋,像是稍用力一捏就会断似的。
明楼将表套上去,说:“既然犯了错,就不要再分辩。好好收着。”手指扣上了表扣,明楼继续道:“也别觉得有什么负担,这东西虽然略值一点钱,但比起我们要面对的,却不算什么。”
明诚便没有像前一次一般推辞。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随时可能牺牲,也随时要准备牺牲。为了这个国家更光明的未来,个人的性命只是微不足道的祭品。
能把握的,只有当下,唯有现在。
“你清楚我的身份,明白我的位置,当然应该知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楔在上海。”
明楼看着他,声音沉下去:“是,所以,就算要牺牲身边的人,也得尽量保全自己,楔住不能动。”
明诚神色不动:“这是正确的选择。”
明楼低声道:“即使在情绪上,我不愿意那样。可如果事情临头,却是不能由情绪做主的,就算推你出去替罪,也不是不可能。”
明诚轻轻笑了笑:“如果能起到作用的话,是笔挺划算的买卖。”
明楼冷静地继续说道:“若是你遇到危险,哪怕能救你,我也未必会救。说不定还得装作视而不见,尽量撇清关系,甚至,参与到加害中去也不无可能。”
明诚凝视他,神情温柔而专注:“如果那样能保护您的话,请您一定要那样做。”
生命的价值是无法丈量的,但在敌我斗争中,又确然是可以丈量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选择了地下工作这条路,进了上海这座孤岛,很多人注定不会再出来,要背负污名,没有荣耀,默然地长眠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
他在家里时洗过澡,晚上再出来不是因为公务,便没对头上做什么收拾。头发自己干了之后,仍旧是软软的,没有定型,所以一头黑发比平日里显得长些,额发轻轻垂落下来。没那么正式,荏弱感更甚。不过,即使仍在虚弱的状态里,他靠床坐着时,腰和肩仍然习惯性挺直。
清黑的眼睛笼着一缕微微的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能为您死,我会很高兴。”
明楼伸手把他垂下来的额发往旁边拨去,口中的话却冷静如故:“而我会难过,但也仅此而已,不可能有更多了。不会对决定和结果产生任何影响。”
明诚望向明楼的眼睛:“会难过,就已经够了。再有别的,就逾矩了,不是该做的。”
明楼便不再提这件事,转而弯身将他抱起来,走到窗边去,说:“没变的不只是这屋子,外面的一应布置,我们都没改动过,只是做过一些修缮。”
明诚透过窗户,看到园子里的景象,的确和从前看起来一模一样。
窗前的两棵香樟依旧婆娑,比肩而立。风吹过,枝叶相互挨触,犹如沉默地牵手。
小时候擦窗子时,看到它们,莫名的心有所感。
等到后面读了书,每回在书桌上伏案课业,视线里映出窗前景象,模糊的意象渐渐变得清晰。
受人恩泽只能一时,终非长久。
众生百态,世间的无奈难以尽数,人可能卑微,可能扭曲,可能漠然,却也可能正直昂扬、心怀悲悯,像明楼这样。
人既然可以这样活着,那就没理由要甘于末流。
只是向往,只是仰望,只是追随,是远远不够的。更好是以树的形态站立,扎根在同一片土地,能够看到同样的高度。
明诚轻声说道:“以前,很喜欢看这两棵树,享一方水土,共一片天空,不管风和日丽,还是落雨打雷,都会一起受着。”
小时候,看着明台有了什么事儿就钻明镜怀里撒娇,然后被好好安慰,也不能说是不羡慕,可以被人这样爱护和照顾。但他从没想过要扎进明楼怀里诉说任何委屈,尽管以明楼的温和未必会拒绝,多半是会容许,可他不想那样。
想要的,是站在这个人身边,而不是在他的羽翼之下。
这番话说得隐晦,然而明楼当然可以听懂。
他从小便有股心劲,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有足够的能力和担当,能够站到他身边。
明楼低头看他一眼,语声温存:“你已经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外面的鞭炮声依旧隐隐传来,这一家的落下去,那一户的又扬起来。
望着窗外次第亮起的烟火,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明诚抬起眼睛,声音轻而坚定:“虽然鞭炮声现在这样热闹,但终有止息的时候,就像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是,轰轰烈烈地燃过,点缀过这个夜晚,震响过这片天幕,总也不算空负。”
他身量单薄,又轻又软,虚弱之下,唇色淡得几乎快辨不出来,然而目光中自然地蕴有力度。
上海是座沦陷的孤岛,但跟外间一样,依旧有万家灯火点亮,无数的平民百姓。是值得去倾力守护的一盏又一盏。
明诚轻轻吁一口气:“戏演多了,有时候觉得看不清自己模样,模糊了本来身份,但望见这些灯火,就又想起来了。存在的意义,在做的事情。凶残也好,不堪也罢,就算焚身地狱,都是因由充分的。”
远处又一朵烟花升腾起来,暗红色的火光漫过天际,映在人脸上,连瞳孔都蒙上一层浮动的流芒,像盈盈的泪光。
明楼凝视着他,慢慢低下头去,吻那双像在流泪的眼睛。
生在这个时代,脚踏一片战火连天的国土,固然是一种不幸。但有一个人在身边,这样懂他心思,知他忧惧,明他挣扎,不着声色地慰抚,于这浓稠黑暗里,又何尝不是与之相反的幸运?
以明诚现在的身体状态,要回去是不能的。所以,后来便依旧躺回了床上。
他的衣服已经被脱掉,明楼伸手把他拢在身前。
到了这样年纪,历过太多事情,其实已经很难有什么激越的心情,可动容了再动容之后,就像水被一道道沸过,终究有温度留存。
温暖清淡的气息无声地笼罩了棉被之下的一小方天地,不是喷上去的香水,而是沐浴过后肌肤本身散出的清味,鼻端尽是这股味道,就更加凉不下来。
他这么虚弱,禁不起折腾,明楼便只慢慢摸他。
乳尖不能碰,他太敏感,手指触上去,嫩软的点尖就倏忽挺立,且有轻轻喘息声逸出。
手指便转移了位置到柔润肩头,再顺着光洁的脊背往下走,陷进腰窝的一弯里,又滑到两瓣丰盈的弧上。
指掌下的饱满紧实,叫人轻易回想起里面的紧致和热度。就算不动,也会被紧紧地绵密地纠缠。
但按倒了蹂躏是不行的。
明诚双眼半阖半闭,体乏身倦,已经快要睡着。但被火热的硬铁抵住,便又微微睁开了眼睛。他慢慢伸出一只手去,将它拢住了,掖进双腿间,微微夹了一下。
他身上因为前面的疼而渗了些汗出来,大腿根部皮肤本来就薄,覆着点汗就更加柔滑。
明楼用手按紧他的腿,舒缓地顶了进去。
动作不大,只是慢慢地动。
不真正进去,承受的一方感触不会太鲜明,身体负担也较小。
临出来的时候,明楼将他扣紧了,一股灼热的液体淋漓地打在了他大腿上,又沿着腿根慢慢往下淌。
休息了一会儿,明楼起身取了点纸,把那些痕迹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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